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有恒》千年小妖2019

14、十三

　　随着将军的兵马，辛巧儿向宋的营帐前去。岳飞手下的士兵赞她方才的勇气，甚至让她上马同行，算是很高的待遇了。巧儿心下欢喜，想着多年奔波，终于可以进自己国家的军中效力，也算有个着落。只是不知义兄下落如何，若他得知，一定也会欣喜若狂，加入其中……

　　进了军帐以后，每一天都令她记忆犹新，清晨总会被一阵习武练兵之声喊醒。军内纪律严明，精神风貌向上，吃穿用度都有严格的规定。将士们互帮互助，每每聊起的都是打仗立功之事。这让她备受感动，觉得宋的军队若都如这般，那么收回故土也并非妄谈。

　　还有就是，她对这位将军也心生崇拜和敬意。从前住在故都时，上官欺压百姓的事并不少见，便是自家亲友也曾在朝上当差，那些明争暗斗之事巧儿也见得厌了。这岳将军却是不同，从来与大家同甘共苦，心底正直无私。在军中打杂做饭，已令她这个小女子感到羞愧难当。

　　不久，岳飞接到委命，将离开临安北上讨伐匪兵。临行时询问巧儿的意思，她当下毅然跟随，又自告奋勇地参入军中，想体会一番沙场生涯。

　　“上战场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掉脑袋的。”将士们都这样说。

　　然而心思单纯的她却执意要一套军装和一件兵器，像模像样地学了起来。

　　杨戬站在云层中俯视着下界，只见黑雾交杂一处，原本还算明朗的大地上，如今已是狼烟四起，他不禁蹙起了眉。妖魔不仅各树旗帜，霸占山头为王，甚至还趁这乱世附着在凡人身上。百姓流离失所，到处被驱逐着。却见凡间几处极亮的明星，显得甚为耀眼。杨戬一笑，化作一片霞光潜入下界。

　　这些天，巧儿在军中结识了一位新兵，过淮水时入军的，据说是家人都被南下的金人杀掉了。这小伙子极为能干，几次收拾匪兵都冲在前面，一点也不怕死。两人又一见如故，颇为聊得来。行军时他会主动照顾着巧儿，也只有吃饭时才抽空聊上几句。然而相处了几天下来，巧儿却觉得颇为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又说不上来。

　　“颜杰，我忽然发现你生得蛮俊俏的。”她笑着说。

　　他默默一笑，眼中仿佛荡漾着一湖秋水。

　　巧儿又呆了，这笑容，又似在哪里见过。

　　颜杰被他盯得不自在，脸“扑”地红到了头颈，站起身往前面走过去。

　　自逃亡以来，发生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她总是想弄出个究竟。可颠沛流离的生活令她心力交瘁，无暇深思，也搞不明白。甚至她曾把颜杰和那位白衣仙人联系在一起，又骂自己实在神志有些失常，胡思乱想了。

　　这一路上，不断遇到南犯的金军，他们到了宋留下的这片文化沃土，都大开眼界，忙着往腰包里收纳金银财宝。金军南进的脚步暂且放缓，却迟迟不肯离去，百姓可就遭了秧。不知什么时候，就遭到一通洗劫。

　　岳飞带领着手下军队，也平定了几伙匪兵，他极想打击那些犯民的金贼，奈何兵员不够，粮食不足。常见士兵有消极怠兵情绪，还时常有借势逃走甚至投金者。多次书信借兵要粮，却皆无回音，只空怀一腔愤懑之情。

　　这天，杨戬见那岳飞正提着铁枪站在江边长叹。夕阳的余晖扑在江面上，一片通红，岳飞舞起铁枪，江水滔滔，铮铮铁骨，长枪在他的手中铿铿作响。红霞中，似乎闪动着一束金光。杨戬开了天眼，方了悟道：“金翅大鹏？果真不是俗物！”于是迎了上去。

　　岳飞见那新兵朝他走来，收了铁枪，伟岸地挺立在那里，微笑道：“颜杰，方才见你站在那张望半晌，有什么事吗？”

　　“颜杰见将军连日来忧心忡忡，心中也甚觉苦闷。”

　　“铿”的一声，岳飞将长枪拄在地上，那枪也发出一阵嗡鸣声。他望着滔滔江水，愤懑道：“眼下金军未退，二圣蒙尘，百姓饱受苦难。我多次书信要兵，可这么多天却不见回音……”说着，眉头蹙得更紧了。

