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100、chapter 100

　　“有酒吗？”湛黎指了指小黑板上写着的各种小菜，“如果有的话，来点小菜，我请大伙儿喝酒。”
　　老头儿一听来劲了，“有有有，老板这儿有亲手酿的甜米酒。”
　　“甜米酒？”湛黎拍拍手，“这个好，怎么卖，一人两碗够吗？”
　　“小姑娘，我们一个个可都是老酒桶，一人两碗怎么够，这样，你请几碟子菜就行了，酒钱我们自己出。”
　　“我老婆不准我喝酒来着，”汉子嘿嘿笑着，一只手已经伸到了酒碗边上，“难得偷尝一口，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穿堂风凉凉地掀起馄饨摊木头做的招牌，狭窄的空间，油乎乎的桌椅，米酒是浑浊的白色，盛在海碗里，大冷天也加了冰块，底下沉淀着少许糯糯的米粒，酒香扑鼻，未入肚腹先醉半分。

　　“说起来，司玖一手底下的一帮小工厂，还真是帮不少人走出了蓝降。”高旻和老头连干两碗酒，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蓝降的人，不都是帮工厂打点零工，或者顶班吗？”湛黎作为A970时酒量宛如吞天兽，如今不行了，没喝两口就上头，便放了酒碗，只夹门前的小菜吃。
　　高旻道，“话是这么说，但总有人运气好，被老板看上，带去一区了呗。”
　　“但凡被看上的，还能举家搬迁，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老头挠挠脸颊，他有轻微的酒精过敏，一喝一脸疹子，屡试不爽，然而越禁越是馋酒。
　　湛黎揪着树莓背上的绒毛，脸上写满旺盛的听故事欲，“举家搬迁之后，他们还回来看过吗？”
　　“嗨，都过上好日子了，还回来做什么，沾染一身穷气，晦不晦气！”

　　“也对，”湛黎托腮笑笑，忽然想到什么，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写了个号码上去，递给高旻，“不管怎么说，我这个报告都是临时的，如果想要去灵洲国际，还要交一份完整的论文，好几万字呢，要是有人从一区回来，联系我，我上门拜访。”
　　“你还真是……”高旻把纸条接过来，认认真真叠了放进上衣口袋里，“灵洲国际那么重要吗？”
　　“挺酷的不是吗？”湛黎吃空了一盘菜，咸得赶紧抿一口米酒，甜咸夹杂，她打了个喷嚏，“啊啊啊差点忘了，搬出蓝降的人里除了工人，有忽然发家致富的那种吗？”
　　“你说暴发户？”
　　“嗯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自然是有，那个谁，老焦家，千辛万苦把女儿送出去读书，学成后赚了钱，就把老两口接出去住了，据说日子过得别提多逍遥了！”老头羡慕得要死，说起话来颇有一番咬牙切齿的味道。
　　高旻摸了摸下巴，“蓝降其实没什么暴发户，一般都是儿女争气，非要说暴发户的话……”
　　中年大叔胡子上滴滴答答挂着酒液，碗往桌上一摔，“去他妈的孟家！运气也忒好了点！”
　　湛黎手指从猫头沿着脊椎，一路滑到猫尾巴，树莓神仙日子，眯起翠绿色的眼睛，昂起脖子，整个身子软成一滩泥，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噜”。
　　“运气好？运气有多好？”
　　“说出来怕是你都不信，孟大头的傻子老婆每天去一区城里头拾荒，那边的拦海大坝前两年不是拆了嘛，傻老婆子就跑到海滩上去了，倒还有点脑子，没往无色火焰上撞，却在脚底下捡了一截黑漆漆的枯木，都烧焦了，傻呵呵拿回家当宝贝。”
　　“然后呢？”湛黎主动招呼老板给中年大叔添酒。
　　“然后孟大头一家连夜就被零区来的人接走了，据说不仅把他老婆送进了当地最好的精神病院，女儿也是直接安排在灵洲国际附中念书，还给孟大头安排了个不错的职位。”

　　“她女儿叫孟卉卉吧。”湛黎道。
　　“哟哟哟，可别这么叫她，她之前丢了个照片在这边，急吼吼回来拿，估摸着是想烧掉吧，隔壁阿婆喊她一声卉卉，她跟炸了毛一样发了通脾气。”
　　湛黎淡淡道，“很正常，她现在不叫孟卉卉了，她现在叫孟曼。”
　　“……曼、孟曼……”中年大叔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这名字拗口得要死，怎么及得上卉卉好听？孟大头是魔怔了？给姑娘改这么个名字！”

　　孟卉卉改名这事似乎给大伙儿影响挺大的，蓝降人没什么淳朴的民风或是自娱自乐的纯良本性，夹杂在灵洲最繁华的两座重城之间，他们对利益保持着高度敏感，背叛也是。

　　老头和中年大叔都有些气急败坏，拼命往孟大头和孟卉卉身上泼脏水，声称早知道这姑娘就是个不老实的。
　　高旻性子温和，他对着湛黎歉疚地摇了摇头，又冲所有人道，“行了行了，别吵吵了，小姑娘是来调研情况的，吵起来算怎么回事情！”
　　湛黎抽过纸巾把树莓油乎乎的四只爪子都擦了一遍，然后又撕了一张纸，写上自己的名字，塞到高旻手里，“我的名字，有事打我的电话。”
　　趁着高旻没回过神，湛黎单手拎包往背上一甩，身后的碗底下压了三张百元大钞。
　　“谢了各位，我先走了。”

