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61、chapter 61

　　“这片公寓显然不常有人来住，建筑也新，极有可能是为了今年的集训新建的。”湛黎把最后一件衣服撑进衣架，在柜子里挂好。
　　试卷和课本整整齐齐码在书桌上，上面突兀地放了只耳机。
　　“你猜得很准，往年集训不在这里。”
　　湛黎走到窗前，稍稍推开一点窗户，絮状的云雾登时着了魔般，争先恐后往屋内涌，一部分瞄准了湛黎，另一部分拐了个弯，直扑胡蓬安而去——
　　“哧——”
　　湛黎右手倏然成拳，悬空一握，那白雾在碰到胡蓬安的前一瞬突然静止，接着像被扼中了命门，昂首嘶嘶鸣叫，没多久，就烟消云散。
　　“这、这是什么东西！”胡蓬安如同见了长毛老鼠般一跃而起，两手胡乱地掸着衣角。
　　“噫，鬼知道。”湛黎合了窗户，“反正，不正常就对了。”
　　“你倒是一点都不怕。”胡蓬安原地踱了踱，使劲挠着光头，“要是怪烟会袭击我，一会儿我出门可怎么办。”
　　湛黎笑起来，“关我什么事，横竖影响不到我。”
　　“你！”胡蓬安差点跳起来，“我可是集训主讲老师！我死了你能有什么好处！”
　　“那不挺好，你死了我就回象城和九爷一起过年节。”湛黎随口一答，开了空调，抖开被套，慢慢悠悠套起被子来。

　　“……”胡蓬安气得没话了，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你要是不给个解决方案，九爷给你安排的秘密训练地点就别想知道了！”
　　“随你。”湛黎胳膊一甩，被子乖乖翻面，四只被角贴合，是她和韩昼都喜欢的冷色调格子系。
　　胡蓬安绝望了，这小孩和韩昼一个德行，都是任性起来油盐不进的主儿。
　　他就这么在门口杵着。
　　湛黎定定心心整理房间，等到一只行李箱被彻底清空，这才往床角一坐，“胡老师，您可还行？”
　　“哼，不大行。”胡蓬安老是往窗户那儿瞥，湛黎“刷”得把窗帘拉上了。
　　“胡老师，你出现在我的房间里，那东西把你自动识别成学生了。”
　　趁着胡蓬安没反应过来，湛黎绕过他，去客厅冰箱里拿了两罐饮料。

　　她在冰箱前站了一会儿。
　　宋岚抱着她的玩偶在房门口张望，湛黎反手扔了一罐汽水过去，“房间里通过风了吗？”
　　“通过了通过了！”宋岚受宠若惊，也不嫌弃易拉罐冰手，走到湛黎跟前。
　　湛黎的眼睛忽然凶狠地一眯——
　　即将没入宋岚脖颈的白雾“嘎”一声停止了动作，昂起脑袋，左右踌躇着。
　　宋岚吓得倒退两步，“湛、湛黎？”
　　“唔，没事，眼睛不大舒服。”湛黎装模作样地揉揉眼睛，一只手握着汽水，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罐声，一下一下，直到那白雾心虚地不行，一寸寸将盘踞于宋岚的身躯退离，嗖得朝窗外逃窜。
　　“嗯、嗯，之前提了九爷，惹你生气了，对不起啊。”
　　湛黎摇摇头，指指她怀里的易拉罐，“嫌冷的话，放一放再喝。”

　　胡蓬安扒着门框目睹全程，心思一转，“那姑娘身上……”
　　“也有。”湛黎拎起汽水晃了晃，“喝吗？”
　　“你还真是……”
　　“不是说了吗？横竖影响不到我。”湛黎“咔”得掰开易拉环，咕嘟咕嘟猛灌小半瓶，“啊、爽！胡老师，相信我，那白雾只针对学生侵袭，你被袭击，只是个意外，所以，你还是尽早离开学生公寓的好。”
　　胡蓬安胡子一翘，“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爱信不信。”湛黎懒得与他多言，拉开椅子，随手抽了一本习题册，翻开就做。
　　等胡蓬安脑筋绕了几个弯，发现别无他法时，湛黎小半张卷子都下去了。
　　“哎、我、我……”
　　湛黎把草稿本推到他面前，“写。”
　　“……”胡蓬安一边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一边还是写下了秘密的训练地点，“我走了，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九爷的？”
　　“我和九爷有联系途径。”湛黎摆摆手，“晚自习见，胡老师。”
　　胡蓬安出公寓的时候免不了害怕，畏畏缩缩、蹑手蹑脚，看起来颇为滑稽，无处不在的白雾见到他，有一瞬间的翻涌——
　　吓得他差点爬回楼上找湛黎。
　　好在白雾的自动识别系统运转正常，很快对这秃瓢老头失了兴趣，飘荡了一阵，兀自散了。

