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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File 6:背負うもの ...

  •   ——“可爱的魔镜小姐,被她吸引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被她那双真实无遮的眼睛注视着,就会让你觉得,你真如她眼中那般完美。”

      濑木雫说起这句话时,正与他擦肩而过。
      他一如所料般停了步子回头看着自己,眼神并不友好。
      而他也同许多年前自己见到的照片里的气质差距太大。
      所以岛上初见时,濑木雫一时不敢确认,“安室透”与“零”的真正关系——
      于是濑木雫也未再多言,只是看着沙滩上对着“诅咒之歌”冥思苦想的毛利兰对着他勾勾唇角:“你不过去吗?”
      她看到安室透任一弧新月浮上唇线,却没有将那泓笑意弯进眼睛里。缓下的眉峰恰如春山蒙雨,三分萧瑟、七分清冷。
      然后,他摇了摇头。
      笑得与曾经甚不相同。
      安室透能露出如今这样的神情,大概也源于怀着相当的觉悟一步步走到今天才有的复杂心绪。
      跟自己一样。
      自小失怙,从教会小学毕业升入国中与萩原研二邂逅的那刻起,那个顽劣的男人便是她半生的精神支柱。

      ………………
      …………
      ……

      ——“萩原君,你这次考试有两门不及格,所以假期要先留下补习。”
      “知道了知道了!班长真~啰嗦!田中老太婆~”

      ——“萩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嘿,不愧是你吗?比我能干得多,以后还要叫学姐了。”
      “明天开始不能叫你起床了,记得不要迟到。”
      “……还是一样啰嗦啊,梨华学姐……”

      ——“萩原研二!你要我说几次才能记住穿好防爆服防爆服!不准嫌热!”
      “知道了知道了~梨华学姐真~啰嗦!小心老得快!”
      “我早点老正好没人啰嗦你!”
      “那可不行,梨华学姐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明天见,研二。”
      “啊,明天见。做好心理准备啊,梨华。”

      ………………
      …………
      ……

      ——说什么丢下你一人……明明是我被你丢下了。不论我的哪一个“明天”,都再也见不到你。

      得知萩原研二的死讯后,濑木雫——或者说田中梨华便做好了觉悟:
      远离正常生活的觉悟、违背本心的觉悟,乃至死亡的觉悟。
      为了掀开害他死去的案件下,所埋藏的警匪勾结、内部腐化的真相。
      与曾经那个差点因过分愧疚提前退出任务的不成熟的自己不同,如今的濑木雫只是无愧无悔地活在当下。比起以自己为目标来的那些个魑魅魍魉,她喜欢靠身边的趣事麻痹思念的神经——
      比方说她和他。
      他已与曾经那个警校第一的少年大相径庭。
      而今的安室透,或者降谷零,要复杂得多:是个怀揣金苹果的恶魔,行事低调,却可轻易借力,使鹬蚌相争。
      依他出众的各方能力,能通过几日封闭式的接触确认自己的身份,濑木雫并不意外。
      最后让他得出结论的,除了添有柠檬汁的Seven Stars,大概就是三上磬房门被破开后,她挡去毛利兰身前时那个出于本能的动作——
      右脚回退半步,左臂前伸、开掌以挡,右臂后曲、右手扶向腰际——与其他野路子出身的警员不同,这是警校毕业生必经的训练课程,基本的防护动作。
      她决心隐姓埋名成为卧底警察时,也曾刻意去抹除这一后天本能。

