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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七】 ...

  •   孙徵谦对她轻轻一笑,眉眼弯弯,眼中倒尽是疲惫,万花谷的衣物层层叠叠,他本来穿着习以为常,此时他却觉得衣服都沉重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顾鸾漪看着他苍白异常的面色和眼底的青色,十分心疼,他受伤是为了她,中毒是为了她,而今拖着伤病的身体去打探消息也是为了她,她俯身,手伸向他脑后,摘下他脑后的发饰,他的长发散下来,青丝如瀑,又像是绸缎一样披在肩上。

      “你把外衣脱了给我,我帮你放好了你躺下我再走。”

      鸾漪恍惚间想起自己初识他的时候,那一夜万花谷中漫山遍野的紫花在夜色之中静静开放,静谧的幽谷之中只有秋日不肯死去的顽固的蝉鸣,他刚穿好衣服,他的头发上还满是水渍,发梢滴着水,他静静地望着自己,没有笑,疏离又真实,却有些许脆弱。

      他低头顺从的解开外袍,脱下递给她。他靠在床框上有些吃力的低头伸手脱自己的靴子。

      没了靴子和外袍的束缚,他直接栽倒在床上,如丝一般的长发垂下来,覆在脸颊上。

      顾鸾漪坐在他身边为他盖好被子,孙徵谦又微微一笑说道:“你快些去休息吧,你也是刚受了伤。”

      “我看你睡了再走。”顾鸾漪为他理好遮挡在脸上的长发,掖好被角。

      “刚刚说看我躺下就走,你言而无信。”孙徵谦的眼睛笑的弯弯的像是个月牙,睫毛像是蝉翼。

      “我不看你睡了,我也不放心。”

      孙徵谦十分了解顾鸾漪的性子,即便自己睡着了她也未必会回去,她自责写在黑白分明的眼瞳中,写在眼角眉梢上。

      孙徵谦早忘了自己幼时怕疼又怕苦,初入恶人谷那些年旧伤新伤不断,刺骨的痛还是皮肉的痛,又或者是伤及脏腑的痛他都多少吃过了,便也习以为常了。

      “我了解你,你肯定不会回去,我看着你回房间去再睡。”他轻轻笑着,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眼睛里,“若我们易地而处,你也会做一样的决定,对吗?”他缓缓从被子里抬起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

      顾鸾漪看着他一时无法回答,他舍命救自己若是易地而处,自己亦不会看着他不管。

      “你别自责了。我身体里的毒已经清了,只是之前逞强强行用了内力和轻功才害得伤口裂开,再加上这几日奔波赶路,我有些累才发烧的,休息一日便足够了。这点伤不算什么。”孙徵谦对她笑着说道。

      顾鸾漪知道不管是自己还是他,都是认定的事情轻易无法改变的人,便也只能遂了他的意愿,她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孙徵谦这才闭上眼睛,脑中的声响却越发的如雷鸣一般震耳欲聋,他睁开眼睛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又闭上眼睛,才感觉寒气侵体,他侧身抱紧自己的身体,一时间他恍惚又想起当年昆仑雪原的严寒。

      顾鸾漪站在门口,她抱紧了自己的画影剑,她一夜未眠,却并不觉得困倦,反而觉得内心烦躁无比,这三个人一边是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弟弟,一边是自己的骨肉至亲,这身边房间里的人又是为自己出生入死的恋人。

      三个人分不清楚孰轻孰重,他们三个人一个自责煎熬,一个身陷囹圄,一个又重伤染病,顾鸾漪看里面许久未有动静才重新轻轻打开门走进房间。

      孙徵谦已经睡熟,只是仍然皱着眉,她缓缓伸手想抚平他眉心的皱,指尖触及他眉心咫尺之外停下,顾鸾漪感觉眼眶湿润,她试着擦自己的脸颊,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不敢出声痛哭,甚至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啜泣声。

      她掩着嘴,凝视着他缩着抱紧自己的身体,看着他眉心的褶皱,无声流泪。

      顾鸾漪一向坚强又隐忍,即便她单枪匹马只身去刺杀裴毅峰,她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也未怕过,浩气盟与恶人谷的阵营之争她也从未怕过。

