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113、chapter 113

　　湛黎挥起莎拉维尔，子*弹叮叮当当撞在刀面上，有一颗斜斜擦过刀刃，不出意料被切成了两半，掉在地上，尾部冒着青烟。
　　“先干活，后拿报酬，想要血，就先替我救了人再说。”湛黎看着许逢生再度扬手，紧紧握住刀柄，识海里安静了一会儿，传来一声别扭的“哼，成交”。
　　“你到底是谁？”许逢生大约终于发觉湛黎不是寻常人物，弟兄们的命也不是捡来的，半空中的手犹豫着垂了下去，换了怀柔套路。
　　莎拉维尔内的器灵苏醒后，除了刀身上的纹路更加清晰明亮，刀刃越发锋利外，并没有引发什么天地异象，湛黎撇撇嘴，她觉得用洗碗的钢丝球仔仔细细擦一遍也能达到这效果。

　　“哼，你知道什么，乳臭未干的小毛丫头！”稚嫩的童音在识海炸响，灵魂体一拂袖子，淡淡地骂了一声，“聒噪。”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破印记，”器灵感觉到湛黎的耐心值逐步降至冰点，嘟嘟囔囔声立刻弱了，消停前还不忘哼哼唧唧，“你不能仅凭我的外表就断定我不厉害！”
　　“嗯，”湛黎给了个单音节的回应，走廊深处，被层层警员遮挡的韩昼缓缓抬起头来，眼里一尘不染的冷硬金色刺痛了她的双眼，她将虚晃的目光聚焦回许逢生，只说了两个字，“让开。”

　　湛黎眼神里浓重的杀戮色彩令许逢生萌生了退意，但人就是这么奇怪，当他认识到自己内心的恐惧后，忽然感到一阵羞耻。
　　以伊吹组长为靠山，又有着多年排险的经验，却被一个面貌秀气的小姑娘吓到，许逢生脑袋里那根理智的弦一下子绷断了，他做了个极其错误的决定，下达了第二次攻击的命令。

　　湛黎克制着下手的轻重，一路突围过去，此时此刻，在这一层楼里，在这一栋建筑里，在这一片水土皆灵的大地上，每一桩灾厄的发生，都将毫无理由地归咎于韩昼，都将钉在属于他的耻辱柱上。
　　刀背削过阻挡者的手腕与膝盖骨，他们嗷嗷惨叫着翻到在地，丧失了再战的能力，许逢生捂着被重重击中的肋骨，龇牙咧嘴地靠坐在墙根，看着歪歪斜斜扫射出的子*弹将墙壁上的水晶壁灯击的粉碎——
　　这些碎片在少女周身弹射，有些无可避免地割开纱布，鲜血汩汩流出，莎拉维尔兴奋得嗡嗡直颤。

　　厚重的双开门只开了半边，湛黎一脚踹开另外半扇。动静之大，令韩昼转过头来，与她视线相接。
　　“你来了。”他说道。
　　湛黎眉梢一挑，双手紧紧握住刀柄，“不要学着他的样子和我说话，你这个寄生虫。”
　　“居然敢这样说我，胆子可真是不小，”金瞳驱使着韩昼在办公椅上坐下，“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孩，还天真的以为，拿把歪门邪道的破刀就能除掉我？”
　　“不然呢？”湛黎歪头笑笑，“我这人向来有仇必报。”
　　“我可不记得和你有什么仇怨，”金瞳一摊手，手指拂过嘴唇，饶有兴致地欣赏湛黎腰与骨盆连接处性感的弧线，“我觉得你大可不必与我为敌，相信我，我比韩昼要有趣多了。”
　　“放屁，你那么丑，”湛黎挥了挥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哈，在霞宜山你就差点杀了我一次，还没有仇怨，脸皮真厚。”