      “该说初次见面吗?田中……”
      “不要再叫那个名字了。”
      “萩原殉职后不久就听闻你也殉职的消息,果然是为掩人耳目吧。”
      作为同类的两人默契地不需要互明身份,便直入正题。只不过每次谈及萩原研二,她总克制不住吸烟的冲动。也只有吸烟时,才会有他就萦绕身侧、从未离开的错觉。
      偷欢一晌,以祭辗转。
      濑木雫将烟盒向他递了递,却被断然拒绝——
      “敬谢不敏。”
      她混不在意地笑了笑,将香烟随意燃起:“起初只是迷茫,始终在低落的情绪里走不出来,任务失败还受了重伤。脸也是那时候毁的……却正好从现在的上司那里得了一个契机,改头换面,彻底抹去警察身份,更方便地潜入接近真相的地方。”
      “那时‘ROSE’俱乐部的静……果然是你?”
      “哎呀,这都察觉了……真不愧是研二那届的第一名。那时我的脸跟现在也是完全不同呢。”濑木雫吐出烟圈:“那是我第一次卧底……时间久到让人崩溃。哦,就是永山氏的NY商社案……我相信你一定也知道,研二那起案件的凶手虽已落网,但给凶手提供炸圝药支持的,就是‘光明之上’。而‘光明之上’跟永山集团是直接的利益交换关系……还有松田那次,也不例外。”
      “我更倾向于……松田是凶手被人指使,有意灭口的。”
      濑木雫不禁在心底为他喊了声安可。

      ——这家伙真不是盖的。

      “你果然也没有放弃查这起案子。”濑木雫笑了笑:“但你要小心……我不知道你现在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么,但总归与警察厅有关……只要在明面上,你就有可能成为那个‘幕后’的最大目标。”
      “那正是引蛇出洞的最好机会,不是吗?”
      “真是个疯子……”濑木雫不免扶额,这个男人不仅对对手毫不留情,对自己也是。“那股势力会动摇警察厅的根本,甚至还会牵扯到永田町*那边。你觉得即使引出来,能找准七寸一击必杀吗?你要死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我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从来不会拿它冒险——虽然如有十分的必要,我也不会吝啬献出来。”
      “你……”濑木雫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
      “我从没有说要连根拔起,虽然这次的目标是‘光明之上’,但我和上司从起初致力的,只是寻找‘七寸’而已。找到,而不是杀死。”
      “你们……”濑木雫终得醍醐,却心绪复杂:“你们居然在打这个主意吗……确实不意外,这也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即使牺牲一切拔除眼前的,谁知会不会有下一个。
      毕竟人欲无穷。
      下一个也许会藏得更深更久,到时候又要牺牲多少人、多少家庭,才能揪出来?
      与其一锅端起,不如掌握充分的证据,比如从有百般联系的“光明之上”下手:握住七寸,就是掌控了这个人——若他再有什么动作,那毁掉就是。
      不足为外人道的灰色地带呵。
      “你……果然也具备高层的头脑呢。将来也会成为讨厌的上司吧。”濑木雫斜斜倚墙,叹道。
      “你是在讽刺我吗?”
      “哪有。我们所奋斗的地方本就不是非黑即白,那种打倒坏人就能让所有人都过上幸福生活的结局,是不存在的——”濑木雫眼里有深深的疲惫,眸子却熠然晶亮:“凭一腔热血改变现状,动摇存在几百年的国家机器,那是少年漫画里才会有的情节。”
      想要击溃真正的恶,永远都不能被单纯的正义感所束缚。而是要充分利用所有可利用的、善与恶的力量。

      ——这点,他也是早有觉悟的吧。

      降谷零可以为拯救他人而牺牲自身,但却不是理想主义者:极端必要时,也许会选择杀少救多,以百换百万。
      他当然清楚可能会有的结局,但他依然选择战斗。
      他不会祈求原宥,只会默默在某天某人的忌日,奉上花束,合手祈祷,或者在心底唱一曲“镇命歌”。

      ——“让我这样生活,生不为人知;这样地死亡,没人为我哀伤。从世界隐遁,没一块碑石告诉人们,说我躺在何方。**”

      但他一定不会介意。
      他如此行为,本就不是为了被铭记。

      ——“降谷零对她来说太危险,她只要认识安室透就好。”他曾这样大言不惭地说。然而……降谷零和安室透,却是都对她知之甚深的。
      濑木雫深知,虽然他那双出彩的眸子藏了许多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因此而幽深得似两句誓言,有溺死人的力量——但如果有谁溺死在降谷零的眼波里,那个人只会是安室透。
      但濑木雫可以感同身受:即使“安室透”与毛利兰的分别如相遇一般命中注定,会对自己所行尽数负起责任的降谷零,也绝不会后悔相遇。
      所以濑木雫只希望很久后的某天,当那位可爱的魔镜小姐知道了有关他的一切时,还能对他笑着道一句“明天见”。

