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63、chapter 63

　　司元亮本以为引韩昼犯了险，一切大功告成，谁知对方反将一军，逼得他差点前功尽弃，“韩九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昼淡淡地，“没什么意思，我和司玖一，老朋友了，不是吗？”
　　司元亮深吸气，“九爷还是把话说敞亮得好，不然年节时分，我这老家伙被急出些病来，归咎在九爷您身上，岂不造孽？”
　　“所以身体欠妥，就不要出来到处掺和，司元亮，你大可往我头上泼脏水，你生你的病，我叙我的旧，横竖对我没什么影响。”
　　灵洲科技之发达，永生境界早已不是什么“唯我独尊”的存在，但在管理局议会这方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的修罗场上，他向来有恃无恐。
　　司元亮从他的话里品出了浓浓的讽意，气得想杀人。
　　陆老先生一阵痛快，胸口堵着的气终于顺畅了，舒舒坦坦道，“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司元亮闭了闭眼睛，愁眉藏不住，夹杂在傲气里，张嘴就是满满的阴险和算计。
　　“那，九爷，您指望司某人，做什么让步好呢？”
　　韩昼笑如春风和煦，“无需让步，修为压制、时间减半，这很公平。”
　　陆老先生一下子明白了韩昼的意思，就那么气定神闲地坐着，一改方才暴跳如雷的脾性。

　　有几位议员交头接耳了一番，派了一位代表出来，给司元亮搭台阶。
　　“九爷，若您方便的话，晨昏管理权今日便可……”
　　“嗯？”会议进行到现在，韩昼始终保持着谦恭温良，这会儿忽然发难，议员的发言被冷硬地截断，一时间惶然无措，看看司元亮，看看陆老先生，却不敢拿正眼去瞧韩昼。
　　管理局派出的审理员目睹了整场闹剧。
　　议会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避免管理局垄*断权*力而设立，家族参与进来，将绝对中立的立场搅和得七零八落，樊泓在管理局任职数年，胸前的工作牌已经从蓝白换成粉金——
　　高级审理员。
　　在韩昼被取缔晨昏管理权一事上，樊泓是有愧疚的，灵洲势力盘根错节，许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但在虚假的证据与相对的中立下，只能被迫作出错误的决定。

　　司元亮铁了心不愿低头，背里仿佛杵了根铁棍，折一下能要了命，他明目张胆地给周雪耀丢眼色，周雪耀冷汗敷了一头一脸，战战兢兢道，“九爷，司先生的意思是，晨昏管理权、管理权……”
　　周雪耀吞吞吐吐，九重莲焰带来的伤害根植灵魂深处，受过伤的灵魂将永远铭记那一瞬的地狱滋味。
　　“说下去。”韩昼从桌子下方的抽屉里找到一支签字笔。
　　湛黎可以将笔转得眼花缭乱，题目没写多少，笔帽倒甩脱几只。
　　韩昼将签字笔捏在指间，像是夹着根点燃的烟，他的思绪明显有些脱离，整个人不在画框内，因而与画布上沾染的阴谋诡计有些格格不入。
　　“九爷，晨昏管理权，您即刻便可收回。”周雪耀平复了一下，总算是安稳无虞地说完了。
　　司元亮从鼻孔里泄出两股气，眼珠子重又燃起不可一世的光亮，“九爷，这下，可满意了？”
　　“满意？”韩昼微微调整角度，视线正对着樊泓。
　　此前，谁都以为他一直维持的笔挺的坐姿，谁知当他真正挺起腰背，暴露在会议桌之外的上半身陡然从腹部下移至胯部，两条长腿交错着，不局促，却显利落。
　　“樊审理员，灵洲最高统一指挥官遭人陷害一事，还不够板上钉钉吗？”
　　樊泓平静地翻开面前的卷宗，嗓音无起伏，“从已有的证据链来看，韩指挥官被陷害一事实属确凿，因此，归还晨昏管理权本就是管理局分内之事，与让不让步无关。”
　　韩昼低笑一声，“樊审理员的意思是，我可以争取另外的让步，是么。”
　　“我确实是这个意思。”樊泓也笑起来，点了点头。
　　司元亮一派议员的脸登时垮下去，一个比一个黑，像是从盛满墨汁的染缸里囫囵走了一遭。
　　“多谢，既然如此，我的确有一件事情，想要樊审理员斟酌着帮忙。”
　　“请说。”

