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做炮灰了[穿书]》禾望

14、第 14 章

　　何鸾头皮一麻，使出吃奶的演技，神态自然地抬起头，朝太后露出一个温婉而不做作的浅笑。

　　……就很怕被太后认出真实身份。
　　但事实证明，凉国质子在晋宫，除了十年前被先太帝耍弄般地宠爱几日，出了点风头外，之后着实入不了晋宫大佬们的眼。

　　太后看他一眼，并无任何奇怪神色。

　　只是原身本就生的艳丽，何鸾穿来之后更是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一张瓜子脸，瞳似潋滟清波，面如春日牡丹，昨日之时，又恰好被暴君掐了把脸肉，红痕经过整晚消了大半，只留浅浅的印子，落在细腻白皙的雪肤上，看着就像是抹了轻红胭脂一般。

　　这深宫里的人，若非仗着帝王宠爱，哪个脸上能有这样招摇惹眼胭红？

　　太后跟先太帝的美人们斗了一辈子，平生最恨这些比正宫皇后还招摇的妃嫔，见到何鸾亦是如此，瞬间就狠狠拉下脸去。
　　然而下一秒，她的视线便控制不住地落到了何鸾身穿的那身石榴红宫裙上。
　　人也毫无预兆地生生往后倒退一步。

　　太后记起，当年湘妃跳湖死的时候，穿得就是与何鸾身上一样的红，从那以后，她下意识就开始对这种颜色避之不及。

　　太后强忍着不适移开目光，冷斥道：“倒是生了副好皮相，只是你身为贵妃，这身衣服颜色也过艳丽不庄重，皇帝素来廉政，你也应该学着朴素些。还有，你既是起国公主，入我晋宫亦有些时日，该明白宫里规矩，后妃职责所在，莫要仗着皇帝宠你，便起了那些个不该有的念头。”

　　何鸾：……
　　不愧是宫斗老手，几句话说来绕去，不就是在阴阳怪气他独占暴君还不能生孩子吗？

　　虽说太后这话是对着真正的起国公主说的，但何鸾面色还是变得古怪起来。

　　太后许是山上清修憋久了，又或是想借着打压皇帝宠妃给自己立威，她一打开话头，斥责与训诫便一箩筐地倾倒出来。

　　旁边，梁康这阴险小人还在煽风点火地跟着附和，就等着何鸾不忍受此屈辱，在太后面前暴露身份。

　　可惜梁康压根不了解何鸾，何鸾本质苟命怪，穿书前混的还是娱乐圈，太后的几句阴阳怪气对他来说，几乎毫无杀伤力。

　　片刻过去，太后说得口干舌燥，却见何鸾仍旧面带浅笑，摆足了一副虚心听教的架势，口中的话就突然说不下去了。
　　仿佛巴掌全甩到了棉花上，不疼不痒还憋屈。

　　太后一张脸瞬间黑了下去，话锋顿时一转：“说了这么久，皇帝忙于朝政不来迎接哀家便罢，宁王怎得也不曾来？是不把哀家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了不成！”
　　仔细听，声音里还压着丝丝火气。

　　何鸾无语了，这太后不被亲儿子理会，又要找气撒到孙子头上了？
　　不想叫小宁王倒霉，何鸾正思索要如何应付太后这招，就听见一道温婉慢柔的声音响起。

　　“母后莫要生气，宁王今年一十有三，学业怕是繁重，这个点儿估摸着还在太傅那里写文章呢。”

　　说话的女子一身白衣，面姿秀美，声音温润。她往前一步，同何鸾露出个浅浅的笑，却与太后道，“母后自四明山回宫，一路路途遥远，舟车劳累，不如还是先回仁寿宫休整，待陛下与宁王忙完，必忘不了给母后接风洗尘。”

　　太后闻言，表情一时缓和许多。
　　她瞥一眼何鸾，牵过女子的手，轻拍了拍，“还是你一向体贴哀家，若是皇帝能有你这样的皇后，哀家也就不用一把年纪，还要费心劳神在这些后宫琐事上了。”
　　说着，视线却落在了何鸾身上。

　　何鸾：……
　　等等，怎么又开始阴阳怪气他。

　　女子三言两语便把太后哄了个开心，待太后消了气，她便笑盈盈地看向了何鸾。
　　何鸾也在打量对方，四目相对，他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自觉，仍旧用矜持而不做作的浅笑予以回应。

　　女子一身白衣素簪，颇有种飘飘而仙的感觉，若是何鸾没猜错，这人应该是……

　　“贵妃娘娘与我应是第一次见，我乃妙真居士。”女子笑着说。

　　听到女子自我介绍，何鸾一面确认了对方未曾见过原主，还顺便确信自己没有猜错女子身份。

　　妙真居士，俗名温如秋，乃是先帝谢熹的正宫皇后，与太后同出温家嫡脉，也是现在这位暴君的皇嫂。
　　先帝谢熹病逝后，温如秋便随太后去了四明山礼佛，戴发修行，自称居士。