　　颜杰镇静地回道：“将军，要想有兵，需先争取朝廷的支持。若能立下几次战功，树立威名，到那时就能拥有十万军队，平定金贼又有何难？”

　　岳飞盯他半晌，想不到这年轻的新兵还颇有想法，于是赞赏地说：“我见你打仗也甚勇猛，有我当年的风范。”又叹息一声道，“待我拥有了像样的军队，定会重整旗鼓，蓄积力量。十年以后，我大宋必将北上灭金，一雪前耻！”

　　那傲然的身影笔直地挺立在岸堤上，这一幕令杨戬心生触动。连日来，他眼见金军烧杀抢掠，断定这样的民族无法担起统一中原的大任。如今岳飞的豪言壮语却令他感慨万分，于是道：“颜杰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岳飞望着颜杰的背影，深深凝视半晌，总觉到这人绝非一般，又似曾相识。然而，他终是仰天大笑起来，大宋能战的士兵越多，收回中原的希望也就越大。

　　过淮水不久，又遇乱兵，军中发生哗变，原本有序的行军忽然被打得七零八落。巧儿跟着颜杰跑了许久，日暮降临时，已找不到行军方向了。

　　半路上，颜杰打下一个匪兵，得了一批好马。两人正寻着落脚地方，待日出再做打算，忽见远处大批军队朝这边有序驶来，旗上书着一个“韩”字。

　　“是宋的军队！”巧儿惊叹道，宋军的装束她还是认得的。

　　颜杰忙请她上马，自己也利落地跳上马背，牵动缰绳，马儿便朝着那宋军飞奔而去。

　　夜幕降临，繁星点缀苍穹，明月如钩，静谧地挂在半空中，不知又勾起了多少中原人的思乡情怀。

　　骑着马奔到深夜，巧儿已因困倦睡倒在马背上，那月的光辉倾泻下来，这情景令杨戬心驰神往。当空明月，马上嫦娥，一切都是那样接近。忽然觉到巧儿头颈处发出明亮的银光，夜色中衬出白皙的皮肤。那光很亮，使行军的队伍都不觉得幽暗。

　　是什么这么亮？杨戬放慢马速，就见怀中女子颈处有东西在闪动，定睛一看，是那背处一颗月形图案，映着月上的银辉发光。“星月神符？”哑然中，想起三妹说过的话，以及老君帮忙找到嫦娥转世时的情景。

　　原来它是在这里，只是不知怎样才能发挥出星月神符的威力，令她重新回到月宫。

　　马背上的少女，梦中呓语，还喃喃地念着义兄的名字。杨戬疼爱地为她盖上一层外衣，理了理她凌乱的鬓发，继续前行着。

　　行军的战士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说是月中仙子怜悯他们他乡征战之苦，固洒下月辉为他们照路。几番攀谈下来，杨戬明白这一路是宋军将领韩世忠的队伍，赴平江与张俊会合意于平息叛乱的。

　　“杭州发生了叛乱？”

　　“是啊，都是那个什么苗傅搞的鬼！”

　　“还有一个叫刘正彦的。皇上已经退位，让三岁的小皇子继位，太后听政。”

　　“乱啦乱啦！我大宋的江山啊！”

　　“呵，现在还哪有什么大宋？”

　　这样一直奔波到晨曦，巧儿醒来后方得知自己就这样在马背上睡了一夜，左右是为平息叛乱而去，两人也决定就这样向南行去，到了平江再作计较。

　　一路上又遇金军突袭，韩世忠也因军粮不足，抵挡吃力，眼见行军又要被打散。然而他带着手下的千八百士兵，一直奋力抵挡，誓要杀出一条血路，开往平江。

　　重围中，杨戬纵马打退了不知多少金军。坐在马背上的巧儿不禁暗暗大惊，那利落的枪法，娴熟的战姿，完全不似一名刚入伍的新兵啊。即便是大将如岳飞、韩世忠，也绝未能出其右。而这颜杰每每抵抗金军时，虽奋力厮杀，却不取其性命，只将其杀退而已。如此仓皇出逃之时，还能顾及到这些，那么此人的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了。

　　此时颜杰的身份在她心里忽然变得神秘起来，然暗忖自己力量必不是他对手，只有静观其变，从长计议。

　　就这样，韩世忠的队伍也稀稀拉拉地勉强开到平江。待到平江府之时，已是个个战甲上饮满鲜血，完全不似一个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