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93、chapter 93

　　晚课一般是从七点半上到九点半。
　　埃斯特准时出现在科研楼，韩昼车子的标志还是很明显的，长窄的车身，漆黑的色调，停在雪亮的路灯下，驾驶座的门开着，旁边站了一位西盟血统的司机。
　　学生们三两成群，陆陆续续从楼里出来，第一眼就能看见。
　　新认识的女生攀着陆云筱的胳膊，“啊天呐，那是九爷的车子吧，筱筱你真是好福气，九爷派人来接你放学啊！”
　　陆云筱贝齿咬住下唇，扯出一抹腼腆的笑来，“怎么可能，那一看就是来接韩家小少爷的啊，我可没这种优待呢。”
　　“哦，好吧……”女生显然忽略了韩鹂。
　　陆云筱抿了抿嘴唇，忽然道，“不过，让埃斯特叔叔捎我们一程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诶？你、你还知道司机的名字？这、这样真的可以吗？”
　　“埃斯特叔叔很好说话的。”

　　说着就朝埃斯特走去。
　　湛黎拉住韩鹂，朝陆云筱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晚点过去，顺便看一场好戏。”
　　“不是，我说，她脑袋被门夹了吧……”韩鹂啼笑皆非，“她凭什么觉得埃斯特会让她坐我哥的车？”
　　“她不是傻子，她有她的理由。”湛黎面上的表情不如韩鹂那般戏谑，反而有些凝重。
　　“哪怕被人当众嘲笑？”韩鹂不明白，“她和陆云青可是出了名的死要面子。”
　　“她笃定了日后可以加倍奉还，所以一会儿不要太趾高气昂了，明白？”湛黎在韩鹂脑门上屈指一弹。
　　韩鹂一捂额头，“哎哟喂知道了，怎么和我哥一个德行。”

　　埃斯特老远就看到湛黎和韩鹂并排走来，也将陆云筱脸上的企图看得清清楚楚，他神情如常，依旧站得笔直，淡淡道，“陆小姐。”
　　“埃斯特叔叔。”陆云筱微笑着走到车前，旁边的女生忍不住往车里瞟了一眼，激动得“哇”了一声。
　　“陆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埃斯特很有礼貌。
　　见到陆云筱真的和埃斯特说上话，学生们纷纷停下脚步，许多开车来的家长也有了兴趣，从车里下来，与自家孩子站在一块儿，朝这边看来。

　　“嗯……我就是想问一下，陆家和韩家顺路，方不方便捎我和卉卉一程。”
　　“卉卉？那女孩不是叫孟曼吗？怎么叫卉卉？小名？”湛黎扬起眉毛。
　　韩鹂莫名地看着湛黎，“你的关注点有时还真的挺敏锐，她原名孟卉卉，家里有钱后找人改的名字。”
　　“暴发户？”湛黎总结道。
　　“嗯，也对。”
　　“做什么成了暴发户的？据我所知，灵洲的大头产业可是已经被瓜分得干干净净了。”
　　韩鹂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映象，一会儿你可以问问埃斯特叔叔，他肯定知道。”
　　“司机居然是万事通。”湛黎不置可否地耸肩。

　　埃斯特笑意不达眼底，“陆小姐，这是九爷的车辆，若没有九爷的首肯，我自然是不能让旁人上车的。”
　　“唔，是这样啊，看来是我唐突了呢。”陆云筱不在意地吐吐舌头，灵洲的天气还没有正式回暖，她穿着及膝的短裙，修为并不是很高，鼻头冻得通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孟曼暴发户出身，脑子里抱着“不过是个司机”这种固有想法，挣扎了一番，还是开口道，“埃斯特先生，我知道你是九爷家的司机，身份自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司机可比，但筱筱毕竟是陆家的小姐，又是得了九爷母亲承认的人，不过是放了学接送一趟，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一席话文绉绉的，夹枪带棒，孟曼为自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而得意。
　　“接送？”埃斯特单独把这两个字拆出来。
　　陆云筱扯了孟曼一把，“好了卉卉，我们走吧。”

　　孟曼有些不服气，小女孩心性浮上来，倔着不肯走。
　　埃斯特也不觉得生气，只感到这帮女孩子被家里养护得天真过了头，“这位小姐，九爷现在担着灵洲最高统一指挥官的身份，与韩家是完全割裂开来的，我作为九爷的司机，开的是指挥官转属的车辆，因此，无论陆小姐与九爷的母亲有多么身后的情谊，只要九爷不曾开口，我就不能擅自让旁人上车。”
　　“……”
　　“卉卉，我们走吧，走吧。”陆云筱又拽了她一把。