　　“你的措辞令我生气。”金瞳微微眯起，仿佛被挤压的爆浆蛋糕一般，他举起手打了个响指，漫天的金芒受到指引，降落的速度快了近一倍。
　　冲在最前头的一片沾上颐琳大厦最顶端的一块广告牌，一整块广告牌瞬间被点燃，火苗窜出三米多高，原本就生了锈的铁架支撑不住，晃了两下，一头从百米高空扎下。
　　湛黎眸子一缩，脱口而出，“江山蝶，Plan B！”
　　识海里慢悠悠晃出一句吴侬小调，“晓得了小姑凉，不要乱叫，吵得奴家心慌慌……”

　　面容秾艳的男子掀起半边耳机，拉开直升机的舱门，另两架盘旋在大楼边的驾驶员一脸的悚然，拉下对讲机，“呼叫A1号驾驶员，呼叫A1号驾驶员，见鬼了！那究竟是谁！”
　　苏婀娜任由对讲机悬在空中，跟着螺旋桨轰鸣的频率上下颠簸。
　　“乖乖，这么大一块广告板，苏婀娜，我们得保持一个俯冲的姿势，方便我把板子击到空地上。”
　　“知道了。”苏婀娜一头乌亮的黑发在脑后梳成一束高马尾，连一丝碎发都没有，露出形状圆润优美的饱满额头。

　　“这铺天盖地的亮闪闪玩意儿，我们只有七个人，最多能保住重要的建筑物，要是有人手贱去摸，就没办法了。”飒飒夜风卷起奥卡西的风衣，离他最近的金芒不过一臂之遥，小小一团里浓缩了无穷的威力，摧毁一片要花费不少精力。
　　乔今低头看看，说道，“算七个半吧，树莓在我怀里。”
　　湛黎崩溃，“你把树莓带来干什么？！”
　　“不知道，它非要来的。”乔今扯了扯树莓嘴里咬着的粉红豹子，抬头泪眼汪汪看着赵孤堂，“你看，它就是不把豹子还我，除了带过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别卖萌，我知道你骨子里是个什么家伙。”赵孤堂一掌拍他脸上，“走开点，干活！”

　　“小姑娘真没礼貌，我还在你面前呢……”
　　“你好烦啊，能不能不要顶着九爷的脸和我说话。”湛黎嗖得亮刀，单步跃起直刺金瞳面门，当她离得更近一些时，金瞳猛然发现，少女漆黑瞳仁外镶嵌的一圈琥珀边。
　　力量当然是悬殊的。
　　湛黎才不管这些，她有自己的想法，又和韩昼大大小小交手过不知道多少回，对永生境了如指掌。
　　“真聪明，试图将自己的一缕神识送进我的识海，怎么，是打算唤醒韩昼？”金瞳笑眯眯地坐着，他甚至不用大幅度摆动手臂，晃晃手指就能将湛黎看似凶猛的力道尽数卸去。

　　“你猜。”湛黎皮笑肉不笑，房间里每一寸角落都能当成是落脚点，为新一轮攻击制造出不同的角度和着力点。
　　“他的意识睡得很沉，怎么说呢，他其实就是个懦夫，一旦有触及他内心深处的事情发生，他就会失控、暴走，给我冒出来的可乘之机，”金瞳哈哈笑着，“说到底，他还是个要躲在女人背后求保护的小宝贝，不是吗？”
　　“乘人之危的家伙，却反过来嫌弃被害人羸弱，你的逻辑，”湛黎竖起一根手指，在太阳穴上打圈圈，“是被狗吃了吗？”

　　金瞳终于不说话了，怒意几乎化为实质，仿佛饱满流动的温泉蛋黄在高温的持续沸煮下凝结成块，颜色变淡变脏，成了两坨既不漂亮，又很邪恶的空洞。

　　“真难看。”湛黎毫不留情地讥笑。
　　“啪！”金瞳趁着少女凌空劈下一刀，身体朝后一让，莎拉维尔直接将质地顶级坚硬的桌子砍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而也就是这个落下复又扬起的过程，让金瞳逮到了空子，突然攥住了湛黎的手腕。
　　“果然按照之前的计划来才是最好的，你，就不应该活着。”金瞳凑近湛黎，手上一点点施力，他想看到少女吃痛后隐忍的表情，若是能将嘴唇咬出点血来，那就更棒了。
　　“是吗？”令人吃惊的是，少女扔了刀，没被擒住的手在桌面上一撑，整个人攀上桌子，两条修长的腿像小美人鱼卧礁石那般，害羞地交叠着。

