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97、chapter 97

　　“什么？”叶微一惊，脚下步调丝毫不乱，同时朝都筑理投去询问的一瞥，而就是这短暂的一闪神，曾震瞬间消失在两人的视野里。
　　“！”
　　“人呢？！”叶微压下上半身，做了一个全身戒备的姿势。
　　都筑理一指路边一条狭窄的巷口，这条巷子本是排水用的，后来各路贩子为了省时间，瘦一些的人就高举着双手踮着脚从里头穿过去，“应该是往这边去了。”
　　墙面上长满了青苔，有两条新鲜的拖痕。
　　巷子很深，一眼望不到头，叶微鼻翼耸起来，恨恨地捶了一记墙，“这里是D区叶微，嫌疑人往C区的方向去了，重复，嫌疑人往C区的方向去了。”

　　江山蝶一个激灵，“哎哟，这是往我们这里来了啊，好玩儿，比待在轴金卷里好玩儿多了！”
　　苏婀娜扫一眼地图，“走，和D区接壤的街道在那边！”
　　“行了行了，知道了……”江山蝶拉长了说话的调子，行进的速度却是极快的，他与苏婀娜并肩奔跑，肩胛骨耸起又落下，眼里有某种压抑已久的渴望。
　　“D区叶微，这里C区苏婀娜，能否确定嫌疑人服用退灵剂？”

　　“我与他最近的距离绝对在十米之内，可以确定，他服用了退灵剂。”叶微正与都筑理蹲在一起重新研究地图，恰逢增援部队到了。
　　“D区叶微，九爷，增援部队到了。”
　　韩昼闻言，迅速把消息切给梁跃斌，“梁局，把增援部队队长的通讯加进来，我需要和他保持沟通。”
　　“马上。”梁跃斌道。
　　很快，增援部队队长王锐的通讯器被接入频道，“九爷，这里是王锐。”
　　“王队，把大部队派去C区地毯式搜索，剩下的人分在另外四个区域待命，我现在在E区，剩下的四个区，每一个都驻有我手底下的两名人员。”
　　“我会立刻行动！”王锐听完后，立即将任务分派下去。

　　曾震的行为不对劲到极点。
　　韩昼几乎是一瞬间就作出了判断，恐怕这不仅仅是偷渡犯越过晨昏逃往物质界的普通案子，而是针对他而设立的局。
　　一名棘手的嫌疑犯，一登场就制造了三十余人的伤亡事件，转头扎进迷宫般的批发市场，又服下退灵剂，致使灵力场的搜索全线崩盘，这下摆在韩昼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走保守路线，始终禁止灵力的使用，配合警方实行抓捕，如此一来伤亡人数将彻底不可控。
　　另一条路便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贸然使用灵力，造成的后果更是不可控。

　　两条路有一个共同的特质——
　　成为韩昼中审之路上一个抹不去的巨大污点。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两害相权取其轻，“九爷”在灵洲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在象城不过是个虚名，选择视若无睹，不过是一场圈在象城的风波，若是选择其二，极可能引发两界的动荡。
　　韩昼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
　　对方不会给出这么简单的选项，两项相较之下，嫌疑人一定会逼自己走上第二条道路，那么，他会用什么方式呢？
　　下一刻，韩昼的眸子骤然缩紧，金斑顿时占据上峰，两片瞳孔在阴沉的天气里显得格外明亮，他的嗓音还是沉稳的，但语速莫名加快了两倍，言辞间似有戾气：
　　“王队！从C区撤出来！苏婀娜江山蝶协助王队迅速撤离！其余所有人，退至各出口协助疏散和封锁，现在立刻！马上执行！”
　　“这里王锐，收到！”
　　“苏婀娜江山蝶收到！”
　　“梁局，市场里的人疏散到哪里了？”韩昼看着腕表上的秒针一帧一帧走动，心里掐着秒数。
　　“A区B区疏散完毕，C区才开了个头。”梁跃斌从车上下来，站在车头，向着“曲陵批发市场”六个红漆大字遥遥望去。

　　“梁局，今天这件事情，报告和收尾工作，都得麻烦你了。”
　　他说得很诚恳，梁跃斌也算是只老狐狸，一下子就听出点不对劲来，叹了口气，“九爷，怎么说，我没别的要求，抓着人就行。”
　　“我会看着办的，尽量不让你难做。”说着，韩昼掐了梁跃斌的通讯，接到叶微那头，“叶微，带着其余七人撤到各大出口，加快疏散的速度。”
　　“叶微收到，可是九爷，嫌疑人那里……”
　　“我来解决，”韩昼顿了一下，再次强调，“所有人尽快撤离，不要与嫌疑人有正面接触。”

