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做炮灰了[穿书]》禾望

13、第 13 章

　　夜幕低垂，兰膏明烛。
　　何鸾吃饱了便犯困，他守在案几前，是在困得厉害，就靠在烛台架上眯眼。
　　不知打了有几个哈欠，谢厉终于合上奏本。

　　何鸾一个激灵，看了谢厉好几眼，想着暴君终于要开口撵人了。不料的是，谢厉开口是开口，但说的却是：“时辰不早，贵妃与朕一同歇息。”

　　何鸾：？？？
　　好家伙，他又幻听了？

　　何鸾欲言又止，脸色逐渐变得古怪。不是说暴君睡觉不喜欢有人在屋里伺候吗？怎么午睡小憩时还不行，晚上又突然行了？

　　冯安，冯公公，你话到底还准不准了！

　　何鸾目光幽幽，心底满是抗拒，他甚至都开始琢磨今夜自己要不要打地铺了，不想谢厉直接让他进了寝殿。

　　寝殿里点了安神香，宫人送来热水，恭敬地捧着铜盆，侍立一旁。
　　何鸾看看宫人，又看看抬起手臂好整以暇等着他来伺候的嘉帝，硬着头皮亲自上阵，笨手笨脚地替对方拭面，宽衣。

　　小心翼翼地做完这一切，何鸾累出一身薄汗，就在宫人们上前为他洗漱之时，他已暗自决定，等谢厉躺下，他就去睡脚踏。
　　左右江蝉最近就睡在脚踏上，何鸾先前特意嘱咐过江蝉把脚踏铺得厚软好睡些，没想最后竟便宜了自己。

　　或许是他目光太过火热，谢厉发现了这丝异样，便顺着何鸾的视线望去，冷不丁问道：“在看什么？”
　　何鸾下意识答：“脚踏。”

　　谢厉听到这个答案，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又见何鸾神色懵懂，方才收敛笑意，淡淡道：“爱妃当与朕坐卧同处才是，莫要想东想西。”

　　何鸾：……
　　他震惊地看了眼谢厉。
　　让他冒充后妃就算了，敢情还得卖身？

　　“怎么。”
　　谢厉又问一句，表情怡然淡漠，举手投足皆是漫不经心的散漫，好似一方着墨太多，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端砚。

　　其实，跟暴君睡一晚，好像也不亏？

　　何鸾盯着谢厉略微出神片刻，咸鱼的本能让他瞬间老实躺平——
　　不做挣扎地走到床边，在暴君开口之前，快速滚到床榻最里端，紧贴墙壁，闭上眼睛就开始装睡。

　　没一会儿，何鸾感觉到谢厉也上了榻，一道带着干燥暖意的温热袭来，却没有贴近。

　　提了半天的心微微放下，何鸾背对着谢厉，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何鸾猛地睁开眼，目露绝望。

　　他失眠了。
　　他竟然失眠了！

　　方才他一闭眼，就忍不住想起在极华殿里死去的那些朝臣，而下令处死那些人的暴君就躺在自己身边，他又怎么能安心睡去？

　　小腿肚一时发麻，何鸾忍了半天，实在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踢动了一下。

　　枕边人自然察觉到他的动作，声音在黑暗中传来：“睡不着？”
　　何鸾有些心虚，半晌才“唔”了一声。

　　熄灭烛火的黑夜里尤为寂静，对方沉默片刻，陈述道：“你在害怕。”
　　何鸾后背一阵发毛，霎时安静如鸡。

　　谁知那道声音又淡淡响起，仍是用陈述语气：“只要凉国不反，我便不要你的命。”

　　何鸾：？？？

　　“你说真的？”
　　他始终睡不着，听暴君亲口说出这话，咸鱼激动地正要翻身确认一把，不想谢厉只伸出一只手，便强而有力地把何鸾禁锢在了怀中。

　　“啊——！”何鸾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谢厉也蹙着眉，太阳穴突突跳。

　　寝宫外，求来侍夜机会的江蝉听到动静，面色一白，想也没想就推门往里冲：“主子！”

　　谢厉脸色一变：“来人！”

