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98、chapter 98

　　通讯刚一断开，韩昼就知道，出事了。
　　嫌疑人动手的时间比他预计得更短，韩昼闭上眼睛，叶微是他亲自面试招入，又一手提拔的孩子，他手底下的人，只能死在与罪恶的交锋，却绝不能因一场肮脏的交易而牺牲。
　　眼睛再睁开时，眸子再度被金色填满。
　　宛如铁血战士身上覆盖的金光鳞甲，灵力场瞬间张开，无形的波纹在短短几秒内扫荡了曲陵批发市场的每个角落。
　　弯弯曲曲的街巷里平白掀起一股风。

　　偌大的批发市场的立体像被摄入金瞳之中，平铺成一张设计图纸，“叮叮叮叮叮叮叮”，纸上接连冒出七颗红点，一跳一跳地闪烁。
　　唯独没有叶微的。
　　都筑理在D区出口附近徘徊了一阵，忽然又绕回市场里，韩昼试着再次通话，却发现整个通讯系统陷入瘫痪，耳机里充斥着电流攒动声。
　　然后，代表都筑理的红点在一处相对偏僻的地方停住了，头顶传来一声闷雷，将韩昼铺展开的灵力场激荡起一阵涟漪，紧跟着，都筑理的红点消失了。
　　大雨兜头浇下。

　　韩昼非常耐心地等待。
　　E区的疏散行动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时间每过去一秒，当怒气值到达峰顶的一瞬间，他奇迹般地平静下来，情绪起伏渐缓，最终归于一条直线。
　　梁跃斌执行起任务来毫不含糊，很快，最后一名群众被带离E区，疏散结束。
　　“很好，现在，就是我们两人的游戏了。”初春的急雨，能缠缠绵绵下上好久，韩昼的嗓音仿佛析出了春日里所有的寒意，他一脚自一处楼顶凌空踏出，乘着风落下，身形几轮闪现，数秒内遁出千百米。

　　另一端，叶微半躺的地方有一块狭窄的屋檐，勉强能遮去三分之一的雨，曾震拖着都筑理的后领，将他重重地掼在叶微身旁，他被大雨浇透了，瘦削的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沥水。
　　往日热闹纷杂的批发市场，此时静得只剩下漫天的雨声。
　　曾震决定做点事情，来缓解自己的无聊，他从腰侧抽出一柄短匕，两面各自在手掌心拍了拍，冷笑道，“叶微啊……我刚被抓的时候，你还是个缩在最后面探着脑袋观摩的实习生呢……”
　　“现在好歹也算个九爷身边的小头目了，拿你开刀，怎么着都不亏！”
　　曾震做事不喜拖泥带水，叶微在他眼里就是个死人，因此短匕捅出得又快又精准，尖刃即将刺破皮肤之际，耳畔传来的三个字令他硬生生刹住——

　　“曾庆礼。”
　　韩昼在垂着手站在巷口，风雨不侵，眸若烈阳。
　　曾震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不变，他看一眼跟前如砧板鱼肉的叶微，又看一眼韩昼，忽然道，“韩昼，我改名了，现在的我，叫曾震。”
　　“你叫什么都无所谓。”韩昼抬步往前走，看似不疾不徐，实则每走一步，曾震都感到胸腔里传来同频的翻江倒海，“曾庆礼，我不想浪费口舌，现在，把手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曾震几番被喊“曾庆礼”，恼怒横生，手腕一个用力，短匕狠狠朝前送去。
　　“铛！”
　　虎口一阵发麻，定睛一看，眼前还是叶微微弱起伏的胸膛，但无论怎么施力，短匕再也送不出分毫，曾震恼羞成怒，两手握住刀柄，狠狠插下去！
　　“嗡……”
　　凭空响起金戈铮鸣之声，在清澈的雨幕里显得余音绕梁。
　　韩昼越走越近，胶靴叩击石板路，一声声踩在心口，似要将他碾进尘埃里去，曾震毫不犹豫扔了刀，站起来后退两步，在右手虎口上猛吸一把，扭头啐了口血在地上，“韩昼，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撂倒你的手下的吗？”

　　“不好奇，”韩昼淡淡道，“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曾震噎住，表情看着还算镇定，隐隐透着股气急败坏，“韩昼，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我不会再被你逮到了！”
　　韩昼不发一言。
　　挑衅无果，曾震终于忍不住了，暴喝一声，全身血管收缩，紧接着，整个人就像一座活的气体泵，随着一股股灰烟从毛孔里被逼出来，被压制的修为霎时攀至合一境巅峰。
　　很快，这片区域都弥漫着这股呛人刺鼻的味道。
　　“别装镇定了，韩昼，从你走进这条巷子开始，就被麻*醉气体包围了，灵洲最新高精尖科技，不管你有多高的修为，沾染一点就会中招。”曾震嘎嘎大笑。

