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升职记》小草和大树

25、第二十五章

　　“卓将军接旨——”

　　一个宦官骑着马飞奔而来，手里高举明黄色的圣旨，身上穿着喜庆的红衣，虽是喜悦的模样，但语气依然严肃。

　　长虹遮日，百官朝迎，散落群人全部跪地。方辞亦同，身着花蟒暗色朝服，腰间别着几枚华贵的玉佩，头冠束的整齐，没有一丝散落，挺拔的身影半跪在地上时，露出一分傲骨，白皙的侧脸从裴渡的方向看去硬朗了许多，与曾经的低沉不同，如今更多的是一种掌控全局的冷漠。

　　方辞的注意被那个传旨的宦官吸引了，没有再看向她，但此刻在场闻声之人必须要下跪，她无奈下也只能跪着听旨，尽管也没听出个什么，只知道北齐皇帝对卓宗凝大赏，赏了骑行宫禁的恩旨。

　　裴渡没心思听那些应承的话，发现方辞和卓宗凝在交谈着什么，于是快快离去。

　　北齐的街道整齐划一，泾渭分明楼庭室院，每一处都彰显着大国气势，路上行人多为豪官贵胄，精致的马车络绎不绝的来往于主街，有些声势浩大的会专门在马车上悬挂铃铛，沿路一过，叮铃铃的，引得街人纷纷侧目退避。

　　酒肆的浓酒十里飘香，远远地就能闻到，而旁边的烧鸡烧鹅更是不相上下，肉香味诱人心弦，一瞧，只觉那颜色更加让人动心，长长的队伍排起，都在等新出的烧鸡烧鹅。不仅如此，小商小贩也是随处可见，糖葫芦、糖人、桃花糕……应有尽有，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见不到的。

　　仅从街市就能感受到北齐的强大，国富民强，繁荣昌盛。

　　她之前去南梁时，只觉南梁已经够富饶了，如今一看，还是相差些许啊。

　　北齐富强，东吴军强，而南梁则属于中间的，说不上来是哪里好，但这些年也总是不弱于其余两国，且还混的不错，北齐和东吴打的热火朝天，而南梁却一直安安稳稳的发展壮大，直到今年，雍城出了乱子，南梁才正视参战。

　　就好比之前与卓宗凝的行军之路，若是放在前些年，怎么会有南梁在前面堵着，但今年就会了，不仅堵了，还准备分一杯羹。

　　乱世造就人啊。

　　卓宗凝乃北齐三将之首，其将军府更是恢弘大气，两尊石兽大张着口，凶猛的对着前方，高高的匾额悬于空中，只一眼便知是用上号的金丝木所制。由于北齐有三位将军，故而只称卓府。

　　跨过正门门槛，她被卓府管家迎了进去，卓府管家年纪已大，长长的白胡子，看着竟有些仙风道骨，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将军府的管家。

　　绕过正厅，又过了几处水厢亭榭，人工凿的湖水一眼望去无边无际，裴渡不禁道：“卓将军是打算建一个园子吗？”

　　管家笑起来，道：“这里原是方太傅的府门。”

　　裴渡脚下一顿，探问道：“方太傅？”

　　管家解释道：“方辞大人。早年就在北齐了，一直没封官，今年直接封了太傅，荣宠之极。这院子本是方太傅的，听说是太傅给哪个姑娘修的，可惜了，修的好好地，太傅年初走了一趟，回来后，这院子就让了。”

　　早早都修建了？

　　方辞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怎么没听他说过呢。

　　不过，那姑娘喜不喜欢这种风格她不知道，反正她倒是蛮欣赏的。

　　裴渡应和道：“这看着像是文人墨客才会居住的，怎么让给了卓将军呢？”

　　管家笑道：“也是奇啊。我家将军与太傅少有往来，也不过是平日朝堂之上寥寥几句，太傅回来后，这园子刚修好，二话不说就让给了将军。”

　　裴渡刚想道会不会是方辞喜欢卓宗凝，但转眼一想，不对啊，若是给卓宗凝的早都提了，也不用拖到之后。

　　正走着，只见远处竟然有成片的桃花林，粉红一片，十分亮眼，仿佛天空都被一层粉色晕住了，这桃花林能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裴渡压抑已久的心情终于在此刻得以释放，她扬起明媚的笑容，张开双臂，拥抱天空。

　　管家乐呵呵道：“姑娘像是很喜欢这里呢？”

　　裴渡道：“是啊，多美。”

　　管家瞧了几眼，道：“这桃林旁边有个院子，名为清水渡，名雅韵足，若是姑娘喜欢，不如住到此处？之前给您准备的院子素简了些，姑娘可能不喜。”

　　裴渡害怕唐突，婉拒道：“不用了，太麻烦你们了。”

　　管家摆手笑道：“不麻烦不麻烦，说实话，我家将军从来不带人回来，您是第一个，将军向来形单影只，如今姑娘为军师，两人也方便，老奴自然尽心竭力。”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再想拒绝也不太合适，因为清水渡还没收拾出来，管家吩咐了一拨人赶忙去清扫，而这段时间则带着她将府里全部逛了一遍。