　　湛黎盖上窗帘一角，食指与拇指轻轻捻动，眼里的疑虑与了然交替出现，辗转几个回合后，恢复了清明一片，右手聚了一小撮灵气，点亮了左手掌心的“昼”字。

　　灵洲，管理局。
　　一场议员间的密会正在进行，韩昼被请上接受质询的主位，通常来说，这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但韩昼一如既往地淡然处之。
　　韩父因为是近亲属，必须回避，这就意味着，整个大厅里坐着的，大多数都是想把韩昼拉下马的人。
　　质询是一场漫长的活动，对接受质询者更是一场心理与生理的双重考验。
　　司元亮清清喉咙，刚想开始第一轮询问，就见韩昼的手抬了起来——
　　“抱歉，重要的事情，我接个电话。”
　　说着，便从质询席上下来，将会议室的门拧开一条缝，身子微微一侧，出去了。
　　十几名德高望重的老议员就这么被晾在里头，最近电力系统不稳定，空调时不时抽个风罢个工。
　　修为高的靠灵气护体，修为低一点的，基本只能靠抖腿了。
　　“！”司元亮板着一张了无生气的死人脸，唯有眼里是生动的，怒火燃透了半边天，周雪耀在一旁不安地绞着手指——
　　自韩昼用九重莲焰教训过他一回后，他就患上了严重的“恐火症”。
　　怒火也算火，不是吗？

　　“九爷？”
　　“嗯，我在。”韩昼佯装打电话，湛黎的声音里满是雀跃的小心思，那头很安静，没有山里一贯的风声，小孩一定还在房间里。
　　“九爷，我平安到达了，但是，这里有些问题。”湛黎同样在辨别韩昼的处境，却是静极，没有人声鼎沸、抑或是车水马龙，湛黎隐隐有些不安，说道，“九爷，你现在在哪里。”
　　韩昼轻笑一声，虽不想让她担心，但更不想有所隐瞒，“管理局会议室外。”
　　“一年半之后，你要再度去闯无间海和荆棘林，对吗？”
　　“嗯。”韩昼皱眉，消息还未公示，也不知是谁透露给了她。
　　“我会和你一起去的。”湛黎很笃定——
　　“死而复生”的她比谁都通透，这么想着，心里便生出一种不论生死的坚定来。
　　韩昼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他这些天没能好好休息，太阳穴隐隐作痛，“湛黎……”
　　“九爷，霞宜山有问题，学生公寓附近飘满了奇怪的白雾，这种白雾不针对老师，却会侵袭学生的身体，但又不会给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当然，那些白雾近不了我的身，所以，我还需要时间观望。”湛黎一口气说完，试图将上一个话题完全掩盖掉。
　　“确保你自己的安全，我会派人去查。”韩昼遂了她的愿，没有对上一个问题作过多纠缠。
　　“放心吧，九爷。”
　　韩昼听到那头有急切的敲门声响起，由于生祭连接了灵魂，一时间密集的敲击声如同落在他心头一般，脑袋里的神经倏得一跳，钝痛令他轻微地耳鸣，只能通过生祭，听到一些簌簌的嘈杂声——
　　“湛黎？！”他惊道。
　　“嗯？！”湛黎被韩昼吓了一大跳，“怎么啦？”
　　“出了什么事？”
　　“没有啊，宋岚喊我去吃晚饭，吃完饭还有晚自习，据说是考试。”湛黎说完，只听韩昼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忍俊不禁道，“九爷，你什么时候也变得一惊一乍的了。”
　　“胡说！”韩昼竭力挽尊。
　　墙上的壁画镶了铜边，能照出半边脸，韩昼从小就没怎么害羞过，因此也不知道自己的脸皮竟然如此之薄——
　　金属表面的成像略有偏差，但依然清晰可见，他颊上层层泛起的胭红。
　　羞怒交加之下，眼角犹有水光，额角绷起的青筋绕过那点薄薄的湿濡，蜿蜒着消散在成片的飞红里。
　　韩昼有种烧了整条走廊壁画的冲动，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在湛黎咯咯的笑声里泄气，“行了，别闹了，去吃晚饭吧。”

　　“哈哈哈哈九爷你真可爱。”湛黎胡乱应了宋岚一声，拾过两本书和笔袋扔进背包，还不忘继续嘲笑韩昼。
　　“湛黎，你若是额头痒，说一声便是。”
　　韩昼压下羞意，再开口时，又是冰冰冷冷的灵洲九爷一枚。
　　司元亮站在会议室门口，沉着脸，“我说韩九爷，你要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他原本指望韩昼会有所收敛，谁知二十七岁的男人只是掀动眼皮，浅浅看了他一眼，慵懒地抬起一只手，指着他，朝会议室门内的方向拨了拨，意为——
　　“进去，候着。”
　　“！”司元亮重复深吸气好几次，才勉强稳住满腔怒火，重重地“哼”了一声，反手甩上了门，整条走廊都在颤动。
　　与此同时，依旧吊儿郎当不服管教的湛黎额头上传来一记剧烈的锐痛。
　　“嗷！”湛黎右手捂住脑门，左手摊开着，掌心的“昼”字亮着波纹状的光，“我靠！隔空也行！”
　　“还笑不笑？”韩昼的声调里藏着说不出的危险。
　　“我错了。”湛黎委屈巴巴地承认错误，她故意把声线拖得老长，听起来又黏腻又可怜，在博取韩昼同情上，她向来敢于牺牲。
　　韩昼无可奈何的叹息声刚起了个头——
　　湛黎迅速接话：“但下次还敢！”
　　然后“嚓”得切断了与生祭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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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景放假啦，过年期间，早起是不存在的，蹲文的时间多半在傍晚以后，乃至于…深夜:)
给大家拜个早年:-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