　　叶微埋头跑得飞快，都筑理跟在后面，“喂，这算怎么一回事？”
　　“九爷有他的顾虑，我们照做就是了。”叶微领着都筑理拐入D区最繁华的一条街巷，正前方就是出口，人群疏散已经开始了。
　　叶微来到一排警察的最末端，问道，“这一区的人全部疏散完需要多久？”
　　“商户疏散起来很快，不超过十五分钟，但是有许多人住在这里，我们需要一户户去敲门。”
　　都筑理看了叶微一眼，点点头，对警员道，“有地址吗？我们速度快，我们去。”
　　警员点点头，一指左手边的简陋小楼，“沿着这边过去，有一排住宿区。”
　　“好，麻烦了。”叶微拍拍警员的肩，转身朝着小楼飞奔而去。
　　速度之快，令工作了十余载的老警员咋舌，“九爷手底下的人果然厉害啊……”

　　*

　　曾震等叶微已经等了很久。
　　他的鞋帮子不过沾了沾C区的土，便又绕回D区，敲了半扇窗户进到没人的家里头，从阳台上能够看到大半个D区的状况。
　　叶微和都筑理正往这边过来，曾震的嘴角勾起来，笑容里有几分迫不及待。
　　“这房子都是自建的吧，乱糟糟的，”都筑理刚将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送出去，一抬头，就看到一抹黑影倏得顺着排水管道滑下去，“叶微！”
　　“我去追，你继续疏散！”叶微打了个手势，整个人如灵猫跃起，咬着曾震消失的动线窜了过去。
　　都筑理一声“喂”卡在喉咙里没来得及喊出口。

　　曾震对地形比叶微熟悉，左拐右钻，从D区一路迂回曲折到B区，叶微虽然没有跟丢，但也没能将距离缩短过一寸。
　　B区已经空了，菜摊摆了一长条街，鼻翼间充斥着未洗去的泥巴腥味，以及菜叶子新鲜苍翠的味道。
　　“D区叶微……滋滋……哧啦……”通讯频道忽然被一阵诡异的电磁波所干扰，后面的话被淹没在嘈杂的白噪音里，叶微不断尝试切换频道，敲击耳麦，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接着，曾震猝不及防地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处由自建房围起来的空地，角落里堆着发霉的谷粒，有几只鸡来来往往，扑腾翅膀，啄食地上的石子。
　　叶微旋即停下，同时怒喝，“双手抱头！转过身来！”

　　曾震非常听话地把身子转过来，周身没有一丝灵力波动，但气息凝实绵长，隔着几米的距离，都能隐隐感到一种压迫。
　　叶微不敢掉以轻心，用手操控着一股灵气，将曾震的双手双脚束缚住，令他待在原地动弹不得。通讯器还是无法使用，连同手机信号都被屏蔽。
　　“姓名？”叶微把手机轻轻塞回口袋，身体重心向下，是典型的防御姿态。
　　“曾震。”
　　“你来物质界做什么？”
　　“……”
　　“我问你来物质界做什么！回答我！”叶微原本只是想震慑一下对方，谁知话一出口，情绪居然被牵引得激动起来，一股热流自眉心涌出，直冲天灵盖，他身子晃了一下。
　　曾震一点被捕的恐慌都没有，淡定之余，还有些游离在外，被叶微这么一吼，反倒笑了一声，“你觉得我是来做什么的？”

　　“不要耍滑头，我问你最后一次，你来物质界做什么！”叶微突然怔住，方才他说话的时候，四周居然有回音响起，这回音缠绕在耳畔，“来物质界做什么……物质界做什么……质界做什么……界做什么……做什么……”
　　叶微飞速眨动眼睛，跟着狠狠摇晃着脑袋，试图将这声音甩脱出去。
　　灵力应声消散。
　　曾震轻轻松松地抖了抖身子，活动一下手腕与脚踝，向前走了两步，与叶微间隔不到三米的距离，“我来还能是做什么呢？当然是来找你和九爷的啊……”

　　“你对我做了什么？！”叶微太阳穴附近青筋暴涨，他踉跄了一步，赶忙伸手扶住墙，这才没有摔倒。
　　“嘘嘘嘘，放轻松，”曾震一步步靠近，“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已经无力反抗了。”
　　叶微只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身体里的灵力四处乱窜，溃不成军，而曾震的轻声细语持续杀人于无形，“嗯？怎么比我想象中的意志要薄弱不少？这样就不行了？不过节省我的力气也好，攒着去对付韩昼。”
　　“你……不能……”叶微嘴唇无声蠕动，他支不住，从墙上滑至地面。
　　渐渐模糊的视线里，曾震从兜里取出一枚细长的注射器，玻璃管子里蜷着一团紫黑色的絮状物，冷笑道，“相信我，只要你乖乖睡一觉醒来，又会是韩昼的得力帮手的。”

　　尖锐刺入皮肤的剧痛没能让叶微清醒半分，他只感到无尽的疲惫与寒冷，很快，他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