　　温如秋本就生得端庄温婉，礼佛两载更是显得本人端庄持重，颇有正宫气场。

　　只不过，女子生得再如何好看有气质，何鸾也只能怜惜一秒，顺便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毕竟，按照小说里的剧情进程，温如秋离死也是不远了。

　　何鸾还记得，那段剧情讲的是，温太后回宫不久，便强硬地要为嘉帝选妃，广纳后宫。
　　选妃当日，嘉帝为表母子和睦，派宫人为太后送上精致茶点。太后体贴温如秋，又将其中一盘点心赐给她，温如秋吃下点心，不出片刻便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太后当场吓晕，现场喜事变丧事，选妃之事亦不了了之。

　　嘉帝为此倍感震怒与痛心，着人将温如秋火烧后下葬，安置于先帝陵寝一侧，又连夜下令追查下毒凶手，最终，凶手抓到，下毒的竟是个瞎眼太监。

　　那瞎子太监十分老迈，只因其十几年遭太后冤枉毒打，致他瞎了一只眼，顾而怀恨在心。下毒之前，他已得知自己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所以才豁出性命，趁着做点心的御厨不备，往送给太后的点心里下了毒。
　　他想毒死太后，谁知误毒了温如秋。

　　彼时，正是原文中赵妃死后，男主赵雪满作为起国送来的新质子，来到晋宫的第一晚。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所住的小院自然也被搜了个天翻地覆。

　　赵雪满气不过，冲去找嘉帝要说法，便正好撞见了瞎眼太监在说明真相后服毒自尽的一幕。

　　聪颖如男主，一眼便看出瞎眼太监不过是个替罪羊，其说法疑点众多，必不是真正的凶手。可惜的是，赵雪满初入晋宫，除了合理维权外，并不敢多插手晋宫之事，便将此事按在心底。

　　之后，温如秋之死便算真相落定，温太后苏醒后接受不了亲侄女惨死，生生发了疯。
　　至此，仁寿宫被嘉帝下旨封禁。

　　偶尔有宫人从门口路过，还能听到里面传来温太后的哭泣和尖叫。
　　后面还有人说，太后其实没疯，是嘉帝强行将人关在了仁寿宫的佛堂中，长此以往，没疯的人也疯了。

　　于是，后书的嘉帝暴行中，便又再添一笔不悌生母。

　　剧情想到这里，何鸾不禁对着太后跟温如秋投去同是天涯将死人的同情目光。
　　大家早晚都要被嘉帝炮灰掉的可怜人，又何苦彼此为难？

　　不想他这眼神被温如秋看在眼里，却叫温如秋神色一冷。
　　她原是先帝皇后，先帝逝世后本该扶先帝幼子登基，她做太后。谁料谢厉横插一脚，硬生生抢走皇位，让她在后宫里的地位变得尴尬无比。

　　温如秋最恨的就是别人用同情的目光看她，何鸾不懂，只看到温如秋唇角弧度变得越来越大，灿笑说：“贵妃如果得空，日后可以到仁寿宫来找我说些体己话。”

　　何鸾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总觉得背后麻嗖嗖的，比面对暴君还要……阴森。

　　何鸾感觉不好，求生欲让他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旁边太后已经很累了，温如秋便适时地笑了笑，跟梁康一左一右，扶着太后先行离开。

　　何鸾目视太后一行走远，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好歹算是完成了暴君交给的人物。他抬手使劲揉了揉几乎笑僵的嘴角，感觉肚中空空，有些饿了。

　　他身后，小太监江蝉心疼不已，忙上前为他按肩捶背。

　　太后方才的话有多过分，江蝉不是没听到。明明是一朝皇子，却为了性命委身假替晋宫宠妃，如今又要被当做后宫女子受到叱骂。
　　江蝉怕何鸾心头羞愤难堪，太后一走，他便做好了承受主子怒气爆发、抱怨发泄的准备。

　　谁料，他等待半天，却并未感受到何鸾的任何宣泄。
　　江蝉以为是主子还在憋气，正欲开口劝说，希望他别生闷气，再气坏了身体，就见何鸾摸着肚子，眼睛微眨，神色无辜且安详地小声嘀咕道。

　　“江蝉，我好饿，想吃黄鱼面。”
　　“还有吃豆腐丸子、什锦汤羹，我们快回素辛宫去吧……”

　　江蝉：……
　　江蝉锤肩的动作微顿。
　　这不对。

　　他的主子，被太后指着鼻子如同后宫女子般训诫责骂，不最应该愤怒跟怨憎吗？

　　他为何不生气？
　　为何不愤怒？
　　为何……
　　不需要他的安慰？

　　这样他们就可以像从前那般，受到欺辱，抱团取暖，想象着有朝一日，凉国新君能带着百万铁骑，踏平晋宫，带他们回家。

　　江蝉愣怔地看向何鸾，心道，这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