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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孽徒被我教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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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畏友大约还有些宿醉未醒,见匡敬海如孩童天真烂漫,竟也干巴巴地憋出一句:“早。”
匡敬海更开心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萧畏友洗漱完停在屋檐下。
院中老树枝丫枯粗,云雀不来。
萧畏友低头看着落叶,方察秋天已来。
远处“槟榔槟榔”的声音,绝对是匡敬海在翻弄厨具。
这样的生活,哪里像求仙问道?分明就是归隐田园。
想到田园……便会想起那片魔火。
萧畏友一颗得过且过的心平静下来了。
九天以后,月圆之夜。
黑压压的云层后阴雷不断,风雨欲来。
时隔多年,萧畏友的修为再次升到元婴。
如今电闪雷鸣,便是因为雷劫即将落下。
“师父,你要突破了?”匡敬海从床榻上惊坐。
萧畏友提着一盏灯笼站在门口处背对着他:“敬海,为师历劫之时,你千万不要出来。”
“师父,我这里有法器,可供你——”
“不必,”萧畏友侧脸,收敛了刹那清冷无情的腔调,“你不必担心,这点雷劫,为师还承受的住。”
“师父,”匡敬海担心地看着他,“你要小心。”
萧畏友沉默一会,走出房门。
匡敬海坐在床榻上,听着屋外不断震动的雷鸣,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安稳。
又一道雷劫落下,天地都为之一颤。
匡敬海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快速地穿了衣服要冲出去。
人到门口,想起萧畏友的叮咛,生怕自己拖累对方,脚跟硬生生地扎在原地。
时间一点点过去,匡敬海的理智被一点点消磨。
终于,他破门而出。
登时眼前白光一片,自四面八方而来一股强大力量锁定了他。
怎么回事?!
匡敬海抬头,只见万剑门上方拢住一团极磅礴浩然的光罩。
萧畏友凭空立在高空,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眼神之间,无喜无悲。
“师父,”匡敬海不愿相信萧畏友算计了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为师引雷劫之力为你设下这座空城之禁。”
萧畏友语气之冷酷,不由令匡敬海想起昨日万剑门苍松君。
“你骗我!”匡敬海咬牙切齿,“你又骗我?!”
“为师何曾骗你?”萧畏友冷然,“匡敬海,你莫不是以为囚禁虐待可换得一个人的真心?”
匡敬海一下没了话茬,只得不断重复那句:“你骗我。”
萧畏友轻飘飘地挥了衣袖。
匡敬海受创,跪在了地上。
“这一下,还你目无尊长。”
“你算什么师?什么长!”
萧畏友抬手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这一下,还你死性不改。”
匡敬海左脸被打肿,仍不知死活:“你没资格打我!萧畏友你别忘了!你欠我的!”
萧畏友一脚又把跪立起的匡敬海踹到了地上:“这一下,还你狼心狗肺。”
匡敬海充满戾气地抬起头,大有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撕碎他的意味。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狼心狗肺?”匡敬海愤恨道,“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凭什么说我狼心狗肺?!真正没心没肺的人是你吧?!”
“匡敬海,我欠你的,都还了,”萧畏友俯视着他,“为师当年一念之差,废了你修为和双腿,是我的错。可是,该还得、能还得,我都还了。”
“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你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错事?为师哪一次真要了你的命?”
匡敬海意图挣扎:“那是因为你于心有愧!”
“是,我是于心有愧,所以对你一纵再纵,纵到你爬到了我头上,”萧畏友蹲下身子,审视着他,“的确是我的错,害你得寸进尺,所以为师给你留了一个机会。”
匡敬海恶狠狠地看着他。
“我再废了你的修为,”萧畏友的话无情得很,“你给我弃了乱七八糟的魔功,好好的修炼正道灵术,哪一日你渗透了我房里的秘籍,修为达到我这个地步,自然就能从这里出去。”
“你休想!”
萧畏友哪里肯给他别的机会,立时拽着他的心口撕裂了他的魔丹。
“萧畏友!”匡敬海嘴角狂吐鲜血,“你最好祈祷有朝一日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定把你碎尸万段!”
那血都快沾在衣服上了,萧畏友嫌弃地撒了手,匡敬海失去支撑倒在了地上。
“为师等你。”萧畏友慢条斯理地起身,漫步远去。
匡敬海的手指深深地掐进了土里。
萧畏友出了万剑门,在山下一片荒无人烟的旷野中遇到了聂将离。
聂将离手持佩剑,不住停走,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萧畏友正欲绕开她,冷不丁听见聂将离喊了他一声:“师父。”
脚步一顿,终是停下。
“你想起来了?”萧畏友转身看见泪里带光的聂将离。
准确的说是看向萧问情。
“离开万剑门以后我一直在做梦,”萧问情不可控地向前,“应该说我以聂将离的身份见了你后,我就会做梦。梦中时常会出现万剑门同你的背影,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梦,直到前些日子我来到万剑门,想起了更多的事。”
“有时候,忘记不失为一种快乐。”萧畏友并不觉得萧问情想起这一切是多么好的事。
“可失去一定是一种痛苦。”萧问情情深意切。
萧畏友没有任何征兆地想起了匡敬海。
“对了,我先前见了你哥哥。他没死?”
