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升职记》小草和大树

24、第二十四章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或许以着最卑微的姿态漠然离山。

　　顺着山中小路，漆黑的夜晚，本就神志不清，脚下不稳，从山间直接滚了下去，撑着最后一丝意念，爬到了山下，指甲断裂，手指鲜血淋漓，薄衣在山中滚落时早都被划烂了。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却不曾想从山内追出一批人来。

　　裴渡倒在地上，无力挣扎，却目光凌厉。

　　萧忆绵轻轻走来，身边跟着十几个内编，她手上拿着裴渡的鞭子，娇柔一笑。

　　哗——

　　一鞭落下，皮开肉绽。

　　萧忆绵弯身，脚尖勾着裴渡下巴，笑道：“啧，这么容易放过你，我还真是不爽快啊。其实你也不用恨先生，他对你够好的了，你本是戴罪之身，根本无法请辞，他扛着压力，硬是许了你离山的要求，还命人不许再为难你……”

　　裴渡嘴角一弯，吃力道：“你现在很生气吧？气不能杀了我，因为有善明修的命令。”

　　萧忆绵脸逐渐扭曲，阴森道：“你为什不去死呢！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裴渡扭头一笑，讥讽道：“哈哈哈！是啊，你是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可也只是恨不得！萧忆绵，你且记住，今日之仇，我裴渡来日必报！”

　　萧忆绵啪的一鞭，眼神狠毒，冷声道：“你找死——”

　　裴渡放声大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身一跃，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手中一把土灰一撒，身子一滚，顺着一个陡坡猛然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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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还活着吗？”

　　“要不要救救？看着挺可怜的。”

　　“这连年战乱，救不起啊！”

　　裴渡睁眼，手向空中费力的挥着，希望能有人帮她一把。

　　挥舞许久，没人理会，耳边只有吵杂的对话声，忽的，有人抓起她的头发，将她头抬起，那人是个女子，裴渡虚弱的眯眼，打量着这人，一身军袍，青丝束起，面容英气，看来是个女将军。

　　女将军道：“拿水来。”旁边有人给她送上水壶，她将壶塞用牙咬开，捏住裴渡下颚，灌进去，裴渡被呛的呼喘几下。

　　裴渡抓住女将军的衣袖，道：“带上我，我有用。”

　　女将军一笑，英姿飒爽的站起身，腰间佩刀，手扣在刀上，俯视道：“记住你说的话。”

　　三生有幸，遇得贵人。

　　昏迷许久，再次醒来，已经是在荒郊野外的驻扎营地里，她通过军医得知，那女子名叫卓宗凝，北齐三将之首，颇具威望，此次途径南梁边界，顺路救了她。

　　裴渡脸色苍白，闻见一股酸臭味，微微蹙眉。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她向来对沙场厮杀的将士有种莫名的敬仰。

　　行军部队总是卡顿停步，她虚弱的骑上马，平日还没感觉不适，此时上马，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抖了出来，她到了卓宗凝身边，道：“发生什么事了？”

　　卓宗凝将行军图递给她，道：“南梁派人将前面围了，无法突围，而身后又是东吴，也无法后退。”

　　裴渡没有打开行军图，而是问道：“你不怕我是探子？我们可认识没多久。”

　　卓宗凝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况且……你若真是探子，从我手下也传不出什么消息，否则我这些年也白混了。”

　　两人下马，一旁的副将做出手势，命令后方部队原地休息，卓宗凝眺望远方，面色凝重，摆开衣袍，就地而坐，手搭在膝盖上，吃着干饼。裴渡将行军图小心翻开，仔细的观察着。

　　几座高山，难以越过，前方有个山谷，若是真有南梁军队埋伏，想撤都撤不出来，唯一能够尝试的点就是与身后的东吴交手，但卓宗凝所带的军队明显已经打过几场了，刚从战场上退下来，如今再打，兵力损耗，也难以取胜。

　　裴渡巡视一眼，心中将大致位置摸了一遍，道：“坐山观虎斗，既然前后都有人，不如让他们打一场？”

　　卓宗凝讶异的看眼她，手中磨搓，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怎样才能让他们打起来呢？”

　　裴渡微笑道：“你已经有主意了。这边有一处山地，我们假势向前走，中途派一波兵去前方引诱，南梁之人一见，必然想着要等后方部队跟来，我们改方向往那边去，后面东吴的跟上后，我们旁中借力，他们打起来不难。”

　　办法已有，自然遵循。

　　一支队伍悄悄的往前方继续走，另一边又勾引身后东吴跟进，裴渡专心局势，非要带伤跟着卓宗凝，两人就那样蹲在浅坡处，过了会儿，没听见有打斗的声音，相互对视一眼，裴渡不慌不忙靠着，刚一闭眼，耳边就传来兵革交错声。

　　两人在这儿坐了会，也不打算冒头，几盏茶的功夫，那边已经差不多了，至少声势减小，但突然，嘶吼声传来，卓宗凝笑道：“果然是我麾下将士。”

　　裴渡配合的笑笑。

　　她有些疲惫的往下躺了躺，身上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不经意的哼唧了一声。

　　卓宗凝好奇道：“你这伤怎么回事？被人追杀？”

　　裴渡不愿再提，随意道：“差不多吧。”

　　有谁能想到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人会是曾经风光无限的怀苍山弟子。

　　卓宗凝道：“我是女的，你也是，以后当我军师呗。”

　　裴渡侧头，扯笑道：“你果然知道我身份。军师么，你手下应该不缺吧？北齐第一大将，连男儿都能比过，还在乎我么？”

　　卓宗凝哈哈大笑，道：“同病相怜罢了，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曾经，谁是一帆风顺的，我这条命也捡的不容易。”

　　看来卓宗凝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每个人都有一段往事，只不过藏于心底，不愿说出，就让它那样腐烂，永远不要见到阳光，直到消失。

　　裴渡道：“你收留我一年，如何？”

　　“军师好。”

　　两人相视一笑。

　　也不知高长歌怎样了，自己骤然请辞，他们应该是知道了吧？实在没想到，最后先请辞的人竟会是她，真是造物弄人啊。

　　那边打的差不多了，卓宗凝在众人面前将她身份定性，冠以军师的名号，且为女儿身。

　　认识她男儿身的人太多了，且不说萧忆绵那边会不会再派人来动她，就说躲避怀苍山外编的关注，也是太麻烦，还不如女儿身干净，没人认得出。

　　北齐，她第一次来，二师兄方辞所在的地方，若是曾经的她应该会很欢喜的去找方辞，但现在不会了，没必要，这幅模样，她自己看了都想笑，何必再去方辞面前丢脸呢，而且方辞也说过，不到生死存亡之际无需见他。

　　卓宗凝大战归来，北齐诸城夹道相迎，百姓呼声震天，过了三座城池，直往北齐主城方向行去，刚一到主城外，只见城门大开，红绸布高高挂起，北齐军旗插在城楼上，风中飘扬，气势甚足。

　　卓宗凝临到时，看了看身边的裴渡，道：“你身子还没好，直接回我府上吧，我这边还要应付一些事。”

　　裴渡其心所致，跟着一个带路的小将走侧门进城，只见那边的卓宗凝在正门前下马，恭敬的行一军礼，宣旨太监慷慨激昂的说完一番话，卓宗凝起身，和几位黄袍男子相互告礼，裴渡猜测，这几位应该是北齐皇子，她正要低头，却无意瞧见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她一愣，没注意，骑马不稳，险些倒下，赶忙勒马，这一下惊动了周围人，有目光向这里看来，也包括……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