　　湛黎书包往背上一甩，“走吧，戏看够了，也该回家了。”
　　埃斯特见湛黎和韩鹂过来，立马将陆云筱和孟曼抛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垂着头，“湛黎小姐，韩小少爷，请上车吧。”
　　“唔，韩鹂，你先上去。”湛黎把书包扔进韩鹂怀里，韩鹂稳稳地接过，低头钻进了车厢。
　　“湛、湛黎？”
　　“嗯，是我。”
　　“你、你坐九爷的车回去？”陆云筱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孟曼冷哼两声，“搭上了韩家小少爷，自然就能坐车啦，这种丢脸面的事情，我们家筱筱可做不出来。”

　　湛黎环顾四周，一片安静，谁都不敢胡乱嚼舌根。
　　很好，都是一群记打不记吃的，教训过一回，果然就长了记性。
　　“行了埃斯特，别和她们计较，我回去还有事情要做，”湛黎胳膊肘搭在车门上，看着陆云筱道，“听说你和九爷的母亲关系不错？”
　　“是真的。”陆云筱勉强撑开一个微笑。
　　“你真有意思。”湛黎发自内心地夸奖道。
　　陆云筱正要客客气气把话还回去，就见湛黎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接着一指她的眉心，“别理解错了，我说的是你，不是你。”
　　“！”陆云筱大惊着赶忙低头，埃斯特替湛黎关上车门，转过身来，对着她与孟曼道，“有一件事情，两位小姐可能误会了。”
　　“什、什么？”
　　“被捎带的不是湛黎小姐，九爷给我下的命令始终是，每日接送湛黎小姐上下补习班，被捎带的，应该是韩家小少爷才对。”
　　“那么，告辞。”

　　留下来没走的学生吃了一肚子瓜，个个长大了嘴巴，与自家父母面面相觑。
　　这、这算什么，陆家小姐被嫌弃了，湛黎才是被九爷捧在手掌心的那一个？
　　“我觉得也对，湛黎修为高，能和方老师抗衡，脑子又聪明，换我我也会好好栽培。”
　　“有点道理，她刚刚在教室里不还救人了吗？要是真的坏，见死不救还不容易？”
　　“她看起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诶……”
　　“说真的，就韩小少爷那种臭脾气，要是湛黎不好，他忍得了？怕不是要掀了天！”
　　“……”

　　“哈哈哈陆云筱真惨！”韩鹂抱着肚子笑倒在后座上，“你刚刚看见她的脸色了吗？就跟吃了臭粪一样哈哈哈哈……”
　　“你恶不恶心。”湛黎翻了个白眼。
　　“切，她该！莫名其妙就想来蹭我哥的车！”
　　湛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而是坐直了身子，两根手指支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才道，“埃斯特，孟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埃斯特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短暂的停顿后只好跟着重复了一遍：“孟家？”
　　“嗯，看来你的确知道点事情，如果你知道的话，代表九爷已经在查孟家了。”湛黎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又全知道了！
　　埃斯特内心咆哮道。

　　“孟家是一年前才发的家，算是晚的了。”埃斯特甩出了一条不痛不痒的消息。
　　湛黎当然不会买账，“所以呢，你这条消息我街上随便找一个人一问就知道了，他们是靠什么发家的呢？”
　　埃斯特对着前面放飞自我，做了个夸张的面部表情，脸上的褶子一下子皱到一块儿，一下子又变得松弛平整。
　　湛黎弹开一只眼睛，“我从后视镜看得到，埃斯特。”
　　“……”
　　“湛黎小姐，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埃斯特沉吟了一番，“而是九爷手头的证据也还没搜集齐全，你知道，管理局简直是把他当成囚*犯一样，一举一动都要盯着……”

　　“那不正好，和我说说，剩下的证据我来搞定。”
　　见湛黎把一件大事说得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埃斯特一边持怀疑的态度，一边又着实不敢小看了她，顿时哭笑不得。
　　“九爷手底下的调查人员可都是个顶个的低调，你现在搞得大伙儿都知道了，还怎么暗中调查？”
　　“低调不见得是好事，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才是搜集情报该有的状态，”湛黎看着自己的手，觉得像陆云青一样做一个珠光贝壳的指甲应该会很漂亮，“放心吧，埃斯特，我心里有数。”
　　“湛黎小姐，恕我直言，你今年到底多大？”埃斯特问道。
　　“十七呗，这连我都知道。”韩鹂在一旁刷着手机，漫不经心来了一句。

　　“你真想知道？”湛黎从韩鹂手里夺过巧克力，剥了一颗扔进嘴里。
　　埃斯特笑了两声，“我当然知道你是十七岁，当初你来灵洲的身份资料还是我帮着填的。”
　　“不不不，”湛黎摇晃着手指头，“三百八十六加上十七等于多少？等于四百零三，嗯，我已经四百零三岁了呢。”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韩鹂说完，背对着她，悄摸着把巧克力塞进嘴里。
　　“是吧，”湛黎透过后视镜，给了埃斯特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其实，我也觉得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