      幼年之时,纯阳掌门李忘生看自己弟子收的小徒弟们背诵道经,修习剑法,唯独看到她的时候,说她根骨奇佳是修习剑法的好苗子,又问了她有何理想抱负。

      顾鸾漪记得十一岁的她愣了片刻便回答:“弟子只愿意手中之剑,回护珍惜之人。”

      她记得李忘生当时笑笑拍拍她的头,一脸慈祥的说:“等你长大便会明白,即便手中有剑,亦有许多无法回护之人。”掌门一向温和又慈祥,那是的笑容却有几分无奈。

      她的剑法大成,纯阳同辈弟子中的佼佼者,她却发现她谁也保护不了,甚至还会有珍惜之人为了她而牵连受伤,先是是师父,后是她至爱之人。

      她曾经无数次觉得君影与自己长得相像并非巧合,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君影笑起来很像是母亲,为何她从未发现?弟弟庇佑不了,妹妹又无法认出。

      顾翾飞四处寻不到顾鸾漪,便也知晓顾鸾漪应是在孙徵谦房间里照顾他,昨日顾鸾漪命令似的要他去回房休息,翾飞从小就拗不过姐姐便也只能听她的,顾翾飞在窗前看了一夜,看天上的冷月,看院子里抱剑徘徊的姐姐。

      他站在孙徵谦的房间门外,厅里面没有动静,敲门也唯有反应便直接推门而入。

      而他映入眼帘的确实孙徵谦已经醒过来靠在床边,他长发散在白色的里衣上,散在肩膀上背上,握着他右手的顾鸾漪已经趴在他床边睡着了,他的左手轻轻抚摸她额上的发丝,温柔至极。

      顾翾飞一时间觉得闯入的自己有些尴尬,此时退出去也十分尴尬,便只能站在原地,像是石化了一般定在那里。

      孙徵谦示意顾翾飞说话小声一些,顾翾飞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孙先生,你身体如何?”

      “我没事,睡一觉便可以了。只是她身上也有伤,又一夜未睡,估计是累坏了。”他轻声说道,似乎因为刚刚睡醒,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鼻音,又比往日低哑几分。

      “姐姐什么事情也不与我说,我却也能猜到几分。”顾翾飞无奈的摇头,“昨夜我看着姐姐院子里转了一夜,想看她是否歇下了。”

      “你姐姐的性子你我都清楚,我劝不住她。君影确实受了重伤,不过并未伤及脏腑,只是皮肉伤,我也给她止血上药了。”孙徵谦说道,“顾道长,我今日怕是下不了床了,你把她抱回房间安置下吧,有劳了。”

      顾翾飞点点头,附身轻轻抱起了顾鸾漪,顾翾飞的动作极轻,深怕吵醒了她,顾翾飞低头看了看歪在他怀里睡熟的姐姐,一边抬头对孙徵谦露出了一个浅的不可察觉的笑容。

      “孙先生对君影与家姐的救命之恩,在下亦无以为报。”

      “你报答我做什么?我不过是心念着她,我不能看着她受伤,也不想看着她难过。更何况君影是我的同伴,我怎可放任她身受重伤陷在沧澜城里?”孙徵谦靠在床框上,右手覆上他胸口的伤。

      “顾道长,我有一些事情必须要说,君姑娘的事情你姐姐比你更加着急难过,你自责煎熬,想以自己的性命去换君影的,你可以也要想一想,若是你再有任何闪失,你姐姐又当如何自处?她一向爱逞强,什么事情都憋在自己心里,觉得所有事情都能扛在自己肩上。”

      “多谢孙先生,我明白了。”

      听到这句话孙徵谦忽然抬眼看了看着顾翾飞的双眼,又大量了他的装扮和背后背的腾空剑,果不其然他是想只身去救君影出来,一路同行,孙徵谦看的出来顾翾飞的武功甚至远在君影之上,应是罕逢敌手,也许他能只身救出君影,却也是九死一生了。

      他的唇角忽然露出一个不可察觉的微笑,这一席话应该可以让他打消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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