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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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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觅，添茶。”
“锦觅，磨墨。”
“锦觅，还有这卷心得不错，拿去看看。”
“锦觅，前几日传你的楞伽经你可记全了？且背一遍与我听听。”
“怎么，昨夜告诉你今日我会检查，你这会子全都忘了？”
“锦觅……”
嘶……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
没想到这只小肚鸡肠的鸟儿对我的真容竟如此嫉恨。自我当面摘下又戴上那段老藤条，他比平时更热衷于使唤我了。端茶磨墨做芙蓉酥便罢了，更过分的是日日将我圈在他的案前读书背诵，非满意不放我走。
是以，这些天我没能再睡一个浑觉，总在不迭的应答声与不屈不挠、颠倒坎坷的背诵声中醒来。是以，每每我视觉恢复——他或头也不抬地批文，或立在门前看我——也总要飞个白眼报这使唤之仇。
“这样瞪我，你的灵力是不想要了？”次数多了，凤凰这厮竟然发现了，严声威吓抬手欲来一记狠招，我惊叫着躲闪未及，额头上生生挨了一记……弹指。
“罢了，今天就罚到这里吧。明日卯时再接着背。”
“唔……”
我揉着额头睁开眼睛，只瞧见他转身时嘴角消失的一缕笑意。案前折子如山，他坐下后又头也不抬地扎进了公文里。
陨丹啊陨丹，你也忒不义气了，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叫我在背诵经文时出来，这不上赶着被他欺负么。
“嗯？”一道锐意的目光扫来，那双狭长的凤目直洞我心。
“好说好说，好说好说。”我嘿嘿赔笑继续磨墨，顺便敲敲打打感觉不大爽利的胸口。
彼时一团红云慢吞吞地路过洗尘殿，抖了抖，跳出个月下仙人来。
“凤娃呀，你久不来姻缘府看望叔父，老夫怅然得很呐！”狐狸仙凄凄然走了进来，复看见我，更是悲喜交加，上前抓住我的两只衣袖，“小锦觅，你怎的也不来玩了。不光是我，那些常来求红线的小仙子们也想你得紧呢。”
“狐狸仙。”我亲切地唤他。
“小锦觅。”他亦眼巴巴地回望我，“不知今日你可有空来我府上听折子戏？”
经过上一世的沧海桑田，再见他自是感到分外亲热。刚想允了他一起走，谁知冷不丁听到背后一声咳嗽。
“咳。”
一股横生的力道揪住衣袖将我向后拖去，凤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赤金色的袍子横在了我和狐狸仙中间。
“近日公务繁多，未能得空去看望叔父，还请叔父见谅。”他礼数周全地向狐狸仙抱了个揖，又莫名其妙地睨了我一眼，道，“至于锦觅，现是我的书童，若平日里没个书童的样子，免不得让旁人笑话。”
怎的说着说着还笑了？我抱怨地剜着凤凰背后垂顺的青丝，那厮挥挥衣袖，将我挡得更严实了。
“我这二侄终于想通了，肯纳了锦觅，老夫深感欣慰啊。”仿佛没看见凤凰尴尬的面色，狐狸仙眼睛发光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了一番，复又唏嘘道，“只是小锦觅爱玩，你这样圈住她呀，怕是不得法。”
“她是我栖梧宫的人，自然要守这栖梧宫的规矩。”凤凰转身挑我一眼。
我一骇，立即配合地点头如捣蒜。
“罢了，罢了。你们二人开心便好。”狐狸仙豁然开朗，转向凤凰，“凤娃，听闻你不日将去降服那梼杌了，此去可要小心些啊。”
“多谢叔父关心。”凤凰展颜。
谁知狐狸仙又紧追着道，“那你得有几日不在宫中，想来也用不上书童，就让小锦觅去我府上玩两天可好啊？”
“......”
