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128、chapter 128

　　湛黎一直对虚无界历来的奇闻杂志很感兴趣，但掏空了韩昼的书房，也只找到零零散散讲述近现代发展史的所谓“史书”，板块文化与物质界又是一一嵌合般的对应，这令她或多或少有些在意。

　　韩昼选的饭店是一家极为精巧的粥店，能将清淡的辅菜做出鲜美的滋味也是其特色之一，湛黎撇了撇嘴，心知牛排大餐是真的打水漂了。
　　“你请樊审理员来这里吃饭，他不会不买账吗？”湛黎嫌弃道。
　　“这里的全粥宴，至少要提前一周才能订到。”韩昼挺稳了车，服务生没见过“九爷”本尊，却知道这辆标志性的车，顿时肃然起敬，迎宾的嗓门都洪亮了几分。
　　“这么夸张，”湛黎耸了耸肩，“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等会儿能吃到很好吃的东西。”
　　“你可以这么想。”韩昼轻笑道。

　　能惹得韩昼笑起来，服务生不由得多看了湛黎两眼，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但不好揣摩年纪，五官尚且青涩，但又初具风情。
　　厅堂是中式风格，比轴金楼一味追求金碧辉煌的风格不知雅致了多少，搁架上的古董都是真的，经过的时候，湛黎能感受到上头透出的古朴意味。
　　长廊的两侧墙上绘满精谨细致的工笔画，鸟雀枝头，庭院深深，雨打芭蕉叶，有风穿堂来，用色古旧，饱和度低，但色块的搭配却是艳丽而大胆的。
　　湛黎回了服务生一个礼貌的淡笑。
　　服务生心下一惊，额头不知为何泛起一层细密的汗来。

　　“韩先生，104包厢到了。”
　　服务生引着韩昼与湛黎进了包厢，“韩先生，我们这里粥是现熬的，如果等的人很快就来的话，建议先点菜。”
　　“嗯，菜单给我。”包厢里安置的是一般大小的圆桌，湛黎和韩昼挨着坐，便凑过去跟着一起看菜谱。
　　“一份野菜粥，配菜的话简单点，虾饺皇，葱油鸡，白灼秋葵……”
　　“你是给我点的吗？”湛黎抬起头，看着韩昼道。
　　“你大病初愈，吃点清淡的，况且，这里的野菜粥味道称得上一绝。”韩昼淡淡解释道。
　　“可是我想吃这个虾干贝粥。”湛黎指了指菜谱上的图片。
　　“海鲜寒凉，又是发物，你现在不能吃，”韩昼翻过一页，“给你添一个咸蛋黄焗茶树菇。”

　　“……”
　　服务生飞快地记下了，他慌张地看一眼湛黎，心道这小姑娘怎么那么猖獗，离得九爷这么近就算了，说话的姿态也是大不敬，然而下一秒，就听湛黎道：
　　“行吧，不过既然我喝野菜粥，你也得和我喝一样的，我们有难同当！”湛黎坏坏地露出一边的小虎牙，亮亮的。
　　“可以。”韩昼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服务生大跌眼镜，手里的笔一个歪斜，在点菜单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两份野菜粥，配菜也一样。”韩昼说道。
　　“好的韩先生，我已经记下了。”
　　“再来一份虾干贝粥，辅菜就按这套餐上搭配的来。”
　　“嗯？你这是良心发现了？”湛黎忽然开心，差点就要举起筷子敲碗了，谁知韩昼从她手里取走筷子，顺整齐了搁在碗沿上，轻声道，“那一份是点给樊先生的，你给我乖乖喝野菜粥。”
　　“……”

　　*

　　樊泓在管理局总部一直是坚定不移的“韩昼派”，不过和他站在同一阵线的人与往年相比实则少得可怜，毕竟在指挥官短暂的历史上，三十岁都不到的岁数只此一例。
　　他在管理局总部一路坐到高级审理员的位子，意味着他知道许多比秘密更为秘密的秘密，他也确信韩昼对这些秘密一知半解，但他很乐意与这位了不起的年轻人达成合作。
　　即便山雨欲来，他也欣然赴约。
　　他就知道，终有一天，会有人再站出来的。

　　只是樊泓没想到，韩昼短信里“一位重要的人”就是眼前心满意足吃着野菜粥的湛黎。
　　她大张旗鼓地动用了两只海碗，一只碗用来喝粥，另一只碗用来凉粥，而帮着把粥舀入碗里的人，竟然是一言不合烧穿了肖立群手掌的——韩昼。
　　“九爷。”樊泓叩了叩门板。
　　“樊审理员，”韩昼淡笑着点了点头，转头看一眼湛黎，“叫人。”
　　湛黎咽下嘴里的粥，露出纯良无害的笑容，“樊叔叔好。”

