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银河来》彼淇有狐

14、第十四杀

　　顾烟径直走至抄手游廊下。一道细且温柔的声音夹杂在迎面吹来的暖风中，捎到顾烟耳边，“姑妈什么都好，就是惯会拿我打趣儿。”

　　苍老慈祥的声音随后道：“你这孩子，是夸姑妈好，还是不好？”话罢，紧接着便是姑侄二人的欢声笑语，给这座向来死气沉沉的宫殿添了几分喜意。

　　顾烟抿唇转过珠帘，只见太后端坐高位，慈悲面目，手中捻一串佛珠，一袭素服却显得尊贵大气。

　　纯妃坐在她身侧，今儿着一件水蓝色烟尾的袍子，淡妆银钗显得整个人灵气十足，云云一片丫头婆子里，好看到光彩夺目。

　　老太太眉眼弯弯，转头同纯妃逗趣，两人有说有笑，言笑晏晏的模样好不欢喜。

　　顾烟低眉顺目道:“臣妾见过太后。”

　　她脚下的玉鞋行走间动静不小，太后微蹙了眉，侧头斜睨了侍奉的老妈子一眼，“皇后既来了，如何也不通报一声？”

　　说话间，纯妃起身同顾烟行了礼，顾烟也妆模作样地同太后屈膝。

　　长春妈妈背着顾烟又笑了一瞬，这时似乎才反应过来，作势笑着掌了自己一耳郭，“是奴才疏忽了。只顾着听太后娘娘同纯妃娘娘的趣儿，倒逾矩了。”

　　如此掩耳盗铃的说法，太后也不计较，指着她的鼻子一笑而过，长春妈妈转头又同顾烟点头哈腰地笑，“皇后娘娘莫往心里去。”

　　顾烟站在地下膈地脚疼，恨不得马上寻个处坐下来。因而并不搭理她，只模糊地点点头，照着太后的意思坐在一旁。

　　疏不知这长春妈妈如何忽然得了脸面似的，满面荣光起来。

　　太后起了个头，拿经书上的趣闻说起来，姑侄两个又讲地不亦乐乎。

　　顾烟向来不喜读书念经，古板的话说得她昏昏欲睡，先头说让顾烟来请安解闷，眼下这情况，倒无须她多言。

　　太后实乃人精，哪里不知道她躲懒走神？稍晃了晃便将话头引到了她身上，“皇后，听闻皇帝为闹你欢心，在你宫内上下挂了彩灯，十分绚丽好看。”

　　“皇帝自小在哀家膝下长大，从来见不到对谁如此上心……对哀家也不及如此，想来皇帝十分喜欢皇后。”

　　来了！

　　顾烟心中警铃大作。

　　未来星际剧里看到的宫斗剧本一：太后的为难，来了！

　　顾烟进宫也有了一年余，很少有同太后对弈的时机。早些时候得知太后请她来，她便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

　　要说这太后多有闲情逸致地同她谈天说地，顾烟不信。毕竟她以前旅行星际时，无聊打发人生的那八百集婆媳矛盾肥皂剧也不是白看的。

　　蓝星人没什么牛逼之处，就是说话喜欢搞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尤其是宫里人说话，动不动就打哑谜，她自入宫后听人说话都要猜来猜去，实在是厌烦至极。

　　平时囫囵听了就罢了，但想着太后突然发难，也不定是什么好事。顾烟干脆不猜了，大大方方地表示：“臣妾鲁莽，不懂太后娘娘的意思。”

　　【太后这是在怪罪你勾引楚岚，让楚岚在你身上花了很多的心思，甚至对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没有这样好。往小了说，太后和你开开玩笑，往大了说，就要怪你红颜祸水了。】

　　红颜祸水？顾烟：“？？？”

　　她还没怪楚岚牛皮糖一样粘着她，把她强行娶进宫呢。怎么还怪上她了？蓝星人真奇怪，又开始受害者有罪论了。他们不仅歧视女性，还歧视受害者。

　　果不其然，太后紧接着就说开花了：“你进宫多年，一言一行都很乖张，哀家都看在眼里。不说你母家付氏成日想借由你东山再起，就是近来你当皇后欧的架子也越发大了。哀家派去问候你的人，你脸子一甩暴打一番，是仗着皇帝宠爱，故意给哀家难堪吗？”

　　【看来是往大了说的。】

　　太后说话声音不怒，只恹恹的没什么生气。听起来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顾烟倒成了罪人。

　　想不到堂堂太后，也喜欢卖惨。

　　顾烟想了想，不确定道：“太后说话弯弯绕绕，臣妾实在难以揣测。太后要臣妾怎么做，直说就是。”

　　大概是没想到顾烟直言直语，太后倒被她呛了一口，原先还有几分游刃有余，此刻是动了真怒，“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在指责哀家吗？”

　　顾烟摇摇头：“不敢。臣妾敬重太后，知无不言。不知不言。”

　　太后被她一脸无辜气得脑门子冒烟，险些稳不住。纯妃拉了拉太后的衣袖，太后平息心情，长舒一口气，重又恢复了仁慈的蓝星中老年妇女的榜样，“哀家不是为了自己争口气，是为了你和皇帝好。你如此野蛮粗暴，搅得宫中鸡犬不宁，不仅你落人口实，皇帝知道还要烦恼……”