善哉善哉。我汗颜，凤凰揉揉额角。
见被默许，狐狸仙甚愉悦地顺了顺鬓边垂下的红绳。有异物在那广袖中响，像是纸张，他如梦方醒地探了那物件出来，“对了小锦觅，此番我来不仅是为了看望凤娃，也是为了将此物转交给你。”
说罢袖子下露出了半截粉红色的花绢。
这颜色，这气息，这怎得如此眼熟？连这纸上的花粉香气都与记忆无二。
“那位莫不是月孛星使？”凤凰挑眉接话。
狐狸仙的面色由疑惑到惊讶再到欣喜，边看信封边点头，“正是呀。她久不见觅儿，托我捎个字条，以代问安。”
咵擦——雷电劈了我头顶。凤凰蹙眉瞥我，我亦蹙眉看他。寒森森的目光让我感到脊背有点凉。
我将着沾满香气的信推了回去，“我却断断不能收，不能收。呵呵。”
“这是为何？”狐狸仙笑着执起我俩的手，眼睛忽地亮了起来，看看我又看看凤凰，豁然开朗道，“哦~~难不成为了是凤娃？”
“啧~啧~啧~原是天机不可泄露，我且与你分说了罢。”我学着狐狸仙踌躇口气，神秘道，“其实我呀，是有一位凡俗夫婿的。他专情之至，至死都要跟随我，我又怎能负了他去应其他的仙娥仙童呢？”
两位叔侄异口同声地吸气。
“什么？这这，这，这怎么可能……”狐狸仙抓着我的袖子，呼天抢地，“那我凤娃可怎么办呢？”
凤凰亦忽然变色，那目光如冰锥一般将将要刺穿我的身体。
骇得我赶紧往狐狸仙身边钻了钻。
“那人，又是何人呐？你们是在何时何地、定下的亲啊？”狐狸仙悲恸地问。
“那人，便是淮梧国国主，熠王是也。”我故作镇定地拍拍胸脯讲道，“那年，我在罗耶山采药，捡了个遍体鳞伤的人儿回去……他的脾气很不好，真真像一只炸了毛的乌鸦，于是我管他叫做鸦鸦。”
复得意地望向凤凰，一字一顿重复，“鸦、鸦。”
“……你。”凤凰咬牙抬手，终是握成个拳，作罢了。
拾到鸦鸦，替他疗伤，不告而别，被召入宫……我将我与凤凰那凡尘一世讲与他们听，直到熠王殉情，重新相逢为止。我自认讲得十分动情，月下仙人越听越露出悲天悯人涕泗横流之相，凤凰的脸却越来越黑。
待我讲完，桌上那盏茶也用得差不多了。
“原来，小锦觅那一世凡俗情劫竟然如此颠沛坎坷，怨不得凤娃心疼你，要将你拴在身边日日守着了。”狐狸仙泪眼婆娑道，“也好，我这便回了那小仙娥，替她另寻佳缘罢。”
这话……似乎哪里不对，我作揖谢过狐狸仙时，见它将我那焦凤凰劈得更蔫了些。
临了，狐狸仙复恳切，“觅儿，你这故事曲折坎坷，却又荡气回肠得紧。妙哉，妙哉。其中情节可否借我一用，编入新的话本中呀？”
我复大方地挥挥手，“可以，可以。”
他便意犹未尽长嗟短叹地乘着那坨郁郁寡欢的火烧云穿过凤凰宫殿的七色祥云回姻缘府去了。
园中的凤仙花儿摇曳，送毕，我转身欲回殿内，却与阴着脸的凤凰撞了个满怀。
“你自称从未出过水镜，何时在凡间有个姻缘，我却不知？”乌云在他头顶聚集，完了完了，这这这这怒气上浮之相，是要焚了我吗？
我一拍脑门，糊涂啊糊涂！竟一时忘记与他解释了。
“别别别别过来，我说便是了！”我语无伦次地用手挡着他的目光，“你你你你，且附耳与我。”
“……”
他虽然满脸的不耐烦，却出奇地耐性，任我趴在耳边。
“那一凡世，在我梦中。那淮梧熠王，”我掩口凑近他的耳朵，“便是你呀。”
“你……”
我心跳得厉害，自是此地不宜久留，一个闪身逃入院中，与院内的花草气息掩在一起。良久，那雷霆万钧的凤凰却并未追来，倒让我得了片刻的闲。
想来，此番将我从枯燥经文里救出的恩人便是狐狸仙。抱恩，抱恩抱恩，不抱怎的还恩？他若能在此世中解救于我，我定要与他再报这一重恩。
但……他们叔侄俩却都不知这陨丹为何物，更遑论上清天与伽蓝封印之事呢。由此，我灵光一闪，想起了另一位仗义的友人——噗嗤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