      ——“我不知道濑木小姐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也许是在这个前境不明的岛上,出于同为女性的善意提醒……我首先要对濑木小姐说一声感谢。但是,安室先生……不会伤害我,也不会伤害其他人。”
      “我想,我也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濑木雫当然仍对刚到野之森不久时,魔镜小姐对尚处陌生状态的自己的无意中的照拂记忆犹新——如今的濑木雫确实是三餐不规律烟酒可作食的、生活习惯极不健康的类型。
      在她眼中,濑木雫可以当自己只是一个想做些“善意提醒”的年长同性。
      看到了久违光芒的濑木雫,忽然非常理解他的感受。

      ——也许是无妨的,如果是那位魔镜小姐的话。

      若她认识了过去的他,她一定会原谅现在的他。

      ……

      ——“遇到危险也好,这是她在了解了即将面对的事情后作出的选择,我为什么不尊重?”
      濑木雫想起,问及他为什么同意魔镜小姐涉足这件事时,他如此回答。
      确实,她在努力独自战斗。
      也确实,他没有多余的立场干涉她的选择。
      因为魔镜小姐不需要在他面前露出女人的眼泪和柔弱:她不在乎他是那个单纯的侦探,还是波洛的服务生,抑或是……
      她也不需要在他那儿得到什么——
      钱、爱情、依赖、安全感……
      所以她能堂堂正正站在他的对面。
      她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对他别无所求。
      濑木雫看到谈及此时,他赞赏又寂然的神色。

      ——“如果留疤,我就可以说,我会负责了……开玩笑的~能痊愈真是太好了。”

      所以他也只能以类似的技巧口头称霸罢了。
      那时濑木雫看到为给受惊的母亲做夜宵的水澄怜求了他来作自己的料理指导,切炒翻锅的教学过程进行得很是顺利。是时他却似觉察到什么,叮嘱水澄怜千万不要碰锅后便暂时离开——
      旁人或许不会注意,但濑木雫最清楚不过:他袖口处亮起的纽扣,大概是来自他那边同僚的联络。
      随他回来时,濑木雫第一次看到安室透那属于“零”的样子——
      将水澄怜紧紧护在怀中的毛利兰正跪坐在地,旁边是跌落一侧、洒满地狼藉的锅。
      虽神色未变,但某些情绪却在眼角轻垂的眸子里烈烈燃烧,潜藏在表面的浩渺无波之下:仿佛喷薄欲出的海底火山,冽冽的一个眼神瞄过去,刚才还在哭着道歉的水澄怜立时瘪嘴收声,徒留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内疚地望着毛利兰。

      ——传说中能让哭泣的孩子停止的……咳咳。

      濑木雫扔掉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吐槽,上前拍拍小朋友的肩。
      放在更普遍一些的场景,即使孩童再过分一些,他也应该不至于认真发怒到如此地步。
      那不仅是因为她无辜成了池鱼,更是他对自己无言的责怪——
      但若时光倒流,他会选择无视同伴的呼叫吗?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他心知肚明,故矛盾更盛。

      彼时他已不容分说地拉过毛利兰已被烫红的腕部,打开龙头至最大,任水流冲刷在上面:
      “别担心,虽然可能会疼了些,但还好不算严重,也没有水泡。一会儿涂上烫伤膏,这两天都小心些不要碰到,不会留疤的。”
      但比起自己是否留疤,被他深深担忧着的魔镜小姐显然更挂心这边水澄怜的状况——她在他的桎梏下堪堪转头,轻眉缓目地笑开,仿佛腕上那块红肿的痛楚不在自己身上一般,鼓励着开口:“我完全没事,可惜怜君的成果都泡汤了……一会儿我跟安室哥哥一起帮你好不好?怜君是个坚强的男孩子吧?所以不要哭啦。”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濑木雫眼睁睁看着他手下熟练流畅的动作被她迭出的言语顿了又顿:

