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99、chapter 99

　　湛黎正抱着树莓在蓝降的馄饨摊前流连，老板往鸡汤里撒入一撮葱花，把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起来，恰逢有人吃完腾出个空位子，一人一猫对视一眼，凳子一拖坐下了。
　　“老板，来一碗馄饨。”
　　“好嘞。”
　　“喵呜！”
　　“你不能吃，”湛黎把树莓的脑袋摁进怀里，“再闹腾把你装背包里去。”
　　老板一只只往沸水里下馄饨，笑着说道，“小姑娘和猫还挺亲近。”
　　湛黎揉一把猫头，有些期待地托着下巴，“老板，我饿死了，这馄饨什么时候能出锅啊。”
　　“很快很快，”老板用漏勺搅着一只只馄饨，荠菜的嫩绿映在薄薄的馄饨皮上，时不时掂上一勺，香得人心里发慌，“小姑娘身上穿的衣服看着不便宜，怎么跑到蓝降来了？”
　　“来做学术调查。”湛黎信口胡诌，树莓露出了一个迷惑的表情。
　　“学术调查？”老板来兴趣了，“什么学术调查？高中生？”

　　“唔，高中的，这不是想考灵洲国际嘛，得要各种各样的附加材料什么的。”湛黎身上的江湖气很重，对油乎乎的桌子和劣质的纸巾毫不在乎，等馄饨上来，筷子一掰，麻利地浇上酸醋和辣汁，什么都不说，先往嘴里送一个。
　　“呼，好好吃……”
　　“零区的孩子辛苦。”老板抽过抹布擦一把手。
　　口袋里的电话忽然震了起来，树莓的爪子刚好搭在手机上，吓得一缩爪子，轻轻地“喵呜”了一声。
　　“嗯？”湛黎掏出来看一眼屏幕，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却聪明地没有把名字念出来，她起身，把树莓放在椅子上，“老板，帮我看着猫，它要是偷我的馄饨吃，就用你的擀面杖揍。”
　　“……”

　　说着走到隐蔽的角落，又抬头环顾一周，确认没有偷墙角的人在，这才摁下接听键。
　　“喂，九爷？”
　　“嗯。”韩昼的嗓子被烟熏得有点哑，虽然习惯了管理局和议会隔三差五的责难，但这回事情闹得挺大，产生爆*炸的巷子两侧是民房，彻底夷为平地，三条街内都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这事不是梁跃斌写一两份报告就能掩盖过去的，接踵而来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韩昼疲惫地揉了揉鼻梁，若是眼睛不舒服，又没能好好休息，总会连着鼻梁与眉骨都开始酸疼，长久以来，他从没动过退缩的心思，此刻却有种冲动想要回到小别墅里，和小孩窝在沙发里看晚间肥皂剧。
　　湛黎只觉得舌头打结，支支吾吾了半天，“你、你怎么打电话给我了？”
　　“查岗。”韩昼道。
　　“嘁，我就知道。”看来韩昼还不清楚自己暗戳戳搞的小动作，湛黎悄摸着舒了口气，任性的情态又冒了出来。

　　韩昼随便找了块干净的石墩子坐下来，对着走过来的梁跃斌摆摆手，示意他暂时别过来，“补习班里的课程能跟上吗？”
　　“还好吧，”湛黎脚尖蹭着地面，“不过你要是指点迷津一下，我进步得会更快。”
　　韩昼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实在不会，就拍照片发给我。”
　　“行了吧，估计你忙得都快飞起来了，再说，这世上有我安德莉亚搞不定的事情吗？不存在的。”湛黎漫不经心得朝馄饨摊一瞥，趁着老板回头点馄饨皮的功夫，树莓一只爪子都快搭到碗沿了。
　　“我去，这只死猫！”从地上捡起一枚小石子，颠了颠，“嗖”得掷出去，正中猫屁股。
　　树莓撕心裂肺地“嗷呜”了一声，扭头朝着湛黎的方向看过来。
　　湛黎嘴角挂着冷笑，“Hey Kitty，I’m watching on you……”
　　老板讪笑着，把馄饨碗收进柜子里去，等湛黎打完电话再取出来。

　　韩昼耐心地听完对面好一出大戏，“你养猫了？”
　　“唔，一只黑猫，在别墅区里逮天鹅差点被抓，撞我怀里赖着不走，”湛黎顿了顿，又道，“反正你又经常不在家，有只猫陪着我也挺好的。”
　　话音未落，湛黎自己都愣了，这听着怎么一股子深闺怨妇的感觉……
　　韩昼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笑意，“再有一个多月，等我这边的事情完全收尾了，差不多就是你的十八岁生日，灵洲人很重视成年生日，所以提前想一个礼物，我会帮你准备好。”
　　“礼物这种东西，当然是你猜我最想要什么啊，告诉你了你去买，岂不是脑子都不要动，刷个卡就完事，一点诚意都没有。”
　　韩昼将烟头用力摁进土里，“确实有些为难。”
　　“我不管，你得好好挑一个我喜欢的，不然我就带着猫离家出走。”湛黎很自然地把树莓坑了进去。

　　手机亮起红灯，能够支持两界通话的电话卡是特制的，缺点是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若是超过了负荷，手机有损坏的可能。

