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留香》林小昕

8、风神之美

　　冷秋魂带着他们并未座马车，而是从后门出去拐了两条街道便已到了那宅院。冷秋魂推门而入，院里亳无动静。
　　大厅里，烛蕊早已该剪了，却不见仆妇丫头，楚留香皱眉令：“师叔确定在家吗？”此时他们已穿过大厅到了后宅，后院里更静。隐约透出一种凄凉神秘之感。西厢房里隐隐有烛光透出。冷秋魂道：“杨师叔该是还未睡。”他正要去敲门，一滴水自那满是梧桐的院子里落在了他的肩头，他不经意一拂却在一瞥之下大惊失色，竟是鲜血!
　　冷秋魂猛的抬头，梧桐树上似有只手在向他招手，他飞身掠了上去，那竟是一只血淋淋的手！冷秋魂惊呼：“师叔!”厢房里扔毫无动静。
　　他震开门冲了进去，杨松睡在床上，似乎睡的很熟，可满屋子里都是已凝固了的血。他掀开被子，颤声道：“五鬼分尸……”楚留香被这变故惊呆了，程英早已面色惨白，死死咬住唇压下恶心感。在现代作为一名医学生她并不怕死人，在神雕的世界她也见过战争与仇杀，可这死状……在神雕的世界她还可以将自己与那个世界边缘化以局外人的心态看剧情发展，可如今她第一次感到了残忍与真实。
　　她下意识的攥紧了楚留香的衣袖，楚留香倾身为她挡住了床上的情形，看向冷秋魂。冷秋魂喃喃道：“朱砂门与五鬼素无仇怨，五鬼为何下这般毒手？”楚留香道：“不错，五鬼分尸确是他们的招牌，可招牌却难免会被人借用。”冷秋魂仿若未闻，四下里翻找着什么。
　　楚留香道：“那封信必定不见了。”信，果然不见了。
　　冷秋魂冲了过来，厉声道：“你到底与此事有何关系楚留香道：“若有关系，我还会在这里么？”
　　冷秋魂瞪了他半晌，终是松开了手。程英强自稳住心神向冷秋魂道：“还请冷堂主节哀，我们四下里看看吧，说不定会有所发现。”冷秋魂缓缓地点了点头。
　　西门千所在的东厢房里，壁上有幅画，画中是一个女子，不过一张画，却让人觉得这女子的风神之美难以用语言形容，画上的女子同程英一样都是水晕泼染般的素雅之美，可画上的女子比程英多了岁月所赋予的无尽风情，更加让人沉醉。这一刻程英脑海里浮现的是曹植的《洛神赋》。
　　楚留香叹道：“想不到令师母竟有如此风姿。”冷秋魂冷冷道：“家师至今独身。”楚留香怔了怔：“哦，是了难怪他与杨前辈住在一起。”心里却在想：如此这女子是他什么人？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一早程英便向楚留香辞行，既然楚留香已有眉目线索，她还是去江南找个地方安居下来比较好，她想自己果然还是适合平淡的生活，可她却不知道，自她同楚留香有了交集的那刻起她已身在江湖了。
　　程英并不急着去江南，她决定去曲阜看看孔子庙。她一路慢慢行进，午后时分，她到了离曲阜还有数里的地方，这里有一座小山丘，当地人说叫尼山，此山虽小却胜在景物幽绝，程英边向上走边赏景色，竟一时忘了时间，待她回过神时，已是到了山颠，此时天色已是暗了下来，她不由懊恼，这下去哪投宿？难不成要在这山林中过夜？她四下望去，忽见前面不远处似有小屋，不禁心喜异常。可向前走了没多远，她便再次顿住了脚步。
　　那通往小屋的石梁上竟有个人盘膝而坐，那人面色蜡黄，浓眉鹰目，身上是件乌丝宽袍，脚下一双高齿乌木的木屐，作东瀛武士打扮，身上有一股锋利的杀气，可隐隐又有一股与这杀气违和的味道，程英颇觉怪异却一时不知怪在何处，只是却提高了警惕。
　　那人缓缓睁开了眼：“世界之大姑娘去何处不好，偏要向这处来，怎么？就你一个人？他竟没同你一起？”程英疑惑：“呃，呃……这位，前辈，你认错人了吧？并不曾有人要我来此处，我只是贪了时辰。”那人冷冷道：“是么？你不识得我，我却知你是他的红颜，你既同他参与了此事便留下命吧，要怪就怪他多管闲事!”话犹未了便听“呛”的一声一道闪光，自他袖口飞出一个银光闪闪的银环，带着说不出诡异奇秘飞来旋去似是长了眼睛般。程英急速向旁掠去可那飞环如影随形。