　　“烦请樊审理员替我争取一个入无间海的名额，以她的资历，未必够得上申请指挥官职位，但我希望在我入无间海时，带她一同入内。”韩昼深思熟虑、字斟句酌。
　　樊泓一愣，显得有些为难，“韩指挥官，您可否说得再详细些？”
　　“她不参加指挥官甄选，在通过和其他竞选者相同的考核后，以历练的形式，与我一同入内。”
　　韩昼虽不是盛气凌人的性子，但也与平易近人绝缘，再加上一副“孤独行走于世”的处事姿态，樊泓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眸子里，流露出些许恳求的意味。
　　挺少见的。
　　樊泓便没有再犹豫，笑笑，“请韩指挥官放心，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等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多谢——”
　　“韩九爷，这样不妥吧，你再入无间海本就是破了规矩，这会儿又要带个人进去历练，我说，你还真倒是把管理局当自己家，一点都不客气呢。”
　　说话的人是肖立群，肖君娅的弟弟。
　　韩宗铭在韩昼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就找上妻子的弟弟，肖家家主来替自己出气。
　　肖立群不见得多么想维护肖君娅，而真正令他记恨的，一来是灰头土脸跑回灵洲求援的肖景致兄弟，二来，是一夜之间落入夏侯良囊袋的万贯家财。

　　“肖立群。”
　　“怎么，九爷有何见教？”肖立群比起司元亮来痞多了，肖景烁的破烂性格追根溯源原是隔代遗传捣得鬼，他抖着膝盖，怎么看都不像一位手握选票的议员。
　　“喀”一声，韩昼手里的签字笔笔杆连着笔帽，忽然开裂。
　　凭心而论，在座有修为傍身的各位，徒手捏爆一支塑料制笔就像戳破一枚肥皂般简单，这支可怜的笔被韩昼支配着，慢悠悠向着肖立群飘去。
　　他的声音仿佛是一位写意山水画展的解说员，字字句句宛如笔下走龙蛇的水墨，力透纸背——
　　“樊审理员，既然肖立群有意挑事，刚好有些事情，在这里一并说清楚。”
　　樊泓颔首，“可以。”
　　“此前根据象城齐民大药房邹珺店长的供述，晨昏整理出了一份名单，由于所涉范围极广，没有即刻公布，而是命人暗中走访调查，目前核实了涉案的第一人。”
　　肖立群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签字笔已然飞至眼前。
　　裂缝清晰，却还完整。
　　冷汗簌簌落下，胸口的慌意一阵连着一阵，绵延起伏，将一口酸水送到喉咙，肖立群重复着吞咽的动作，待生理反应稍稍退却后，颤抖着道：
　　“九爷，您……”
　　“有幸被写上这份名单的第一人，就是你，肖立群。”
　　“不、九爷、我不是……”
　　“不是什么？”樊泓轻飘飘来了一句，并默契十足地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确认书，递了过去，“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在申诉书上签字，这件事情我们改日再议。”

　　肖立群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想要抓过空中漂浮的签字笔签字。
　　他着急忙慌地用整只手掌包上去，周雪耀嗅到一丝似曾相识的气息，连忙别开头去——
　　“啊——！！！”
　　肖立群的手成了触发器，普普通通的签字笔炸裂，碎成一瓣瓣锐器，十分干脆地穿透皮肉，将好端端一只手掌扎成了筛子。
　　鲜血滴滴答答淋了满桌，有些顺着桌沿零零星星溅落地面，轻微的撞击声借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被无限放大，嚎得人牙根发酸，周雪耀下意识将手攥成拳头，钻入口袋最深处。
　　韩昼惋惜一支笔的死亡，同时像看待垃圾一样看待肖立群的痛楚——
　　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情。
　　他云淡风轻地笑着，“肖立群不愿意签字，看来，他是认罪了——”
　　被鲜血浸透的A4纸应声点燃，火焰得了鲜血的滋润，越发熊熊，明明是一团橘红色的无生命体，被众星捧月般盯着看了一会儿，竟露出点憨态来，愉悦地扭动身子，将桌面灼得吱嘎作响。

　　肖立群死死扼住失血过多的手腕，面无人色，十指连心的痛感令他全身每一处关节都忍不住发颤，他勉强稳住脖子，抬眼望去。
　　“救、救我……”
　　司元亮闭了眼睛，这该死的火苗烤得他胡子痛。
　　韩昼的视线穿越了熊熊烈焰，漆黑的眸子被涂上一层绚烂的金红，海岸线上的夕阳绝唱莫过于此，“你认罪，我便救你。”
　　“我认罪！我认罪！我真的认罪！”肖立群用上了毕生修为，血依旧汨汨地往外淌，这才知道，若非韩昼出手，他必死无疑，而自己在这起案件里的分量，充其量是一枚不讨喜的棋子。
　　“既然名单上有了人，证明有了可调查的内容，周厅长，剩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
　　韩昼手指微抬，火焰分出几股，朝着肖立群手掌上明晃晃的血洞窜去——
　　“啊——啊——！！！”
　　痛彻心扉的悲鸣里夹杂着火焰烫焦皮肉的滋滋声，司元亮一时间想起上周在庭院里吃的烤肉，带血丝的牛里脊扔到铁丝网格上炙烤，昂贵换取的新鲜使得那肉条在网格上抽搐……
　　司元亮锤了锤胸口。
　　韩昼熄了火焰，用戏谑的口吻道，“血，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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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在拜年的空隙加油码字的:)
祝大家新年快乐，诸事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