　　“高精尖科技？”韩昼重复了一次，眼里带着点嘲讽，“不过是高度提纯的东西罢了。”
　　“你知道？！”曾震大惊，随即摇头，“不，你不可能知道，这是科研所昨日凌晨才……”
　　“是么。”韩昼不冷不热地给了个回应，俯身查探了一下叶微和都筑理的情况，发现只是简单的昏迷。
　　曾震已经退至巷子的另一端出口，他捏了捏口袋里的物件，灵洲那人答应他了，只要他在规定范围内引*爆此物，以爆*炸声为信号，就会有阵法将他送往黄泉避难。
　　从韩昼出现至今，除了动用灵气阻止他伤害叶微外，还没有其余的大动作。
　　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受到了麻*醉气体的影响，不过是在故弄玄虚迷惑他罢了？
　　曾震摸不准，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咬牙，豁出去了！

　　谁知，韩昼在这个当口发话了。
　　“退灵剂的成分是白藤和枯麻草，白藤有毒，能够吸收全身的灵气并压制在丹田中，而枯麻草，则是用来中和白藤毒性的中和剂。”
　　“你说的高精端科技，无非就是将白藤提纯到极致，成为气体。”
　　“曾庆礼，为了拖住我的行动，你服下退灵剂，不知用了谁教给你的愚蠢办法，将白藤释出体外，提高这条巷子的麻醉气体浓度。”

　　“那又如何？”曾震双拳攥紧，沉声道，“你死定了！”
　　“知道为何我要与你说这么多废话么？”韩昼眼里金屑流转成旋涡，“为了降低你的警惕性，司玖一。”
　　一粒雨珠触到地面的一刹那，韩昼从指间弹出一抹无色之焰的火星子。
　　雨珠被地上薄薄一层水兜住，整条巷子瞬间被点燃——
　　“轰轰轰——”
　　市场外沿的警车被震得飞起几厘米，满街的电瓶车和小汽车呜哩哇啦响起警报，火舌在雨珠被反弹的刹那间向着两端与上方燃烧出去，橘红色的火光映透半边天，浓郁的白藤气体持续发酵，将这场大火演变成雨水浇不灭的连环爆*炸！
　　“轰轰轰轰——”
　　而在白藤气体被点燃的一刻，韩昼伸手攫住一团火，反手甩向远处的一栋楼房阳台，阳台被击中，火星四溅，玻璃乱飞，一簇淡光里头仓促飞出。

　　“司玖一，这么多年来，你依旧只会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司玖一虽心有不甘，但当务之急是从这起事件里抽身，用司元亮给的灵宝慌慌张张开了个阵，甚至顾不得仪态，倒插葱般，一个猛扎子栽了进去。
　　“不——！！！”眼看着司玖一独自逃生，曾震崩溃了，他跌倒，然后四肢并用地爬了两步，艰难地爬起来，趁着阵法还在，撒蹄狂奔！
　　“嗤，跑什么？”韩昼不耐地动了动手指，曾震立刻动弹不得，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阵法旋转着闭合。
　　“不——！！！不——！！！啊——！！！韩昼——！！！”
　　曾震歇斯底里，右手摸到口袋里的东西，不管不顾地掏出来，发了狠得朝韩昼掷去。

　　针管上裹了白藤液体，依旧是遇火则燃。
　　玻璃管耐不了高温，应声而碎，里头黑紫色的絮状物在最后一波爆*炸里被撕成肉眼不可见的碎片，纷纷扬扬，如同一场回寒的雨夹雪。
　　这些如尘埃般无孔不入的东西，或多或少落了一些在韩昼身上。
　　曾震被无形的丝线捆缚着，摔在地上，脸着地，痛得五官扭曲成一团，方才司玖一一消失，通讯便自动恢复，韩昼敲了敲耳麦，“梁局，带手*铐过来吧。”
　　“小规模爆*炸还在持续，麻烦王队带人过来情理一下现场，另外，通知消防员灭火。”
　　没等那头有回应，韩昼又切到另一频道，“赵孤堂，奥卡西，康斯坦斯，过来D区六号巷口接应受伤的叶微和都筑理，苏婀娜，打电话给叶弥，让他联系灵洲零区总医院，号码派发的手机里有。”

　　在全部人员就位之前，他将叶微与都筑理从火海里转移，最后将曾震扔在路边，神情倨傲且淡漠，“这几天，就麻烦曾先生思考一下遗言吧。”
　　“要思考也是你思考！”曾震眼球爬满红血丝，挣扎着满地翻滚，无形丝线越勒越紧，乃至嵌入皮肉，“韩昼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奥卡西首当其冲赶过来，韩昼淡淡瞥他一眼，道，“让他安静。”
　　“他”自然指的是曾震，奥卡西视线掠过昏迷的叶微和都筑理，点点头，一脚跺上曾震的腹部，强大的劲道让对方大张着嘴，从喉咙里溢出一连串无力的气音，嘴角不自觉淌下涎水。

　　韩昼点了支烟，抿在唇间，微微弓着背，掏出手机，拨通了湛黎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