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62、chapter 62

　　湛黎调戏了韩昼，心情好到飞起，心情一好，胃口自然也好。
　　似是有意要将他们隔绝于世一般，集训基地的吃食都是大量购入原材料，然后聘请厨子和阿姨，学生们端着空餐盘，排着队，依次打菜。
　　“阿姨，土豆烧肉多给一勺行不行？”湛黎总穿大号的衣服，看起来瘦小一只，身高虽亮眼，但胜在纤细，加上颊边若隐若现的酒窝，整个一人畜无害。
　　“饿死鬼投胎吗？”聂星禹排在她身后，毫不留情地嘲讽。
　　“阿姨，女孩子胃口大有错吗？”湛黎小小地偏了一点头，眸子湿漉漉的，里头盛满委屈。
　　打菜阿姨不乐意了，饭勺子在空中一扬，差点怼聂星禹脸上去——
　　“欸你个小伙子，怎么说话呐，怕多给小姑娘一勺不够吃啊，后头厨房还备了一桶呢，大家都是同学，这么斤斤计较至于吗！”
　　说完义无反顾地一记颠勺，探进桶里，再上来时堆了冒尖的土豆和牛肉。
　　由于是桶底舀上来的，泡过丰盈的汤汁，土豆汪成烂烂的芋泥，湛黎乖巧地道了谢，扭头给了聂星禹一个“略略略”。
　　杭锦原本笑意极浅，直到打菜阿姨只象征性地往聂星禹盘子里扔了两块土豆后，差点没绷住，嘴角咧到耳根。

　　三人又凑到一块儿。
　　聂星禹面无表情地往湛黎盘里伸筷子，电光火石之间，筷子尖儿被削了一小截。
　　湛黎皱鼻子，“不要动我的菜。”
　　“哼。”聂星禹重新拄了拄筷子，一下戳穿一块土豆，扔进嘴里猛嚼。
　　“我说，别这么幼稚行不行。”杭锦说完，瞥了眼右前方偷摸着瞄过来的宋岚，对湛黎道，“哎，那女生你认识啊，她好像一直想过来。”
　　湛黎侧了点盘子，把酱油汤汁引进饭里，拌匀了，往嘴里塞一口，含糊不清道，“不用理会她。”
　　“好吃吗？”聂星禹木着脸问了一句。
　　“好吃啊。”湛黎诚恳地点了点头，末了还不忘刺激他一番，“你多吃点，据说晚上考试，费脑子。”
　　聂星禹挺想甩开膀子和她干一架的，奈何实力悬殊，只能把一腔愤懑发泄在饭菜上，呼噜呼噜吃得飞快，吃完一抹嘴，抬头——
　　湛黎正像模像样地用纸巾掖嘴角。
　　杭锦碗里的饭还剩大半，愣愣地看着这对风卷残云的死对头。
　　“给你十分钟，吃不完我让聂星禹抢你的吃。”湛黎点点他的脑门，下了最后通牒。
　　杭锦立刻埋头苦吃。

　　湛黎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插在兜里，一副吃饱了犯困的懒样，说话时拉长了腔调，惹得聂星禹恨不得把她的脑袋摁进盆里去。
　　“我说，聂星禹，你看出这地方有什么不对劲了吗？”
　　聂星禹摇摇头，“除了灵气的存在外，没有。”
　　“啊，果然聚灵境界是一道坎呢。”湛黎一把敲上杭锦的脑壳，“你吃你的，一边吃一边听。”
　　“什么意思。”聂星禹严肃起来，他支起上半身的样子，让宋岚以为他要打人。
　　“看见窗外飘着的云雾了吗？”湛黎不想危言耸听，但她接下来的言论，着实让聂星禹和杭锦惊出一身冷汗，“那些云雾，有着一定的自主意识，并且，被人为操控着。”
　　“！”杭锦噎了一下，聂星禹江湖救急，力道没控制好，差点把肺从胸腔里拍出来。
　　杭锦面有菜色，把饭盆推得远远的，“不，不想吃了。”
　　“不吃就不吃吧，”湛黎忽然问道，“你达到辨微境界了吗？”
　　“诶、嗯……”杭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即便被杭家上下吹嘘为是可造之材，但在湛黎和聂星禹面前，他只不过是个花了许久才跨入修炼门槛的庸人罢了。
　　“那就好，那白雾不针对我们。”
　　“你怎么知道？”聂星禹觉得答案呼之欲出，但依旧困在疑惑的泥淖里，湛黎扬起下巴，对着斜前方顿了顿，“那里在发餐后牛奶，去领三袋过来，就告诉你。”
　　聂星禹闭了闭眼睛，眼周肌肉明显地缩放几次——
　　“原来你是个记仇的人。”
　　湛黎咬着手指，笑容神神秘秘的，又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浑身上下像拢了一层纱，是窗外云雾也比不及的朦胧，“我不仅记仇，还很臭屁。”

