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蝶记》晴芜

10、第 10 章

　　孟连微微一笑：“我为何不能在此处？今日侯爷身体抱恙，就由在下孟连接待贵客。”
　　萧点心道，信你才有鬼了。此地偏僻阴暗，一点都不像是接待贵客的地方，想来是崇地仗着自己地富兵强，要给她这小地方的人一个下马威。
　　靳泫冷笑一声：“接待？你就穿成这样来接待？”
　　孟连缓缓站起来：“原来二位一早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请慢走。在下不送。”
　　萧点疑惑道：“且慢。孟大人如此匆忙要赶在下走，可是惧怕在下？”
　　孟连神色不变：“我岂会怕你。”
　　萧点道：“在下听说，凡是狡兔灰鼠一类的瑟缩之辈，才喜欢躲在昏暗的地洞里窥探。若是光明磊落，何不在旷野之中见人？如今孟大人在这偏殿中面见在下，不知意欲何为？”
　　孟连眼中波澜不定，面上却柔和：“萧大人说笑了。”他微微抬手示意，有侍者为萧点一人送上果盘，“萧大人且用些茶果吧。”
　　萧点见侍者端上来一个硕大的盘子，里面只有一个被切成八瓣的柚子。这柚子也着实古怪，它的皮非常厚，果肉加起来却还没有一个李子大。
　　靳泫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柚子：“孟连，你到底在搞什么？”
　　孟连没有理他。他轻轻勾起一丝笑：“萧大人，这是从尧地来的水果贩子卖的柚子。表面香气怡人，果形漂亮，切开却原来是一副空壳。看来尧地人实在擅长欺诈，不能轻信。”
　　殿中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萧点拿起一瓣柚子掂了掂，忽然调皮一笑：“孟大人，这种柚子在我们尧地不是这么用的！”
　　孟连眉毛微蹙：“你说什么？”
　　萧点道：“此柚果肉不足却香气甚浓，我们尧地人家都是把它去肉留皮，放在家里作清新气味之用。没想到崇地人竟把它拿来吃吗？在下实在佩服啊......”
　　孟连终于怒了：“你！”
　　忽然，孟连身后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崇焕侯明岳面带笑容，从暗阁内缓步走出：“都说‘雪衣圣手无心奴，青霜白露纵横萧。’今日一睹萧大人风采，才明白传言非虚呀。”
　　萧点赶紧上前恭敬大拜：“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举座皆惊。明岳尤为吃惊，他倒退几步，声音都颤抖起来：“萧大人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可是株连九族的谋逆之罪啊！”
　　萧点笑道：“侯爷不必惊讶。当今圣上怯懦无能，以致景炎弄权，社稷不稳，民心不归。我们尧，盛，原三地唯侯爷马首是瞻，希望侯爷能居帝位，平天下，安社稷。萧点私心里也不愿侍奉景炎那样的乱臣贼子，而万分向往侍奉一位像侯爷这样的仁君呀！”
　　明岳虽然性格贪婪，爱听好话，但也还算谨慎。他迟疑地说：“......这样的大事，还是不要妄议了吧。”
　　萧点上前一步：“侯爷，我们已经三军齐备。只待侯爷派出一小支军队，权当表率，便可攻城。”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三军集结，都是萧点骗人的把戏。三地诸侯虽在京城周围埋了伏兵，但要集结攻城岂是易事？
　　孟连立刻冷笑：“萧大人好信口开河。你们三地诸侯不是被景炎囚在宫中？”
　　萧点镇定自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不拼他个鱼死网破更待何时！不怕禀明侯爷，若不是这样危急的时刻，恐怕侯爷难有此良机啊。”
　　明岳依然满脸迟疑。
　　萧点再拜：“侯爷！我们三地经过商议，决定先割让城池以表诚意！尧地献出桓溪，盛地献出蓬麓，原地献出仙来给您......”桓溪，蓬麓，仙来都是生死攸关的战略要地。把它们真的献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萧点准备事成之后就耍赖。
　　明岳心动了：“此话当真？”
　　孟连不顾身份地大喊：“侯爷！”
　　靳泫只是在心里冷笑：孟连，原来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吗？
　　萧点轻笑道：“......自然当真。”
　　皇宫中，弄月岛。景炎已经等了许久，但他也没有不耐烦。倒是一旁的皇帝如坐针毡。
　　镜冥终于缓缓从内阁走出。他头戴九星行天冠，身穿太清鹤归袍，手持一柄雨师剑，飘飘然有仙人之姿。
　　镜冥恭敬一拜：“微臣参见皇上，参见丞相大人。”
　　景炎连忙把他扶起来：“镜冥天师快快请起。你终于答应出任天师一职，皇上龙颜大悦，给了你许多赏赐呢。”
　　皇帝尴尬地笑着说：“是啊镜卿，有你这样一位天师真是国家的幸运。”
　　三人身后果然一群侍者，举着各种各样的宝物赏赐供人玩赏。
　　镜冥走过去，手指在一盒浑圆的东珠上随意抚过，半晌，他笑道：“多谢皇上赏赐。”
　　景炎道：“天师，朗朗夜空，群星璀璨。你能否就在此时观星，告诉我和皇上我朝的天运如何？”
　　镜冥微微一笑：“臣许久未曾观星，怕一时看不出了呢。”
　　景炎大度道：“无妨，你且大致看看。”
　　镜冥仰望星空，只见夜空之上，星盘错乱，各路帝星将星纷扰厮杀，好不精彩。
　　镜冥转身回禀：“回皇上，丞相大人。臣方才观星象，见紫微星光辉闪烁，居中天之上，四周又有九星环绕，这是难得一见的大吉之象。”
　　景炎听后果然十分高兴，他一把抓住镜冥的手：“此话当真？”
　　镜冥未曾服用解药，因此他一闻见景炎身上的香气，就神思迷乱。镜冥眼中波光粼粼：“自然......当真。臣怎敢欺瞒丞相大人。”
　　景炎又握住镜冥手中的雨师剑，他笑道：“天师真是好道行。此剑名叫雨师剑，它真的可以求雨吗？”
　　镜冥任他握着，低低一笑：“自然可以。不过......不是现在......”
