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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八】 ...

  •   似是一个万花谷的春日,孙徵谦坐在案前,药篓里的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孙徵谦一向喜欢这个味道,唯独这个味道让自己心静,能净化自己被血腥味道压得喘不过气的内心,他轻轻拿起药草,抚摸叶子。
      叶脉的纹路清晰得在指腹摩挲,他轻轻微笑,忽的听到脚步声缓缓传来,咚咚,咚咚,越发的临近,孙徵谦以为是鸾漪在向自己走来,他满眼笑意的抬头对着少女微笑。
      引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身着墨衣的女子,墨衣上绣着的花纹,袖尾带着紫色的穗丝,她对自己温柔慈爱的笑着,她的双眸仿佛是春日的阳光,温柔又和煦,温暖却不炙热,若没有眼角的泪痣,几乎像极了孙徵谦自己。
      “娘……”孙徵谦心中十分诧异为何自己并不意外她出现自己面前。
      “谦儿。”她含笑抚摸自己的长发,万花谷的男子一向蓄发,甚至成年弟子更是长发长过女子,孙徵谦忘了上一次娘亲抚摸自己的长发的时候自己的头发是短的散在肩上,还是已经长过了背上蝴蝶骨。
      孙徵谦站起身抱紧了自己的母亲,小时候母亲病入膏肓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他抱着她的身体尚且有些吃力,此时母亲似乎仍然是健康的,自己却可以用宽厚的怀抱将她还在怀中。
      “娘……我……”孙徵谦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便不再开口,只是抱着母亲的声音默默流泪,古人云“男儿有泪不轻弹”,孙徵谦更是不将一切愁苦表现出来都压在心里,只是这仇恨与痛苦压得多了,便像是重重高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喘不过气来也不能说,因为他无人可诉说,他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难过。

      孙素商轻轻抬起手抚摸儿子的长发和束发的玉饰。
      “谦儿,这些年你受苦了,为娘不放心想来看看你。”
      孙徵谦本想忍着泪意,这话更让他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攻破了,他的声音一向温柔又平静,此时却带着哭腔和哽咽,“娘,我不苦……”
      孙徵谦认定,本来的自己早已死在了杭州的夏家白露死的时候,白露为了他而死,他一刻不敢忘,幼时娘亲时常愁容满面,最后更是积郁成疾,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他不敢忘,哪怕母亲从来不告诉他他的身世。
      歉疚让他不敢忘记仇恨,仇恨折磨着他,让他痛苦不堪,他却依然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紧仇恨,因为这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谦儿,你放下这一切好好的生活吧,没有人会怪你,你活着,不是要为我们报仇,而是要好好活下去我们才能放心。”素商推开儿子的怀抱,才看见这个平日里笑的春风满面的医者眼睛已经红了,眼眶中尽是泪水。
      他看着母亲缓缓张口,又不知如何开始诉说,这十六年自己独行人世间,所经历的委屈与痛苦无法细说,他想张口对她笑着说,他没事,可是又觉得自己无法对母亲说谎。
      “谦儿,与我回去吧。”
      母亲的声音依然温柔的像是春日里的潺潺溪水,这句话却听得他寒意刺骨,他猛然抬头,不对自己的母亲早就死了很多年,她要带走自己难道是……
      “不,娘,我不走,我想活下去,我还有想要相守一生的人,我……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孙徵谦猛然说道。

      “我不能留她一个人!”他猛然坐起身来,胸口上的伤牵扯着钝痛,刺得他皱眉,他扶着胸口的伤,另一只手抬手摸着额头,他额头上的长发已经尽是汗水,本来滚烫的额头的温度已经降低到了正常的体温。
      他靠在床背上,看着床上的绸缎帷幔,他娘亲走的干干净净,甚至有些绝情,几乎从未入过他的梦,可能也是对这个不公又无情的尘世的厌弃,只是唯独有两次自己梦到过她,一次是十九岁的时候在昆仑雪原自己身负重伤几乎要丧病于此的时候,另外一次是这一次受伤正中心脉又落水溺水,伤口感染发高烧几乎药石无灵的时候。
      她每次出现在自己梦中,都是要带走自己,带孑然一身的自己离开这个陌生尘世。
      可是……
      “我不想死啊……”孙徵谦无奈的笑着说道,眼睛鼻子却酸了,年少之时是因为有仇未报,他死的不甘心,此时是因为他心有牵挂,不想独留她一个人。

      顾鸾漪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手上温柔的的触感却像是他的温度,她睁开双眼,果真他正在握着自己的双手温柔的凝视着自己。
      顾鸾漪想起身,却被孙徵谦按回床上,“你别起来,我本来就是睡醒了过来看看你,想着看看你的伤口愈合的情况。”
      “你是为了我的伤来看我的吗?”她看着他的明亮的眼眸问道。
      “是。”他点点头。
      顾鸾漪想解开自己的里衣,才发现她还穿着纯阳的道袍,明明自己本来是在看着他,怎么此时又在自己的房间里?
      孙徵谦坐在床边,自己伸手解开她的外袍,然后从腰部解开腰封和中衣的带子,他的手尽量避开胸口的部位,打开她的衣领,顾鸾漪肩膀的肌肤本来像是美瓷,又像是凝脂,雪白无暇,唯独旧伤依旧红色的狰狞可怖的趴在她肩头,旧伤下又有一个浅浅的新伤,不深但也是利器刺入肌肤。
      “我看你趴在我床边睡着了,正好顾道长来寻你,我便让他将你抱回了房间。”孙徵谦温柔的微笑。“我就知道你果然不会好好回房间。”
      他看着她肩膀上的新伤,因为伤口不深,所以已经结痂,他拿着药抹在她的伤口上,清凉的药接触皮肤的时候有一些清爽的凉意,顾鸾漪看着他的专注的眼睛,便也微微笑了起来。
      涂过药,孙徵谦站起身将药罐放在药箱里,她缓缓起身靠着床看着放完了药罐的他缓缓走回来,他坐下在床边,她的手缓缓伸出触碰他的额头,果然已经不烧了。
      “你看,我说我是这几日赶路累的吧,我没事,我休息够了便好了。”他握住她置于他额头的双手。“鸾漪,你有什么事情想说,或是想发泄想哭,便别放在心中,可以说与我听。”孙徵谦注视着她,温柔而坚定。
      他记得他朦胧中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看见她趴在自己床边,还握着自己的手,长长的睫毛上却挂着泪珠,她是哭过的,他那之前本来睡得并不沉,若是她哭了自己应是可以察觉,却不想她竟然隐忍至此,连流泪哭泣都悄无声息。
      顾鸾漪望着他没有回答,孙徵谦似乎因为万花谷气候四季如春的缘故,便皮肤十分白皙,他比裴徽大上一岁,却不比裴徽整日风吹日晒艰苦练兵,反而显得比他年轻几岁,他的眼睛有些轻微的发红,不知是这些日子接连的事情疲劳所致,还是什么事情。
      “徵谦,你能抱抱我吗?”她轻声说道。
      这话说来可笑,他们俩情深意笃,亲吻和拥抱并不陌生,她此时说出来孙徵谦却不觉得奇怪与突然。
      孙徵谦紧紧地抱着顾鸾漪的身体,抚摸着她披散下来的柔顺长发。他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如自己希望的一般在他怀里哭出来发泄出心中的忧愁,自己却觉得抱着她的时候,自己的心才像是有了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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