　　梁跃斌暂时脱不开身，除了发生爆*炸的D区以及被波及的C区被封锁外，其余几个区域的商贩正在陆陆续续恢复营业，跟着涌进来的还有大批媒体。
　　“九爷，你该离开了。”
　　韩昼不能出现在镜头里，他点点头，对着电话道，“照顾好自己。”
　　然后不等湛黎有所回应，就掐了电话。

　　“……喂？喂？！我去，认真的？！”湛黎看一眼暗掉的屏幕，脸上丰盈的少女气息如潮水般褪去，手指重新划亮屏幕，弹出一个对话框，“是否保存这段录音？”
　　将录音信息重命名后，点击“保存”。
　　湛黎看一眼不存在的天空，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边往回走，边自言自语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了点别的东西呢……”

　　“哟，回来啦，这个电话打的可真够长的，喏，馄饨。”老板把碗搁在湛黎面前，“还没凉。”
　　“谢了，老板。”湛黎沉默地吃着馄饨，树莓蔫了吧唧地趴在桌上。
　　身旁挤着的男男女女反倒打趣起来，“小姑娘怎么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就不说话了啊？”
　　湛黎捧着碗把汤喝得干干净净，重重把碗搁在桌上，一抹嘴，长叹一口气，“别提了，被老师骂了，因为我的报告还没交。”
　　“啧啧，这年头上个学真的辛苦。”
　　“嗨，这有什么的，忘了交补上不就行了。”
　　“不是这个问题，”湛黎苦恼地抓抓头发，“我压根还没写完啊，不然我今天干什么来了。”
　　“那……你今天干什么来了？”老板也好奇。
　　有些人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能去一次零区，这会儿很来劲，反正也没新客人来，给了钱就先不走，占着位置听故事。
　　“不是说了吗，我来调研啊！”湛黎一摊手，“我的报告题目叫‘零区和蓝降的人员置换’，主要就是写那些从零区沦落到蓝降的，还有忽然有钱了跑去零区的人。”

　　“有点意思啊，不过写这个做什么？”一老汉顶着瓜皮帽，满脸写着不明白。
　　湛黎抽了根筷子敲敲桌面，“还能干什么，做研究呗！从零区沦落到蓝降的，我找的杭家，结果没说两句，就把我给赶出来了，这叫什么事啊！”
　　“杭家？那个搞印章的杭家？”
　　“行不行啊你，那叫印记！”
　　“谁管这个啊，修炼都是有钱人家玩的东西，我每天能填饱肚子就阿弥陀佛了。”

　　“别别别别吵了！”湛黎一挥双手，“你们要是知道点什么，就告诉我呗，我随便攒点素材，回去就好编点东西，明天就能交给老师，不然别说考大学，高中毕业都难……”
　　湛黎可怜巴巴地看着在座各位，眼睛瞪得比树莓还大，嵌在白白净净一张小脸上，打扮也是说不出的朴素，不像城里那帮身上花里胡哨挂一堆。
　　“我只知道，杭家现在接点不入流的小生意。”一名中年男子嚼着馄饨，来上这么一句。
　　“嗯嗯，谢谢叔叔。”湛黎赶忙从背包里掏出小本子，装出一副乖巧高中女生的样子，记笔记。

　　这一举动无疑点燃了一帮贫穷食客的虚荣心，随口说点小道消息，就能被周围人投来“这你都知道”的歆羡表情，还能得到漂亮小女生的盛赞与感谢，何乐而不为。

　　“我知道我知道，蓝降邻着一区没搭蓝色膨胀的那片地，我们每天不是去那边找活做吗？前几天我看到杭家那、那、杭什么来着？”
　　“杭添烨？”湛黎提醒道。
　　“不对不对，另一个，另一个。”
　　“另一个，谁啊？”湛黎作疑惑状。
　　老头看不下去了，一拍大腿，“这都不知道，杭子濯！杭添烨远房的表弟，哎不过大家族里头的关系我是分不清的，远远近近都住在一起。”
　　“杭子濯，”湛黎写下名字，继续问道，“他去那里找活做，找什么活做？”
　　“有老板带着任务过去，什么活计都有，就看你能做什么。”
　　“老板？老板是从哪里过来的？如果是零区的话，那岂不是要穿过整个蓝降？”湛黎撇嘴，“我觉得能被称作老板的，应该没那个闲功夫吧……”

　　“哟喂，零区的大佬哪有那个闲情逸致，都是一区的小厂的老板。”
　　没等湛黎说话，一席人倒是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沿无间海一带的小厂？”
　　“可不是嘛。”
　　“你快别逗我了，那里的厂哪来的老板，充其量一堆小厂长，它们后头还有别人呢，哎，说到这个，我可不得不佩服零区的那帮大家族，你说灵洲这么大的地界，就没有他们榨不出油的地方！”

　　湛黎眉梢一挑，“小厂的背后，有谁？”
　　“就那个、那个零区了不得的大家族，排第一名的那个！”老头竖起一根大拇指，对着空气比划了半天。
　　“司家，”湛黎道，“司元亮？”
　　“哎对对对、不是不是不是，姓司，但是不叫什么亮的，好像是个半大不大的老小伙，面相啧啧，怎么说，尖刻得很。”
　　湛黎扬起的眉头缓缓放回去，笔头一下戳透了纸张，她动了动嘴唇，说了一个名字：
　　“司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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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