　　老板把票子甩得哗哗响，“三百啊，这、这也太多了……”
　　高旻笑了笑，把掌心里的纸翻过来，字迹清隽里头暗含一丝刚烈，力透纸背，笔画少，但结构沉稳大气，笔锋有收有放。
　　“尺安。”

　　*

　　曾震事件结束后，韩昼被急急召回海关管理总部，并以事先检查的缘由，将其变相软禁。
　　赵孤堂等七人奉命潜入零区别墅群，按要求，他们必须听从一位名叫“湛黎”的十七岁女高中生的命令。
　　因此湛黎抱着猫站在玄关，看着一塌糊涂的客厅，非常淡定地退了出去，狠狠关上门，随即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康斯坦斯推开窗户，木木道，“那个，我们不是坏人。”
　　湛黎冷冷地看着他，准备按下接听键。
　　“是九爷派我们来的，他让我们躲在这里，听从你的吩咐。”康斯坦斯学着江山蝶的样子，尽力瞪大眼睛，想要装无辜。

　　湛黎举起手机，面无表情道，“有信物吗？没有我就报警了。”
　　“诶？九爷没给你发短信吗？”乔今探出一个脑袋，嘴里叼着湛黎最爱的烤香肠，长相虽稚嫩，却配了副相当邪佞的表情，仿佛一只竭力营造恐怖氛围的小型蝙蝠。
　　“短信？”湛黎摸出手机翻了翻，“哦，刚在车上睡觉的时候关静音了，啧，八个字，真简洁。”
　　【七人，本体器灵，慎用。】
　　湛黎重新拧开门进去，把树莓往地上一扔，可怜的小黑猫转瞬被江山蝶搂在了怀里，被浓郁的脂粉味熏得打了个巨大的喷嚏，甩了妖男一脸的鼻水——
　　“啊啊啊啊，苏婀娜救命啊！！！”
　　“这是什么器灵，化成雄性后这么骚？”湛黎捏住鼻子，绕过江山蝶，对着靠着厨房门框打量她的赵孤堂点点头。

　　“九爷和你提起过我们了？”赵孤堂问道。
　　“算是吧，”湛黎叼了一袋酸奶在嘴里，一边自言自语，“我去，这周作业这么多，简直是通宵的节奏，诶，你，”葱白的指尖在赵孤堂眼前晃过，“会叫外卖吗？帮我叫一份披萨，你们要吃几份自己点，放开吃，绑的九爷的银行卡。”
　　“……”
　　“暂时别和我说话，自我介绍什么的等披萨到了再说，现在，安静，我要赶一波作业。”湛黎捏着酸奶袋子，走向楼梯的半路上顺便从江山蝶怀里解救了树莓，“我的猫，别碰，记住了吗？”

　　“哟，小姑娘可真凶，知道我们是什么吗？”江山蝶身段柔软地偎在沙发里，长指甲点着自己的腮帮子，眸子里凶光乍露，笑时森森白牙若隐若现。
　　乔今往沙发的靠背上大喇喇一趴，“九爷脑子里想什么呐，让我们听从视界境的吩咐？”
　　康斯坦斯无奈地伸了伸手，一脸想拦又拦不住的苦恼。
　　都筑理坐在餐桌上，饶有兴致地盯着湛黎白净的脖颈看。

　　“器灵，”湛黎站在楼梯上，转过半边身子，冷冷看着下方的七人，“叫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妖就是妖。”
　　“你找死！”苏婀娜一甩水袖，五指成爪，蓄势待发。
　　“妖的世界，以本体为基石，等级森严且分明，”湛黎眼里的琥珀色呈环状寂寂燃烧，挑起的眼尾宛如蓄了一团火焰，“我听说，诞自武器的器灵，是皇一般的存在，对吗？”
　　“你想说什么？”赵孤堂缓缓放下胳膊，整个人朝前走了两步，鼻翼轻轻耸了耸，“你就是普通的人类，你不是器灵。”

　　七人皆起身，站成一列，呈现出最原始的攻击状态，而七人群狼里，那只头狼居然是江山蝶，他一改软趴趴的状态，鲜艳冗余的衣袍下鼓荡起汹涌的灵力，领口攀附的紫蝶舒展着长长的虹吸式口器，翅尖的荧光仿佛溅入眼中，透着妖异流动的紫。

　　湛黎自然是不惧，她完全转过身来，冷漠如斯，“我当然不是器灵，可是，莎拉维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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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昨天没更新的原因是，阿景开车居然被碰瓷了！！！
处理了一整天的事故，还赔了钱！！！
非常生气，希望大家都不要遇到这样的（哔——消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