      ——怜和零的发音啊,怎么就这么巧。

      魔镜小姐总是有着平复人心的魔力,她总能让你以为她眼中的你,就是真实的你。
      哪怕前一刻你还伤害了她,不管有心或无意。
      于是濑木雫看到他也在她祈求一般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不为人知地叹口气:“怜君也不要愣着,帮忙去那边的急救箱取烫伤膏来好吗?”
      所幸在他得当的紧急处理与铃木财团可靠的急救药品配备下,她的伤处很快恢复,并未留下丝毫痕迹。
      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如果留疤,我就可以说,我会负责了……”
      然后不及她的羞赧或退避,他为自己辩解:
      “开玩笑的~能痊愈真是太好了。”

      濑木雫知道,他的心情一定矛盾得不行。
      明明最关心她伤处的恢复情况,最后却仍不自禁说出这样的话。
      那话里掺杂着几分真心,天知道。

      ——毕竟“零”的情绪和执念,没有安室透那般平静自如,反而正如他那时的眼神一般:是潜藏海底的火山。

      彼时的濑木雫看着他说出这句话时变幻莫测的神情和深邃的眼神,忽然想起之前化名“静”卧底在“ROSE”时,与同样乔装去接头的降谷零那逢场作戏的对话:

      “那么,千叶君喜欢的类型是?”
      “当然是静小姐这样短发也可以美丽妩媚的类型吧。”
      “嗨~~骗人!”

      ——男人果然都是大骗子,即使是他也不例外。
      她燃起烟,默默吐槽。
      ——却不知海底火山是否还有爆发之时?若真有,魔镜小姐又会否对无与伦比的热度望而生怯?

      巴甫洛夫的狗,萩原研二的田中梨华。
      安室透与“零”,毛利兰与卡萨布兰卡。

      ……

      “你先坐在草地上,离我稍微远些,就像这样。我从眼角里瞅着你,你什么也不要说。话语是误解的根源。但是,每天,你都可以坐得离我稍微近一些……***”
      看着在她膝上熟睡的他时,濑木雫忽然想起某道刚变声的少年音,在自己身边读过的《小王子》。

      ——那时的永山敬才十四岁吧,还只是个情商低到发指的可爱国中生而已。

      即使现在也不过十七岁,却被卷到这样的漩涡里。归根究底,濑木雫明了自己有撇不开的关系。
      虽然于她而言,永山集团是必须彻查的罪人;但于那时的少年而言,永山只是让他毫无归属感的家而已。
      毫无归属感,也是家,是他可以回去的地方。

      “作为私生子的永山敬自那起案件后便改名换姓被公安内部秘密保护起来,但作为仍有利用价值且容易控制的未成年永山漏网之鱼,他很快又被‘光明之上’盯上并进行拉拢。最后在公安内部的支持下,成为埋藏在‘光明之上’的饵。”
      降谷零通篇皆是陈述,是在告诉自己调查得出的结果,而不是探问自己的情报:
      “永山敬用他高超的黑客技术帮了‘光明之上’很多:包括入侵各大系统内网掌控后台以操纵恐袭案件发生,乃至将这项技术教给他人以制造恐慌——还有这次‘野之森’体验卡的名单改动:皆是针对那起案子的卧底而来……说到这里,三上先生笔电的密码果然是NNTK——‘need not to know’。我没猜错的话,三上先生原本就是你在那起案子里的直属上司吧?虽然现在他似乎只是个普通的殡仪馆工作人员。”
      十四日周期将近,濑木雫知道,降谷零要收网了。
      所以濑木雫没想隐瞒他什么,也隐瞒不了他什么:
      “你知道他想做什么吗?”
      “我可不知道中二期的小鬼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我只知道那个任性的小鬼是个不圝定圝时圝炸圝弹,所以他只能是饵。”降谷零回头看她一眼道:“也许是为把自己解脱出来,更也许多半是冲你来的。毕竟从不甘于被人控制的永山敬愿意按永山启助的计划向三上先生下手的原因,也许就是要依赖他那个曾作为NY商社高端服装定制行业的总监、单靠背影便能分辨不同人的叔父永山启助,来辨别水澄女士和濑木小姐,到底哪一位才是当年的‘静’……你也应该知道吧?同样是漏网之鱼的永山启助化名御堂猛,毕竟如今改头换面都是如此方便的事情。”
      “所以果然……那个管家就是他吗?永山启助将真正的竹地管家杀死后李代桃僵,再借他的尸体诈死……那天晚上他是借暴风雨之夜难以看清之便,将竹地管家的尸体背在身后再穿上雨衣遮挡,才会留下那么深的脚印吧?引爆船只之后便借游泳逃逸,再无声无息潜回岛上。”濑木雫蹙眉凝眸,咬唇道。
      “而且他的鞋子也被‘动过手脚’,他自己却没发现,因而留下了证据。同样在冰窖的柜仓里,用紫光手电能看到残留的油脂痕迹——尸体大概之前便是被存放在那里的。”降谷零回眸,凛然而视:“虽然他是公安的‘饵’,但他确实对你很执着。你还是要小心——毕竟鹤刈莲早已不是那个你相处了四年的‘永山敬’。”