　　何鸾愣了一秒，看着谢厉面色沉沉，目光中泛起戾色，脑袋里弦瞬间紧绷起来，直觉促使他向门边的小太监开口冷斥：“狗奴才，谁许你擅自进来的！”
　　江蝉脚步一顿。

　　何鸾看了谢厉几眼，垂下眸子不去看江蝉脸上的表情，又高声道：“紫檀呢？这儿有个太监不懂事，冲撞了陛下，还不快带他下去领罚。”顿了顿，他狠下心，“杖责三十。”

　　紫檀匆匆从门后进来，面无表情地叫来两名侍卫将江蝉押下。
　　江蝉死死咬牙，并不吭声求饶。

　　直到宫人侍卫一水地退出门去，谢厉也不曾开口阻止，何鸾才彻底松了口气，也是这时，他才发现竟还半躺在暴君怀中，仔细听还能觉出心跳。

　　何鸾正惴惴不安着，一时顾不得两人姿势暧昧，努力撑起手臂看向谢厉，表情相当地……
　　底气不足。

　　谢厉也看着何鸾，目光中有着复杂与不解，缓缓开口道：“有的时候，朕还真不明白你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

　　看起来很识时务，却在某些时候又变得很滑手。

　　何鸾讨好地扯了扯嘴角。

　　“就为了这么一个狗奴才，你又一次忤逆朕？”谢厉捏住他的脸肉，话锋一转。

　　何鸾正想说冤枉，他哪有胆子敢忤逆暴君，突然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等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从方才的侧躺变成了横趴在床上。

　　接着，两个巴掌在他臀部响亮落下！

　　啪——
　　“这一下，是为你维护那条狗奴。”
　　啪——
　　“这一下，是为了刚才的狗奴才。”

　　何鸾被这两巴掌给拍傻了，屁股疼是不太疼，就是非常伤自尊！
　　他半扭过身，怒气冲冲地瞪视谢厉。

　　谢厉却毫不心软，淡淡地垂眸看他：“再有下次，这打就不是落在这里了。”

　　“你要如何？”何鸾鼻尖通红。

　　谢厉捏捏他的脸，目光落在他的尾椎骨处，轻声道：“你可不会想知道。”

　　何鸾以为谢厉是要拿他的小命威胁，忍不住愤愤道：“可你才说了，凉国不反，你不会杀我。”

　　“朕何时说要杀你？况且想要人生不如死的法子，你觉得朕该知晓多少种。”
　　谢厉看着何鸾瞪圆的双眼，轻嗤一声，收回手掌，重新躺回床榻一侧，缓声道，“与其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朕劝你不如先想想明日之事。”

　　何鸾被带歪了思路，下意识问： “明日什么事？”
　　谢厉轻闭双目： “明日太后回宫，你去迎接。”

　　何鸾：哈？

　　……
　　何鸾开始整宿整宿地做梦。
　　不是梦见自己骑到暴君头上，触怒了暴君，被下旨处死，落得跟原主一般，生不如死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仇家喂野狗，就是梦见他不小心暴露身份，被盛怒回宫的太后拖出去喂野狗。
　　不论怎么死，反正就是跟野狗杠上了。

　　好不容易从梦里醒来，何鸾眼皮轻颤一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身侧，确定旁边没有人，高高悬起的小心脏才安稳落回原处。
　　呼，梦外不用跟野狗赛跑的感觉真好。

　　从榻上翻身而起，不等他出声唤人，门外守着的小太监就跑了进来。

　　“江蝉？”何鸾拧眉，看到小太监就想起昨晚自己亲口给他降下的责罚，匆忙站起身道，“你受了罚，不好好养伤，这么早等在门外做什么？”

　　江蝉满眼担忧，面色苍白如纸，他不顾身份悬殊，半个身子几乎全都扑在何鸾身前，很是紧张地仰起头：“主子，你没事吧？嘉帝他有没有逼迫你，对你做过分的事？”

　　一提起昨夜，何鸾面色一变，表情很是精彩。想到谢厉那荒唐至极的举动，他下意识挪动了下屁股，脸上红了白，白了黑。
　　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我没事。”

