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糖葫芦不轱辘

45、叵测

　　水榭旁边种着许多粉梅，花瓣小而团簇，微风吹过，便纷纷落下，盈盈可爱，为这清冷的雪天增添了许多生气。

　　我虽然心思不在赏景上，但逛着逛着，心情也好了很多。点素她们默默的跟着我，也不说话，我让点素带人回去帮我拿披风，支开她后，有意和流宣聊了起来。

　　我说：“你们都是这府里原来的仆人吗？”

　　流宣只说：“是啊。”

　　“那点素呢，她也和你们一样吗？”

　　“不是，她是将军带来的人。”

　　“哦。”我点了点头又问：“他们带着那么的士兵进城，又占了这个宅子，你们不害怕吗？”

　　“不害怕啊。知府大人说了，娄氏叛军带着许多人逃到了怀余那边，要造反，这些军人进城，是来保护洛怀的。大家都很感激他们，这个宅子也是老爷主动让出来的。”

　　“是吗？”我笑了笑，又问：“所以说，是你们的知府让他们进城的。”

　　“是啊，知府还带着许多人去犒军了呢。唉，娄家人造反，杀了皇上，皇后她们又都被抓了起来，本来大家都很担心，以为天下要大乱了。还好，有这只大军铲除了趁机作乱的流寇，稳住了衮州的局势，不然我们只怕过不了这样安静的生活了。”

　　我收了笑容，皱起了眉头，又缓缓的松开。

　　看起来，洛怀这只军队对朝廷是忠心的，而且他们的目标也是娄家。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我刚准备继续问话，点素就匆匆的回来了，我也只能住口不提了。

　　逛了一圈，我也有些累了，恰巧看见梅花树下的石桌上在煮着清酒。

　　点素笑着对我说：“雪天赏梅品酒，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显然这是她嘱意下去的。我不由又高看了她一眼。点素外表秀美脱俗，又兼具才情，谈吐高雅，不输上京的闺秀。这样一个女子，居然只是个奴婢。因为她，我不由的对那个神秘的将军又多了几分好奇心。

　　我走到了石桌前，倒了一盅酒，却没有喝，而是洒在了地上。

　　父皇，六哥......我在此遥敬你们。不管这只大军的来历如何，只要他们的目的是铲除娄氏逆贼，那么我都会祝福他们。

　　从那天起，我也不再吵闹，只一心打探怀余那边的情况，好在他们并不阻拦我打听这些消息，甚至会主动帮我去打听。

　　我确定其他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可是对于点素我却有些怀疑。因为在我第一次让人帮我去探怀余那边的消息时，她没有半分惊讶的就照做了。反而是面对流宣她们，我只能含糊的称我有亲人被困在了那里。因为不知道救我的那人对我的身份知道多少，我也不想说出口。反正我现在公布公主这个身份，对我目前没有一丝好处，只能引得她们更加关注我罢了。

　　不同于我在深宅大院里的清净宁和，怀余那边的战况却是瞬息万变，惊险异常。虽然周家的军队，洛怀这边的军队和豫州军早已把娄氏团团围住，可是雍州赶来的军队却又破开了一道口子，硬生生把娄立业救了出去。他们边打边退，带着整个战场也南移到了汉水边。

　　我气的摔了杯子，却又无可奈何。这个娄立业真的是命大，好在他的两个儿子都被杀了，就只有他一个人跑了出去，我也算是报了一半的仇。

　　我想起尚在怀余的皇后她们，连忙问：“那现在怀余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不知道。按理说，娄家的大部队都被歼灭了，怀余那边应该没事了吧。但是我出门的时候看到留在城里的军队集结着出城往怀余去了。”

　　我挑了挑眉，望着一脸的流宣，脸上也浮现了诧异的神色。

　　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洛怀这些人又要和周家打起来了。我不由的想起了豫州防军和京都护军的事情。他们这两只军队都隶属于朝廷，又并肩作战把娄氏军队赶出京都，却不知为何在涂当打了起来，最后似乎是京都护军的夏将军被杀，他的部下或是溃逃，或是被兼并融入了豫州军中，一起参与了这次围剿娄家。

　　虽然都说是夏将军被娄氏收买，暗通曲堤，要放了娄氏逃跑，事情败露 ，两方才打了起来的。可是我并不觉得豫州军，就想传说的那样对楚氏忠心耿耿。京都中，我父皇和六哥已经去了，其他的哥哥都不在京都，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朝堂的掌控力，同样也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控力。

　　我想，任何一个有军权的人，都会对这摇摇欲坠的楚氏江山有所企图吧。去冀州之前，我曾对周家有所期待，可是在周老太爷之后，这份期待，就完全转化为无望了。我能够期待的，只有我的哥哥们了。

　　可是，我叹了口气，恹恹的闭上了眼。

　　五哥被周家监控了起来，二哥在梁州，只怕情况和五哥差不多。三哥远在扬州，不知道现在如何。大哥和四哥在衮州......