　　景炎拿起雨师剑左右端详，故作疑惑地说：“除了求雨，它还能干什么呢。”
　　镜冥一把将雨师剑抢过：“它还可以.....这样玩。”
　　皇帝一下子站起来，他深呼吸几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哈哈，今夜星空真美啊哈哈，没什么事朕就回去了吧......”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一把按住他的肩，逼他坐下来。大太监轻细的嗓音中夹杂着一丝阴狠：“皇上，丞相大人没有准许您走，您就必须坐在这儿看着......”
　　崇地。萧点大功告成地回到驿馆，墨闻已经帮她准备好热腾腾的食物和铺满花瓣的洗澡水，她可以好好休息啦。
　　可崇地宫中，孟连还在冒死苦谏：“侯爷，萧贼其心可诛啊！”
　　一旁的靳泫偏和他唱反调：“在下倒觉得萧大人是为我们侯爷着想，为社稷着想。”
　　明岳悠悠道：“哦？那孟军师倒是讲一讲，萧大人如何其心可诛啊。”
　　孟连激动地说：“侯爷，萧贼性格诡诈，她许您的条件多半不实。再者，就算她真的割地，您也不能答应她啊。”
　　明岳疑惑地问：“为什么？”
　　孟连拜倒在地：“侯爷，我们崇地一直与朝廷结盟。此番反目，无论是胜是败，对我们都是大大不利。若是败了，朝廷怀恨在心，日后自会发兵攻打我地。若是胜了，也难保三地不会卸磨杀驴，日后联合攻打我地！到时朝廷已灭，我地孤立无援，局势危矣！”
　　萧点当初给靳泫的计划中有这样一条：若是孟连苦谏，就趁此良机极力打压他，让明岳对孟连产生厌恶之情。这样明岳日后登基，靳泫就可作唯一的丞相。
　　靳泫被恨意冲昏头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萧点的提议。
　　靳泫冷笑着说：“孟大人，你如此分析，可全是偏见啊。侯爷好不容易才有了称帝的良机，你为何要这样极力阻止啊。”
　　孟连睖睁：“靳泫，你这个......”
　　明岳摆摆手：“好了，孤意已决。即刻出兵助三地攻城。其他无需再议。若再议者，重刑处置。”
　　孟连从地上爬起来，他缓缓走到高大的柱子边，一字一句地说：“侯爷，今日你若不更改决定，孟连就血溅此柱！”
　　明岳猛一拍桌子，巨大的回声响彻大殿：“孟连，你真是反了天了！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质疑孤的决定！来人！把孟连拖下去，施以腐刑！”
　　原来孟连以前经常直言进谏，再加上靳泫时不时地在明岳面前说孟连的坏话，明岳心里早就对孟连不满了，此时不过借机发泄。
　　靳泫本来只想削了孟连的位置，从未想过要对孟连动此大刑，一时也呆住了。
　　孟连披头散发地被侍从拖了出去，他笑声凄厉，状若疯癫：“哈哈哈，你们这帮蠢货！我就等着看崇地灭亡的那一天！哈哈哈哈哈......”
　　明岳听了这种胡话更加生气：“来人啊，把......”
　　靳泫忽然跪在明岳面前：“侯爷。这些年孟连对崇地不可谓无功，还望侯爷网开一面。”
　　明岳奇道：“你不是一直和孟连不睦吗，此番怎么替他求情？”
　　靳泫低声道：“只是尽一些......同乡之谊罢了。”
　　明岳笑着说：“你这样念旧也是难得。好，孤就只赐他腐刑，不要他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