　　“九爷，这位是……”樊泓是见过风浪的人，很快镇静下来。
　　“湛黎，我手中推荐信的拥有人，除此之外，未来韩太太的位置，预定了也是她。”韩昼面不改色，说完后将一勺粥慢条斯理送入口中。
　　“咳咳……”
　　“咳咳……”
　　两阵咳嗽声此起彼伏，湛黎的脸颊在滚烫粥汤的氤氲下本就泛着红，这会儿连着脖颈和耳尖更是红了个彻彻底底。
　　樊泓经不住一上来就是爆*炸新闻，又不小心被嘴里的粥烫着了，挥着手嘶哈嘶哈好半天，灌了半杯凉白开才缓过神来。

　　“九爷，你还真是……”樊泓尴尬地搅着勺子，再看湛黎时眼里多了点东西，像是疑虑，又像是在试探深浅。
　　湛黎也不打算藏拙，瞳孔外的一圈琥珀色适时点亮，被韩昼永生境气场包裹在内灵气冲出，浅浅一层，漾满整个包厢。
　　虽说是视界境，但又不是纯粹的水蓝色，里头均匀地分布了一些亮眼的雪青色，而水蓝色灵力的包边，则隐隐透着极富生机的草绿，看起来是要往天纵境突破的前奏。
　　“这……有些不可思议，湛小姐，冒昧问一句，你今年多大？”樊泓身子往前倾，显然是有了兴趣。
　　“十八岁差一个月。”湛黎尽量往大里说，以免给樊泓造成“韩昼老牛吃嫩草”的错觉，而准确说来，她才是“老牛吃嫩草”的那一个。

　　“十八？！”樊泓失声叫道。
　　韩昼停下给湛黎夹菜的手，抬眸望了樊泓一眼，“嗯，确是如此。”
　　“十八岁的准天纵境，九爷，你莫不是在和我讲玩笑话？”樊泓将湛黎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忽然心有所感，问道，“你灵气里，那股相当强劲的雪青色力量是什么？”
　　湛黎吃了半饱，准备休息一会儿，于是支起下巴，笑盈盈道，“你猜。”
　　话音未落，脑门上便挨了记轻敲，“不许对樊先生无礼。”
　　“没事没事，我只是好奇罢了。”樊泓息事宁人，眼神从湛黎挪到韩昼身上，有点巴巴地求着答案的味道。
　　韩昼见湛黎面前的白灼秋葵已经空了，一边将自己的一小碟放到她面前，一边说道，“抱歉樊先生，这是她自己的秘密。”
　　“……”说了和没说一样！

　　樊泓倒也不是很介意，他想了想，决定回到最重要的事情上来，“九爷，你今天请我吃这顿饭，意欲为何？”
　　韩昼吐了两个字，“合作。”
　　“我一直都是站在九爷您这边的，有什么事情吩咐就是了，谈不上合作不合作的。”樊泓无奈地笑了笑，他明明比韩昼大了一轮有余，在其面前却总是莫名地感到惶恐。
　　“既然牵扯到利益，还是有来有往得好。”
　　“好，听九爷的。”
　　韩昼顿了顿，说道，“樊先生，管理局总部里，支持我的人有多少？”
　　这话算是相当之直接了，樊泓闻言一怔，不过很快跟上了节奏，“连我一共六人，还有一些摇摆不定的，我就暂且不算在里面了。”
　　“很好，我需要你们帮两个忙。”
　　“请讲。”
　　“其一，大约半年之后，我需要一个在灵洲国际任教的导师职位，并且这项导师职位可以一直延续至下一届指挥官卸任。”
　　“其二，我希望你们提出一项议案，将最高统一指挥官的人数，扩大至两人。”

　　樊泓倒吸一口凉气，这两段话于他而言无疑是天方夜谭，“九爷，容我说两句，灵洲国际的导师位置，这不难，但延续至下一届指挥官卸任……九爷，你……”
　　“我知道，从我卸任的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掌握在了你们管理局总部的手中，且十有八九，我是活不到新任指挥官上任的，不过无妨，既然我敢提，我自然手中有筹码。”
　　韩昼将生死说得云淡风轻，湛黎却是心跳如擂鼓，手指一紧再紧，指关节泛起浓重的青白色，一口汤含在嘴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至于第二项议案，”樊泓摸了摸下巴，“恕我直言，九爷，是个不错的计划，我想下一届指挥官，十有八九会落在司玖一头上，若是提案通过，九爷，你不打算去争第二个名额吗？”
　　“指挥官这个身份，虽说各处便利，但掣肘更多，接下来三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妨先放一放。”韩昼拍了拍湛黎僵硬的脊背，一点点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小孩。

　　“那，依你所言，再下一届指挥官你依然要参加选拔，届时，司玖一来争这第二个位子，怎么办？”樊泓渐渐地平静下来，奇异地接受了这种天马行空的设想，甚至对未来虚无界天翻地覆的走向，有了隐隐的期待。
　　“他争不过，”韩昼冷冷道，但旋即表情又柔和下来，手掌落在湛黎软软的发梢，“因为那第二个位子，是我预留给湛黎的，如你所见，她是天生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