　　对啊，他们都在衮州啊。

　　我突然清醒了过来，有些担忧他们。按理说，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京都生变的事情了吧，不说大哥，以四哥的性子，只怕早就已经冲到怀余去了。为何，我托人打听的消息，竟然没有任何一句是和他们有关的。

　　难道他们已经出事了......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有堂兄他们，虽然说，那个将军没有杀我反而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起了我，按理说应该也不会对堂兄他们做什么，至少肯定是不会杀了他们的。可我总是完全不能完全放下心来，老是有些担心。

　　而起，我好不容易才从隆景跑出来，明明只离怀余只差一步之遥，却被困在了这里，我怎么想，怎么觉得难受。打听的消息再多，再详细，也不如亲眼见到。我想亲自去怀余，看看玉成，看看梁返：

　　想到梁返我更加忧郁了。皇后玉成她们，我至少听到她们平安的消息，可是梁返，我却连他的名字都听不到。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或者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怀余，或者在其他什么地方。

　　我甚至不确定，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了，他一定以为我在隆景吧，谁也不会想到，我会在洛怀。

　　因为这些考虑，我越发着急着想要离开这个安静舒适的却困住我的大宅了。可是，点素她们就和粘在我身上似的，我做什么都要有一个人跟着我，不给我一点单独时间，让我什么小动作也没法做。况且就算敲晕她们，府里还有巡逻的侍卫。我即不会打架，也不会翻墙，除了待在这里，既然一点其他办法也没有了。

　　我烦闷的拆着孔明锁，却越拆越乱，最后只能没好气的把它扔了。

　　“小姐，你别生气啦。孔明锁不好玩，那我们就换个玩意儿玩吧。嗯，我刚刚看到点素姐姐又拿了几本新话本，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我看着流宣笑嘻嘻的样子，想了想配合着点了点头。点素已经知道我这几天又开始闹脾气了，乖觉的和猫一样，总是避着我，多让流宣跟着我。

　　我倒不是不喜欢点素，只是她太聪明了，聪明到让我不自在。不如流宣，她虽然嘴也严实，可总能让我套出一点话来。

　　我翻了翻几页话本，就开始和她闲聊：“这回讲的故事也太老套了吧，什么貌美狐狸对冷面将军，一见钟情。天哪，将军不都是粗老爷们吗，又不是什么俊美书生，有什么可一见钟情的啊。”

　　流宣笑了笑：“小姐这话说的，将军也不一定都，都长得粗犷啊。再说，妖怪也不一定只爱柔柔弱弱的书生啊。”

　　“我不信，我觉得能做到将军这个位置的人，要么就是已经步入中年胡子拉碴的，要么就是一身蛮力胳膊比大腿还粗的莽夫，肯定没有能让貌美如花的狐狸精一见倾心的。”

　　我细看流宣脸上不敢苟同的表情，心里一动，又继续引诱说：“怎么，你见过和我说的不一样的将军......哦，是不是，是不是啊。”

　　我回忆着上次粗粗见到那个冷面将领的情景：听声音他的年纪不算很大，看身态，他也不算很魁梧。因此故意往反方向描述，想要从流宣的口中逃出更多的细节。因为我平日了和她聊天，发现她对那位神秘的将军很是有好感的样子。我想，流宣一定会忍不住来反驳我的。

　　果然流宣开口了：“是啊，比如说陆将军啊，他就很年轻，而且很俊美，温柔又有气概，文采还好，比少爷平时宴请的那些书生强多了。如果狐狸精看到了他，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陆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却还不动声色，维持着笑嘻嘻的样子：“怎么可能，你在骗我吧。一个将军怎么可能比那天成天读书的人，文采还好呢，顶多粗通文墨罢了。”

　　流宣跺了跺脚，急促的说：“我真的没说谎，将军的文采可好了。我们少爷是举人都说自己不如将军，不信你问点素姐姐。”

　　说道点素两个字，流宣微红的小脸立刻白了下来，显然她醒悟过来自己说漏嘴了。

　　“小姐......”她怯怯的抬眼看我。

　　我安抚的对流宣说：“我们今天只看了话本，什么也没聊。我刚刚也什么都没有听见，你不用紧张。”

　　安抚完了流宣，我自己却陷入了更深的疑惑。姓陆，年轻，长相不错，书生气质，即通文采又通武艺......我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对应的人来。

　　难道，他不是我认识的人？可为什么又对我避而不见，甚至不许其他人透露更多关于他的消息呢。

　　奇怪，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