      ………………
      …………
      ……

      濑木雫从来没有小看过永山敬,或者说,鹤刈莲。
      从七年前第一次见面开始。
      只是以他为楔,濑木雫经年以来卧底而生的、对那些无辜之人的罪恶感,总让她无能为力。
      走到今日,她从不后悔。只是那些愧疚却亦未有半分消弭。
      所以在明知鹤刈莲也许有所盘算、甚至目标是复仇前提下,在厨房遇到同样在喝水的他时,她仍接过了那个杯子。
      或许心底里,她是疲惫的。
      她非常思念萩原研二,七年来从未停止,愈演愈烈。
      潜意识里,她早已怀着放弃一切去见他的念头。
      顺便赎罪,也不是不好。
      只是若因此将他人牵连进来,却是自己的不是了——

      虽然别墅里其他无辜的人都已被疏散到海滩上,但他和她都留了下来。
      濑木雫处于激烈的矛盾中时,却被毛利兰一句“濑木小姐一定不希望鹤刈同学成为杀人凶手的,不是吗?”轻易击了软肋。
      “是水银杠杆——还真是恶趣味……”安室透看着束缚于侧卧于床状态的濑木雫身上的炸圝弹:导线绕身而过紧贴身体曲线,连接着被设计成一道十五厘米的透明空管的动力感应装置,其内置小钢球,左右端皆有圝引圝爆圝装圝置。只要拔出导线、或小钢球因人力移动而移动时触及任何一端,皆可立即爆炸,“还剩一小时,计时器已经开始跳动了。”
      话音未落已蹲身挽袖,将工具箱置于一侧。是时濑木雫却开口:“你不去古屋追他们吗?他们应该已经不在别墅了吧。等你拆除,他们怕已经逃走了……我大概也知道这东西的拆除步骤……”
      “开什么玩笑,你若是坐的状态还好,现在这幅样子要怎么动水银杠杆?即使能看到结构,你的手根本动不了吧。”安室透眼睑轻垂,泠然道。
      “那个……我……”
      不远处毛利兰犹豫的声线响起,濑木雫看到他瞠了瞠眸子,方欲拒绝时便被女孩四两拨千斤:“濑木小姐能看到结构,知道怎么拆除的话……我可以配合的。我也曾经在新一的指导下拆除过炸圝弹……安室先生,请放心去做你本来要做的事情。”
      眸光稳稳,不躲不避,径自直视于他。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女孩看似温柔,却有骨子里的执拗。当她有这般眼神时,便是决意已定。

      ——“我想,我也可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涉及他人之时,她总是认真而可靠的。
      于是安室透道一句“交给你了”,便利落转身。并非没有半分挂心——像他们这样的人,长期游走于生死之间,早已有足够成熟的判断力。他们最需要的,也从不是逞强的陪伴,而是利落的配合,是信任的行动力。
      骤然止步,安室透却又似想起什么,回身将某个小巧的圆形贴到她身上后,又贴到自己身上,再把一对似曾相识的耳机塞到她的耳朵里——
      “往左边一扭就是打开,勉强用这个保持联络。”安室透给自己同时塞入一对,方欲转身,却被她拉住——
      “安室先生,请带着这个……”毛利兰将一张写满字、叠成三折的纸塞入他手中,“虽然解读有限,但或许能对你有所帮助……”
      他识得,那是她一直在努力解读的“诅咒之歌”。
      而上面所写的注解,当然不仅是“解读有限”的程度。
      “还有这个,它可能意外地会吸引凶手的注意,以防万一。”
      同时塞到他手中的,是她又爱又恨的“黑桃A君”。
      “帮大忙了,兰小姐。这个,我临时借用,必定还你。”安室透笑着点点头后,立时离开,不再逗留片刻。
      “那么,我们也开始吧……拜托你了,毛利小姐。”因为几次整容而刻意克制表情变化的濑木雫,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开。