　　许是他语气里的憋闷太过明显，江蝉清秀俊气面庞陡然一暗，紧咬嘴唇，哭似地说：“都怪奴才没本事。”

　　“不关你的事。”何鸾抓住他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又道，“身上疼不疼？”

　　江蝉摇头，低声说是行刑的冯公公心软，棍子落在身上轻很多，一晚过去已经能下地走动，伺候主子肯定无碍了。

　　“你不必……”
　　何鸾神色有点复杂，欲言又止，可无奈江蝉神色坚定，催又催不走，赶也赶不跑，就只能任他去了。

　　简单地洗漱过后，外面便有宫人来催。江蝉自是不解，反倒是何鸾昨夜被谢厉提前透露了今日行程，认命道：“太后今日回宫，江蝉，去替我取一件高领的石榴裙来吧。”

　　江蝉愣怔片刻，紧抿着双唇，沉默地不做言语。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手脚麻利地取来宫裙，又主动去请了紫檀来给何鸾上妆。

　　在《走狗》中，原作对于晋宫太后的描述，何鸾倒是还算印象深刻。
　　这一个在后宫搞了一辈子宫斗的女人，作为先太帝的正宫皇后，太后年轻时容貌倒是艳丽，只不过在《走狗》开篇时，已经是美人迟暮，垂垂老矣。

　　她宫斗了一辈子，先太帝逝世，长子登基，便做了太后。只是好景不长，长子命短，登基不过短短六载，就染病暴毙身亡。
　　长子一死，次子登位，太后大受打击下，便去了四明山祈福。
　　自此一去，两载有余。

　　原文中，太后出场时赵妃与凉国质子已死，她无法接受嘉帝后宫无人，从山上下来便以命相逼，逼迫嘉帝纳女。

　　回忆剧情间，何鸾梳妆完毕，上了宫人送来的马车。
　　马车载着何鸾往宫门口去。让他没想到的是，行至东门，偌大的宫门口处竟然分外冷清。除了素辛宫里来的人，就只剩下谢厉身边的狗腿太监梁康带着一波人在等。

　　何鸾略感意外。
　　梁康此人看着狡猾奸诈，是嘉帝近侍，没想到迎接太后的差遣竟然被他给领了。

　　仇人见面分外不爽。
　　先前宋轻淮的事，算是梁康在何鸾那里吃了道暗亏，老太监见到何鸾，皮笑肉不笑地行了拜见。
　　何鸾懒得跟他对付，没多搭理。

　　不多时，就有宫人前来通报，说太后仪仗已到。

　　浩浩荡荡仪仗队伍在宫门口停下，见宫门口只有寥寥几十人等候，许多人的脸上神色微变。

　　太后回宫这般隆重，嘉帝这番行为，未免也太不给太后脸面了。

　　众人这般心想，宫女已经缓缓掀开车帘，扶着满身华服翠翘的太后出来。

　　何鸾离得不远不近，趁此机会打量一番，还当真是美貌随年月流逝，红颜枯骨，便是晋宫最尊贵的女人，如今也只剩高耸颧骨上的一层皮，与一幅锐利刻薄的眉眼。

　　单从容貌，竟看不出与嘉帝的相似之处。

　　何鸾匆匆看过，便垂下眸子，随众人行拜见礼。

　　太后扫了眼身前，未让众人起身，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梁康，声音有些冷：“怎么没看见皇帝？”

　　梁康谄媚一笑，连忙道：“回太后，陛下今日朝事繁忙，正与左丞在议事殿商议南方水患一事，一时分身乏术，这才特意派了奴才前来迎您回宫。”

　　太后冷眼不悦，偏偏嘉帝这借口乃家国大事，她也不好发作。
　　再次环视四周，太后视线缓缓落到何鸾身上。

　　何鸾：……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太后眯起眼，轻飘飘地问：“这位是？”
　　梁康瞥一眼何鸾，眼中闪过一道恶意，捏尖了嗓子道：“回太后，这是鸾贵妃，如今在宫里十分得陛下喜爱。”

　　太后拧眉，用手帕压了压唇角，淡淡倒：“倒是听人提起过，说是起国送来的公主？抬起头，让哀家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