　　距离去教室汇合的时间还差十五分钟。
　　湛黎抠着牛奶盒子，“白雾只针对没有修为的人，它们会钻入人的身体，然后……”
　　“然后？”杭锦费力地吞咽了一下，牛奶是白色，那样子与浓得化不开的云雾像了几分，他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爬满全身，一时间连牛奶都喝不下了。
　　“然后，就那么呆着，”湛黎神转折，一摊手，“据我观察，那白雾对人体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他们该吃吃该睡睡，就是看着有些慎人。”
　　“看？”聂星禹看了看湛黎的眼睛。
　　随着她修为的稳步提升，瞳孔外一圈琥珀色越发凝厚，有着慢慢朝瞳仁里浸染的势头，巧克力色溶了甜杏，聂星禹笃定自己是因为没吃饱才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视界修为决定了，我能看见白雾侵袭人体的过程，而你们看不见。”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杭锦有些难以置信地晃了晃头，同时用手指扫过三三两两还在吃饭的同学，“你是说，但凡没修为的人，身上都……”
　　“唔，都长着絮状白雾，你见过海葵吗？就是长着软绵绵的枝干，在海里随着水波摇啊摇……他怎么了？”湛黎停止了模仿，看着杭锦打翻一盒牛奶。
　　聂星禹继续木然，“他太羸弱了。”
　　“孩子，你该多吃点饭。”湛黎对着杭锦盘子里剩下的饭菜，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

　　这厢。
　　与其说是韩昼在征得议员的首肯，不如说是议员在与韩昼死磕。
　　他游刃有余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议员抛过去的死结，并且将皱巴巴的绳子捋直了，重新打了一个漂亮的活结送还回去。
　　周雪耀暗地里早就倒戈，因此他只需装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晚点投一个赞成票就行。
　　司元亮一边擦汗，一边拼命喝水，以弥补体内大量水分的流失。
　　“韩九爷，不管你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再入无间海与荆棘林这件事情，你总是占优势的。”
　　“我知道，因此我提议，用相应的规制，抵消掉我的优势。”这话韩昼已经重复了三遍以上，但他不介意再重复上三十遍。
　　他与湛黎一样，在坚持的事情上，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与韧劲。
　　“不存在相应的评估机制。”一位议员举手，他给了司元亮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战场转移，韩昼微微低头，与那位身高差强人意的议员平视。
　　“那就在底线范围之内，用最严苛的方式打压我的实力。”韩昼十指交叠，搁于桌面，眼前连杯水都没有，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依旧挺拔得像棵松槐，无论是皮囊，还是内势。
　　许多议员在心底长吁短叹，怒家中子女不得其皮骨，亦未得其风韵。
　　歆羨之情难以言表。
　　“你的意思是，把你的境界压制在合一境界？”司元亮枯树眼皮子一掀，反而掀出一股坏点子来。
　　“我不介意。”韩昼嘴角挂着冷笑，别以为他不知道司元亮在打什么主意。
　　司元亮故作为难，眉间老皮皱了三层，“可……新人里，合一初阶的人也不少，你去过一次，多少记着些路线，对他们来说，还是不公平。”
　　“时间，他们越过灵洲终点线的时限是六个月，我可以缩短为三个月。”韩昼嗓音凉了下来，落在司元亮耳中，怎么着都有点心虚的意味。
　　“嘶……这样……恐怕不好吧，于九爷也太不利了。”司元亮抚着下巴，迟迟不下定论。
　　对面坐着的陆老先生只能干着急，议会的目的是讨论议案，并不能劝阻提出议案的人放弃提案，更何况，陆焱已经劝过一轮，他几度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对着司元亮吹胡子瞪眼。
　　司元亮这老贼要是敢答应，他回去就让陆焱撤了和司家合作的生意！

　　韩昼垂着眸子，静待结果。
　　随着时间的流逝，偌大一间会议室里，讨论声逐渐失控，从最初的嗡嗡声发展成互喷唾沫的辩论游戏。
　　陆老先生穿了一辈子儒雅长衫，此时站起来，掀了茶碗，指着司元亮的鼻子骂。
　　司元亮一脸的得意，眼里有种“话语权皆在我手”的快感，“陆老先生，快别气了，这是九爷自己的选择，他这个韩家长子，可是你看着长大的，这么不尊重他的选择，怎么行呢？”
　　“你、你个老东西！”陆老先生撩起长袍，恨不得踩着桌子去撕司元亮的脸。
　　韩昼有些无奈，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几下。
　　只是“笃笃”叩了几下而已，不大的声响却如同投石入湖，荡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所到之处，众人皆静。
　　“不必多争，我看在座一席人里，司老先生的话，份量最重，我便听司老先生的吧。”
　　陆老先生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一拍大腿，“糊涂！韩家大少！糊涂啊！”
　　司元亮闻言眼里迸出雪亮的光，他聪明地半阖着眸子，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来，说出的话却是字字凌厉，句句锋煞——
　　“韩九爷，你既是想去，便去吧，只是，夺了你些许修为，短了你少许时日，到时候命丧他乡，可别说是管理局造的孽，家里该交代的交代，该安排的早些安排，知道了吗？”
　　韩昼嘴角垂挂的笑淡下去，他接了司元亮的话，在见血前将它翻了个面——
　　至此，那刀刃便朝着司元亮掠去。
　　“司老先生放心，司玖一，我会多加照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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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放假比上班还累，忙了一整天:(
日后我们一起蹲深夜吧=)
小年快乐（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