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离花记》渊郁

27、阳错（一）

　　庙寺之中，是她当初初见常静舟的地方；若是要找人，那里也可以先去看一看。周娅之前这般想过，但前提是这个女人没有直接带着人离开。

　　小虎儿和小纪都打发出去，周娅找来了颜理，嘱咐一番，叫她扮作了行商，拿了两根人参，去药铺里套话。她从前还没有这么缜密，现在却似无师自通的代入了那位情敌的立场——若是收过了人参，却没多少好的，自然要与药铺那里说好留货；但若突然又涌出一批好货，又是个现成的陷阱等人跳下去。

　　再说打发走了颜理，周娅又收拾收拾去了李相公家。威海候府……前后脚的事儿，前后脚的消息，她现在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一派的条理分明，临去之前，又拿了几个果品盒子，一包银子，以备不患。

　　李相公门庭紧闭，邻人都说是出门探亲。有了糊涂婚事，周娅心里门清，脚跟一转，就往中人那里走。四处一打听，果然李家要贱卖了家产，连夜走了——周娅轻轻松松的踏进李相公一家暂时寄身的亲戚家里，徒手卸了个门板，院子里哐当一扔，皮笑肉不笑的往里面一坐，李相公脸色阵白阵青，长叹几声，略过了东珠的事，只把那情景给说了。

　　“我细想了一夜，一个下人如何能有主子的庚帖，”周娅轻轻一笑：“这里面古怪的很，发卖这细皮嫩肉的公子的只怕是正主子，非要卖给我这样的混混，怕是得罪了谁，得罪狠了。”
　　“周大！祖宗！这档子的腌臜事体，你我如何管的过！”
　　“你再上去，把这事往那娇滴滴的小公子身边一捅，自然就了事了，何至于远走高飞。”周娅冷笑道：“到时背后的人认不认，与我们没了干系。你若是不敢，我代你去也不妨事，只消你寻个法子。”
　　“周家大姐，这是要命的法子，你不知道……”李相公咽了咽口水，面露惧色：“那娇公子恶毒得很，老夫还从没见过大家公子，这么打一个孩子的，也不知是什么仇怨……”
　　他忽然喉咙一紧，周娅死死看着他，声音又轻又哑：“孩子？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十二三岁年纪。”
　　李相公不过是听到了松青挨打，远远上去偷看一眼，如何看得清美丑，但周娅这么一问，他稀里糊涂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妙，不肯再说。
　　周娅道：“没有文书路引，有大有小，走得了多远。我说的话，你不妨想一想，我自去了。”

　　光源寺里，一到天黑，早早的闭了山门。
　　小沙弥端来了茶水点心，常静舟谢过了他，端着回了房间。常寒氏躺在榻上，人参断了几日，他熬不住心病，发了热，六月天气，寒热更是难熬。
　　桌上的烛灯飘摇恍惚，常静舟在桌边抄写经书，已经有了厚厚一叠。
　　“庭儿……”
　　这声沙哑的呼唤，他听了几天，当下转过头去，忐忑的走到了榻边。
　　常寒氏慢慢颤动的眼皮，往上轻抬了半分，又合拢了。
　　“师姐一定会把弟弟带来的，”常静舟低声道：“爹爹，先用些食水，养好了身体。”
　　“你弟弟他命苦……”常寒氏闭着眼睛，含糊不清的嘟囔：“我怀他时，就苦了他……他一生下来就只有我照看，你娘一门心思的养个小贱种，亲骨肉看也不看一眼……庭儿，我苦命的庭儿……”
　　常静舟坐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起来，又艰难的挪出一只手，盛了点薄粥，凑到父亲唇边。常寒氏好一会儿慢慢张开了唇，吞下去半勺，咕噜咕噜盘了半天才咽下去。
　　这般小半碗用下来，也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没等常静舟收拾好东西，常寒氏忽然俯身下来，稀里哗啦又吐了出来。
　　秽物的气味弥漫了一屋子，常静舟看了一眼，又放下了经书，过去收拾。

　　“舟儿，”常寒氏睁大了眼睛，躺下来，直挺挺的喘着气，眼眶凹陷下去：“她还没来……还没……”
　　常静舟轻轻叹了口气，道：“是，爹爹先睡吧。”
　　“我可怜的庭儿……”常寒氏又哭了起来。
　　常静舟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他坐在桌边，收拾过地上的污秽，衣袖也染上了脏污。手掌摊开，细小的伤口早就磨得皮肤粗糙，那是从前的他没有的痕迹。不知为何，此刻他想到的，是在苏家的那一夜，声嘶力竭，以为再也支撑不下去的自己。

　　“舟儿……”
　　常静舟听见了那一声哀切的哭声，转过了头，烛火的光芒在他侧脸上暗了一暗。许久之后，他也没有走过去，而是转出了门，走到院子中的水缸前，舀了勺水。
　　夏天夜里的温度不低，水流淌过指间也不会寒冷，
　　就在这时，一颗石头飞了过来，砸在院子的松树上，清脆的落在地上，滚了一段路，落在常静舟脚下。

　　“常公子。”

　　这一声，在月下，仿佛要断了气一样幽怨。挂在墙壁的上面的脑袋探出来，惊悚又好笑，隐约听见隔墙吵闹了两声，又被周娅极其败坏的压下去。

　　这天夜里，松青好不容易躲开了人，把常静庭身上脸上处理了一番。夜深倒也不得见，他原打算拿话哄了常静庭，只哭着说三公子是个受了刺激，早就脑子不成了，怕别人知道取笑才瞒住了，不想让常静庭受了苦头，大公子知道了怕要懊恼后悔等等等的话。
　　常静庭却安静的听了半天，涨红了脸，说要更衣。松青哪里有不应的，只怕他呆着，要去着人拎个恭桶进来，谁料一转身，常静庭瞧准了就溜了出去。

　　这船靠在江边，常静庭小时候活泼，带他的乳父是江南人，偷偷教会了他游水。常静庭生怕再叫仇人抓住了，忍着疼，好不容易到了上面，周围吵闹起来，到处是脚步声音，当下再不敢犹豫，咬牙跨过了船栏，往黑漆漆的水面跳了下去。

　　他一跳下去，忽然脚底一抽，不知被什么缠住一般，拖着他往下沉。船上一阵热闹，人们往水声之处再看时，竟然丁点动静儿也没有了，只当是听错了，又各自散了开去。

　　常静庭被人拖在水里，又慌又急，不多时就呛了水。他本就受了不少折磨，这么一闹更是支撑不住，竟是晕了过去，拖住他那人连忙凑过去，度了几口气，又拉扯他往旁边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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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一章，赶榜单之中【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