　　裴渡逛完，整个人都是清爽的，这地方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啊。

　　有湖水有假山，有亭阁有榭台。

　　清风拂过，花香扑鼻，鸟鸣虫响。

　　方辞这种喜欢梅花啊竹子的人，竟然有一天也会去折腾这种风花雪月的事物，实在匪夷所思，难不成是之前在山里闷久了，一直压抑着心中难以释放的情愫，然后一下山就无所顾忌，怎么搞都无所谓了？

　　有趣。

　　清水渡被修整了出来，里面已经摆上了冰块用来扇风；有个小桥，桥下溪水潺潺，另一番风貌；院内有个躺椅，躺椅上还放了把折扇。

　　裴渡站定，静了很久。

　　这是她曾经梦中的场景，畅然世外，无拘无束，起身有景，落椅探风。

　　举手投足皆是心间之意，想挥毫文墨时抬笔落字，想起袖扬鞭时肆意妄为。

　　当年一众师兄弟还未下山时，众人在存礼馆高谈阔论，将天下分析的头头是道，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幻想，转眼几年，存礼馆的人一年比一年少，馆空桌闲，唯一欢乐的就是哪个师兄回山了，就算是回山请辞，那也至少能热闹一日。

　　管家看着安静的裴渡，轻声道：“姑娘？这院子的下人都是伺候您的，老奴一会要去迎将军，先辞了。”

　　裴渡惊醒，压下思绪，道：“我不用去吗？”

　　“不用了，将军让您好好休养。”

　　“帮我谢谢她。”

　　认识也没多久，卓宗凝能对她这么好也是难得。

　　下人准备好了热水，沐浴一番，洗清身上灰尘，也洗净了脑中的烦恼，水中氤氲，水雾环绕，暖气升腾，她把自己紧紧抱着，一直往下缩。

　　孤独感，她第一次感受到。

　　没有了高长歌陪她嬉笑，没有了方朝的温言细语，没有了方徊的把酒言欢，没有了那些师兄弟……一切都没有了，山下的一切都要她自己努力了，没有人再会帮她，今日温香寝玉，明日说不定就是凄惨街头，都说不准。

　　换上长袍，以后怕是再也不会穿那身薄墨长衫了。

　　青丝披肩，姣好的面容有些苍白，轻点朱红，点于唇间，嫣红动人，眉目弯弯，小巧的面孔似乎少了曾经的男子气，梳妆台上有珠络玉翠，她从没戴过这些，现在却起了心思，随手拿起一个最古朴的木簪，木簪后镶嵌了一个暖玉，将整个人都显得娴静了许多。

　　软烟纱，沧澜缀，流苏及地，一动一晃，风姿妙曼，广袖轻柔，飘飘于然。

　　她起身，转一圈，笑了。

　　美吗？是很美。

　　喜欢吗？当然喜欢。

　　可是她宁愿粗布烂衫的苟且于山野之间。

　　雪白的皮肤上有着红痕，是当日失足滚下山时受的伤，至于那鞭伤，她的鞭子是善明修请了名匠专修的，萧忆绵不会掌握，下鞭虽狠，声音虽响，但却伤人不深。

　　侍女推开门，颇为诧异，微微一笑，道：“姑娘生的美，身上落了伤也不好，这是将军命人送来的药膏，姑娘用我帮忙吗？”

　　裴渡抬眼，道：“不必了，这伤……留着好。”

　　侍女应声，缓缓退出。

　　一夜难眠，清晨醒来时，眼下乌青，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按着礼数也该去见见卓宗凝了，她没叫人跟着，一人顺着记忆的路线到了前院，正看见刚下朝回来的卓宗凝，卓宗凝邀她一起用膳，她乐得陪同，两人说笑几句，同往正厅，那里早早摆好了饭食，旁边一众仆从安静的立于一旁。

　　“都下去吧。”卓宗凝让他们退下了，裴渡侧目，卓宗凝笑笑，道：“我不习惯。”

　　裴渡谈笑道：“将军的确与平常官宦不同。”

　　卓宗凝夹菜，认真道：“是么？我出身不好，经常有人私下里说我是贱命，如今能走到这一步，也实属不易。”

　　裴渡尝口粥，再看看桌上的菜，全是清淡，卓宗凝又道：“你伤没好，我吩咐他们把味道弄的淡些。”

　　裴渡心中一软，静了片刻，道：“其实这世上没有谁比谁弱，将军能走到这一步，也是靠自己的努力，何必在意他人之言？”

　　“哈哈哈，言之有理。对了，晚上有宴，就在我卓府，你身为我的军师，有很多人想见，躲不开的，你怕是要出面一趟了。”

　　“嗯，好，应该的。”

　　听裴渡答应了，卓宗凝面色一正，道：“晚宴你不用理会他人，左右都是讨好奉承的话，听听也就罢了。唯一要注意的是，方太傅以及尹太尉。方为敌，尹为友。”卓宗凝直视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大爱卓将军！！！
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