“是的,正是他告诉了我你今日会脱身。”
萧问情坦言。
看样子当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的确是他错怪了匡敬海。萧畏友忽略一闪而过的软弱情绪,同萧问情擦肩。
“师父,你为何不问问我这些年来经历了什么?”
萧畏友于是问:“这些年来,你经历了什么?”
萧问情蠕动嘴唇:“当年,我被匡敬海妒杀重伤,遇到了聂秋生,无噩城的城主,即我失散多年的爷爷。”
“无噩城一向与魔修交好,聂秋生为救我施展禁术,我发觉时他已生命垂危,就在我绝望之际,郝见兔出现了,说他姐姐能帮我。”
“放鹰说爷爷大限将至,除非另找躯体存活。聂二叔为了爷爷甘愿献祭,同爷爷共用一具身体,你之前看到的聂二叔便是我爷爷聂秋生。”
“除魔之人却和魔修不清不楚,恕我不敢苟同。”
萧畏友一旦涉及魔修态度就会变差。
“师父,”萧问情意图辩解,“魔修只是气浊,类似一种功法的不同。不管仙修、魔修,都有好人和坏人,你从前不是常教我看待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吗?”
“所以,你今日是来教训我的?”萧畏友隐有不愉。
“弟子怎敢!”萧问情连忙跪下,“弟子怎会以下犯上,教训师父?”
“问情,”不管对方有意无意,萧畏友脑子里老是想起匡敬海,心下不喜,“你已不再是我的徒弟,不必行此大礼。”
“师父……”萧问情难过地看着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的教导,弟子终生不敢忘却。”
想要的弟子大逆不道,不想要的弟子纠缠不休。
萧畏友心情不耐,就要离开。
“师父,如今天下魔修横行,你一人之力是对抗不了魔修的。”
萧畏友回头:“你说什么?”
萧问情站起来,敛了卑微的情绪:“如今天下,一分为二,四方城以南全是郝见兔领导的魔道势力,四方城以北才是残余的正道势力。”
自古南方为富饶之地,却被魔修占据。
萧畏友眉头深锁:“正道式微到如此地步了吗?”
“人人皆想长生不老,而成为修仙者不仅要根骨超群,还要恪守理教,”萧问情说,“修魔则不受这些限制,普通人只要有心就可以通过魔道功法摆脱庸俗一生。是以正道式微,已成必然之势。”
萧问情本意是让萧畏友放下偏见,岂料这番话入耳萧畏友,只会更坚定他的诛魔之心。
“旁门左道,焉能长久!”
每当萧畏友这样语气,事情便再无回转余地。萧问情果断噤声,不敢反驳。
萧畏友拂袖:“走!同我去四方城。”
萧问情没动。
“怎么?不愿?”萧畏友不强求,“不愿便罢了。”
眼看萧畏友又要走远,萧问情眼中闪过挣扎之色。
“师父,您等等我!”
无论他怎么温暖萧问情,都比不过萧畏友的一个眼神吗?
郝见兔神色暗暗地盯着水晶球中的画面:“是不是第一次心动的人,总会让人难以放下?”
“大概是吧,”聂君欢的瞳孔里一片晦暗,“人说‘金风玉露一相逢’,第一个心动的对象,总是叫人难忘的。”
“我听说你腰间那把萧是萧畏友赠的,”郝见兔若有所思,“你是不是也同你妹妹一样喜欢他?”
这个他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聂君欢大方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为何不跟随萧畏友而去呢?”也许打心眼里,他是希望有个人能够阻拦萧问情的。
“我欠她的,”聂君欢没有告诉郝见兔他曾放任放鹰轻薄他的妹妹,“她开心就好。”
郝见兔有些动容:“仅仅是因为她是你妹妹?”
“不,”聂君欢没那么好心,“是因为她注定会失败。”
郝见兔惊异地瞧着他。
“很惊讶吗?”聂君欢道,“萧畏友这个人傲骨磷磷、柴米不进,天下无一人可入他心。非得站在他的对立面,才能令他看你一眼。”
“是因为匡敬海让你觉悟,还是你本身和他是一种人?”郝见兔问。
聂君欢莞尔一笑:“这重要吗?”
郝见兔收了打量他的目光:“匡敬海如今怎么样了?”
“他被萧畏友废了魔功,关在了万剑门里。”聂君欢答。
郝见兔若有所思:“匡敬海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却很羡慕他。”聂君欢语气有嫉妒。
郝见兔不解。“为什么?”
“你想想云卷便该知道。”
郝见兔思忖。
也是。匡敬海能在萧畏友那嫉魔如仇的性子活了那么久还没死,本身就是一种特别了。
“我是不是应当去见见他?”郝见兔总是君子得想令事情走到最完美的地步。
聂君欢为他分析:“匡敬海现在无魔力也无仙力,对萧畏友又仇视得恨,对我们也不见得忠诚,放他出来,百害无一利。”
“真是无情啊。”
“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萧畏友……你究竟何德何能受那么多人喜欢?
聂君欢告诉他:“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有多优秀,而是于千万人之中一眼相中,心生欢喜,情不自禁,爱不释手。”
原来他不自觉已经问出了那句话。
郝见兔看得更远:“所以你想利用我,帮你得到萧畏友?”
”尊上得到萧问情,我得到萧畏友,”聂君欢反问,“不是很公平吗?”
“是吗?”郝见兔叹了一口气,“那么在你看来,感情真的和货物一样可以算计吗?”
聂君欢低眉顺眼,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