　　“韩昼喜欢你这样的，可不代表我也喜欢你这样的。”金瞳尝试着狠狠羞辱她一番，谁知湛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死死握住金瞳的手腕——
　　“小九！”
　　灵魂体应声而动，他与韩昼一脉相承，储存在印记里的永生境灵气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逆流而上，闯进识海内。
　　“你——休想唤醒他！！！”金瞳面上青筋暴起，愤怒地起身，湛黎宛如刮了鳞的小鲤鱼，被他提在半空中。
　　金瞳就这样提着她，走到厉行舟的尸体前，将插在他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然后一秒不停地，对准湛黎的心脏捅了下去！

　　“谁要唤醒他了？”湛黎浑身的细碎伤口接连裂开，她挑衅地勾着唇角，被勒紧的手腕动了动，艰难地比划了一个中指。

　　锐物贯穿胸膛，血淅淅沥沥淋了满地，一路蜿蜒着，一滴不剩没入了莎拉维尔紫光萦绕的刀身，孩童痛饮鲜血，却没有畅快地喟叹，而是轻颤着，从刀芯里发出一声触及灵魂的悲鸣。

　　“哈哈哈哈哈……小姑娘嘴硬得很，你看，这世上没有人能逃过命运，从一开始，你就注定了要……嗯？！”
　　“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金瞳倏得感到浑身燃起烈焰，而这两股火焰精准地知道，它们要攻击的是这对寄居在主人身体里的亮闪闪玩意儿，“无色和九重？你们怎么会……你们应该随着韩昼一同沉睡才对！啊……我明白了，是该死的印记！印记！”
　　“可是，”金瞳松开湛黎，任由她跌倒在地，捂住眼睛，“你觉得，仅凭这两团热乎乎的东西，就能把我……”
　　湛黎沿着自己的鲜血，摸上了莎拉维尔的刀柄，“血，好喝吗？”

　　莎拉维尔持续地悲鸣。
　　“血？”金瞳终于注意到湛黎手里的长刀，浸在血泊里、看起来乌糟糟、一文不值的破铜烂铁，“哈？你在用血喂养器灵？开什么玩笑，器灵都是贪婪肮脏的家伙，除了吸干你的血，它们什么都做不了。”
　　“谁管它是贪婪还是肮脏呢？”湛黎气势越发低迷，玫瑰般的色泽从嘴唇游走，她的胸口被扎了个深深的洞，微凉的空气温柔地将生机从她身体里抽离，“危急的时候，能派上用场，不就行了吗？”

　　少女回光返照般的决然奋起在金瞳看来，简直是一场午夜惊悚片。
　　无色和九重甚至点燃了它们一直小心翼翼保存的精神火核，让金瞳的本体在熊熊火焰里被烧灼至近乎脱水，最后一刻，终于脱体而出。
　　这两片薄薄的，不可一世的耀眼太阳，被诞生于罪恶的莎拉维尔劈成两半，星空重归沉寂，深邃与黑拥抱在一起，象征着黎明前的最后隐忍。

　　湛黎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息，看了一眼韩昼栖息了全部沉静与美好的黑眸，然后重重地、重重地、跌落地面。

　　“想住校吗？”
　　“不想。”
　　“放学了来接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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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最后一段对话来自第一章，两人的第一次对话。
②全程推荐循环BGM——《FMD》from泽野弘之，不要错过中间的小提琴旋律。
③不管有没有人看，阿景倾注心血写了这一章，相信阿景，从这一章之后，就全是甜甜甜了！甜掉牙！甜死人不偿命！夫妻档携手一起看看风景搞搞事情坑坑坏人赚赚钱可还行！！！（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