　　程英心下焦躁不已，她功力远不及这人若只凭身法一味闪避终会伤在这飞环之下。她瞥向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心下一动，脚下当即踏出九宫八卦方位，借助树木的掩护抓起一把石子，右手拿着石子中指曲起，扣在拇指之下连连向那铁环弹去。她自知自已弹指神通的火侯不到家，在弹向那银环的同时另一只手将带有麻药的玉锋针向那人周身大穴激射而出。那人似未想到她功夫如此精妙竟有些分神，银环的去势陡然缓了缓，程英瞅准时机挥手而出一把玉锋针，随之又向银环弹指而出。虽未使那人中针却打落了他的银环。那人似是不可至信，程英却不敢给他反应的时间，又是几根玉锋针向那人周身大穴射去，另一只手用玉箫使出打狗棒法中的绊字诀向那人欺身攻去。那人一时手忙脚乱之下竟中了一根玉锋针，那玉锋针上有黄药师研制麻药，那人中针之下当即昏迷过去。
　　程英此时整个人都脱了力，背后一身的冷汗。好在那人昏了过去，否则她就交待在这儿了。她缓了半晌向那人走去犹豫了半晌终是下不了杀手。她伸手拂向那人周身大穴。并将那人置于树上转身离去。
　　她略一思索，虽是猜到此番是因为楚留香却终是不想如此不明不白，便再次向那小屋走去。转过那石梁才发现林木掩映间并非一间小屋，而有三五茅舍。
　　她走到茅舍前的竹篱前，朗声道：“可有人在？可否容借宿一晚？”过了半晌茅舍里走出了一个约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小女孩道：“姐姐，娘亲让你进来。”程英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随她进去。
　　屋子里有一个穿素蓝衣裙的女子黑巾蒙面，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但那双眼睛双秋水潋滟又带有沧桑之感夺人心魄。程英险些惊呼出声，不用任何人来告诉她，她也知道这女子同在西门千家看到的画上女子是同一人，她的风姿神韵之美，在未见真人之前她以为那幅画已表达的淋漓尽致，可如今看来不过表达出了十之分一而已。她虽有心想问这女子同西门千的关系，可却是问不出口的，一来初次见面极为失礼，二来这女子已为人妇，那些往事她也能猜得一二，无非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罢了。
　　那女子倒了一盏茶递于她：“姑娘先润润口吧。”她的声音温柔优雅至极。程英点头称谢。
　　“咳咳咳……咳咳……”里间突然传来男人费力的咳声，那女子脸上闪过忧色，向程英歉然一笑：“想是家夫醒了，我去看看，嫣儿带这位姐姐去歇息，好不好？”小女孩点了点头，面上也有几分担忧之色。
　　程英安慰小女孩道：“放心吧，你爹爹吃了药就会好的。”那女孩看向程英：“可，可是，我从不曾见过爹爹看大夫。”程英皱眉，看来这家人的秘密还当真不少。可她看着眼前泫然欲泣的女孩，终是硬了硬心肠没说要救治她父亲的话，陷入了思索，那东瀛人阻她上小屋是因为楚留香所查之事，那么这家人尤其是那位夫人身上必然有楚留香想要的答案，她既已被幕后之人认为是帮楚留香的人，那么，无论她医与不医都已经避免不了麻烦。既然如此，她姑且试上一试吧。
　　程英对嫣儿微微一笑：“姐姐会医术啊，姐姐给你爹爹医治好不好？”嫣儿的两只眼放出了无限光彩。拉着程英便向屋内走去。
　　内堂里，那黑巾蒙面的女子沉默半晌方道：“姑娘不怕卷入是非么？”程英苦笑道：“不瞒夫人，我再来此之前在西门千前辈那里见到过夫人的一张画像，后在山上又有人认为我是替一个人来探访此处的故阻我来此处投宿，我想，我已经惹上麻烦了。而且就算与夫人为敌也怕是脱不了身的。”
　　“原来如此，家夫姓任，乃是丐帮前任帮主，我叫……叶淑贞。姑娘既是因为一个卷入麻烦的，那，那个人又是谁？”程英道：“楚留香。”
　　叶淑贞道：“这世上敢管这种麻烦的，我早该想到是他，这些年我虽与家夫隐居此地，他的大名却也是有所耳闻的。姑娘既是同他相识，我便也告诉姑娘一句话，我是无法下这山的，这件事是我不能同姑娘说，不是我不信姑娘，只是非他不可，姑娘可告知香帅，他若是来此处，我定然知无不言，言必尽实。”复又感慨道：“都说楚留香红颜遍天下，却不想这红颜中竟有姑娘这般的绝色之人。”程英一愣：“我不是他的红颜，不过是同他认识罢了。”复又说道：“这几日楚留香虽在济南，可却要查事情怕是形踪不定。但我却知道三日之后便是他与蓉姐姐约定的相会的日子，到时我前去风雨亭必能帮夫人传到话，这三日，我便为任老帮主医治吧。”
　　可程英未想到，还未到三日，还不等她前去风雨亭，楚留香已追查到了这尼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