      ……

      “那么,拧开上下左右的螺丝,把外壳拆卸下来。”濑木雫轻轻叹口气,将对毛利兰的无声谢意都暂时埋在心里。
      她虽看似仍有三分犹疑,而手却有十分稳定,拆卸螺丝的过程迅速而精准,小钢球几乎未动。将外壳取下后,是裸露的计时器和交错纵横的五色导线。
      濑木雫一晌停顿,仔细观察内部结构与线的布置,沉默着分析剪断的先后顺序。再抬眼时,正巧见毛利兰取过一杯水,而后将吸管小心翼翼地递到自己嘴边。

      ——真是个极好的孩子。

      “接下来,先剪断黑线,就是左下角被蓝色线压住的那根。”
      轻呼一气的毛利兰拿起工具箱中的剪刀,轻轻剪开那根黑线。而后在濑木雫一词一句的吩咐下,她的情绪越来越稳定,拆卸的过程也十分顺利——直至将第二层塑料盖板取下,露出最下层的布置。
      “这是……数学?”毛利兰一时愣怔,看着最下层的塑料板上贴着的纸张,讷然道:“是给我们的提示吗?”
      最下层不再有凌乱的线,而只有三组形状奇怪的导线,靠左上的呈斜“Z”状,中间为倒扣的抛物线,右下则是斜波浪形,皆连接着动力感应圝爆圝炸圝装圝置的两端。
      “函数f(x)是定义在R上的奇函数,函数g(x)与函数f(x)的图像关于直线x=1对称,当x>2时,函数g(x)=(x-2)(4x-x2)。请作出函数f(x)的图像……这是我们学过的数学题啊,跟线索有关系吗?”毛利兰自一旁的书桌上取过几页纸,边演算便自语道:“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吧……濑木小姐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只觉得……挺眼熟的……”
      对濑木雫而言,最近一次接触数学已是四年前,那时仍在给念国中的鹤刈莲做业余家庭教师:本来在读特进班的鹤刈莲从不需要数学辅导,濑木雫辅导的科目也只限于他极为苦手的国文、古文和历史,不会有接触数学的时候。
      但那日为了制止想偷懒的鹤刈莲,濑木雫只能接受他的挑战:

      ——“你如果能解出这道题,我就不出门了,按你的要求继续学习。如果你解不出来,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濑木雫记得鹤刈莲在纸上留下的题似与这道神似,而那时她却只能答应鹤刈莲“空出一整天陪我过生日”的要求。
      所以当初是解错的。
      “接下来……f(x)=x3-4x(x∈R)……其导数f\'(x)=3x2-4=3(x2-4/3)=3(x+2/√3)(x-2/√3),令f\'(x)=0可得……”
      濑木雫看着毛利兰飞快的解题步骤,感觉眼前的符号和公式皆似曾相识。
      “所以图像是……啊,濑木小姐,你看,跟左上方导线的形状一样!嗯……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吧……濑木小姐有头绪吗?”
      濑木雫盯着面前曾让她无比头大的数字和符号,忽然大笑出声。

      ——这个死小鬼。

      “毛利小姐,接下来请你来按照我说的步骤解,把那份正确答案放到一边去。”
      毛利兰眨眨眼,看着濑木雫带些怀念的眼神,会心一笑——
      “请讲吧,濑木小姐。”

  • 作者有话要说:  *日本国会代称
    **引用自某首英国名诗,但愚蠢的作者忘了名字和作者OTZ
    ***引用自《小王子》周克希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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