　　【说你害人害己。】

　　顾烟眨眨眼：“您还是没教我怎么做。”

　　太后顿了一下，缓缓道来：“你同皇帝成亲也有多年了。皇帝喜欢你，却也不是你炫耀的资本。你该好好报答他，为皇家绵延后嗣。你看何时打算起来？要个孩子。”

　　让她变得端庄淑良和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顾烟茫然，她问主脑：“她这是什么理论？”

　　【蓝星人眼里这算是“根”文化。他们坚定的认为，只要一个人有了家人，有了后代，心性就会得到沉淀。太后觉得你给楚岚生个孩子，可能就会变好了。】

　　顾烟被这话提溜地一个精神，直起腰杆来。

　　先不提这奇怪到诡异的逻辑，她怎么可能给楚岚生孩子？

　　脑瓜子转地飞快，顾烟迅速地琢磨了一下怎么委婉的拒绝这件事。让太后知道他们之间是杀与被杀的关系，可能并不太好。

　　整日要杀人儿子的，不是有深仇大恨，就实属有病。

　　人家就是一颤巍巍蓝星老太太，她要是整日打打杀杀，口出狂言的，把人吓着多不好。

　　于是她眯了眯眼，满腹里稍打了个商量，便随口编道：“太后娘娘说的是。可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不能臣妾一个人使劲儿啊。”

　　太后闻言侧了侧身子，那双先前还柔和的双眸骤然间溢出些许精光，带着审视与怀疑，她手中还轻握着纯妃的皓白的腕子，“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顾烟低眉顺眼地赔笑道：“皇上不喜欢臣妾，臣妾也没什么法子。”

　　“所以臣妾猜、猜……”顾烟一边装模作样地摸出娟子揩泪，一边盘算着。

　　在太后等待的目光和纯妃晶莹剔透的眸子里，顾烟既悲又心痛地大声造谣：“皇上所谓的喜欢就是做做样子，实际上根本不想和臣妾孕育后代。”

　　太后的眼睛深处仿佛藏着一个漩涡，星辰大海那般的广阔，藏匿了所有的老道与情绪。

　　到底是老狐狸，太后掩藏眼中的欣喜之意，遗憾地摇摇头，口气中颇为怪罪，“皇帝素日送到你宫中的奇珍异宝也数不胜数，前几日又置彩灯。你这孩子也忒不知趣，你要皇帝对你如何，才算喜欢你？”

　　帽子扣得不大好看，话又堵得死死的，若是旁人恐要尴尬收场，或是落下个罪名。可顾烟素来不喜欢按常理出牌，更何况是最拿手的胡编乱造？

　　“那就对了！”顾烟回视太后，一脸委屈道，“如此看来皇上确实对臣妾恩宠有加。可太后娘娘，皇上既如此喜欢臣妾，为何每每都是过淑香殿而不入？自臣妾进宫以来，他就来过臣妾寝宫一回，也是坐坐就走了。”

　　皇帝每日的行程动向都被史官记录，并不难查到，顾烟说的是实话，太后陡然默了。

　　“你……”

　　顾烟为自己转念就能生出这样委婉回答的智慧折服了一瞬，恨不得给自己拍案叫绝。然后她摇头晃脑地重复道：“那照您这么推测，皇上很喜欢臣妾，但没和臣妾生出孩子，那应该就是不行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

　　【……】

　　顾烟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主脑。

　　【你就是说楚岚不愿意让付家留下后代，以防动摇社稷，太后都好接受多了。】

　　顾烟：“那你怎么不早说？算了，我说都说了。”

　　【……】

　　虽然她不知道楚岚到底行不行，但这种夫妻房事，又是极为私密的，谅太后神通广大，恐怕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来。

　　况且……楚岚人都要死了，还要什么生前体面？

　　牺牲区区楚岚，幸福一个顾烟。

　　多完美！

　　太后沉下脸，顾烟就等她表态，等了半晌，却只得到对方咬牙切齿的阴冷训斥，“胡说八道！”

　　顾烟即刻噤声，她这话一说，又惊又吓地骇到两个人。

　　太后难得发一回怒，纯妃惊地小脸煞白，不住地拿眼睛觑顾烟和太后。

　　顾烟双眸狡诈地打了个转儿，盘算着退场的好时机。

　　她其实巴不得太后把她轰出去，再不让她过来请安，留点时间给她杀楚岚，乐得轻松自在。

　　放在往日，太后定是不和她一般计较。

　　这顾烟入宫胡闹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往常没这般厉害，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算了，可近些时候顾烟越发狂妄，前儿平白打了老秦踩了她面子不说，今儿又开始信口雌黄编排皇帝，指头厚的《女戒》也不知看进去多少，整日猴儿似的上蹿下跳，肆意妄为，实在不服教养。

　　今儿这一遭本就是有意要压一压顾烟的气焰，她虽多年不管事，也不能叫这宫里翻了天去。

　　因而套了个圈子，把顾烟往里头兜。谁知道顾烟巧言令色……

　　“背后议论皇帝，放肆！你好大的胆子！”太后的情绪可谓是控制有度，顷刻雷霆之怒就劈向顾烟。

　　可正打算开口教训，才经半句，忽然外头太监尖声撕扯开一句，乱乱地一阵喧哗后，骤然响起一句温润如玉的声音，“原来皇后也在这里，今儿也算热闹了。”

　　是楚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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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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