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夜色》芙拉赫萨

8、第八章

　　闹市街上，我站在一位翩翩公子身前，望着她头上的锁灵簪，似笑非笑。

　　翩翩公子将我望了又望，一脸惊讶地想了起来：“离城公主！”

　　我伸指按唇：“嘘。”

　　酒肆里，锦觅大快朵颐，我浅尝辄止地放下酒杯：“你不怕我吗？”

　　“不怕啊。”她一边啃着鸡腿，心无城府地道，“小鱼仙倌说了，你不是坏人。”

　　“小鱼仙倌？”锦觅一直都是这般称呼润玉的。

　　她点点头，回忆道：“上次从魔界回来，我听见小鱼仙倌对凤凰说，公主有公主的苦衷，不是真的要杀我们。还有那个什么陨魔杵，好像本来就是你们魔界的东西。”

　　我握了握酒杯，扬起笑问：“锦觅姑娘似乎很是信任夜神殿下？”

　　她一摆手：“我现在不叫做锦觅了，小鱼仙倌给我取了个人间的名字，公主叫我陵光就是。我来人间这几日都是小鱼仙倌陪着我，他夜里当值，这白天除了小睡片刻都会陪着我下棋、抚琴，谈诗论经。我当然信任他了。”

　　我赞了句：“这夜神殿下还真是细心周到，把你照顾得十分妥帖。”

　　锦觅笑了笑：“当然了，大家都是朋友嘛。”

　　朋友？男女之间这般做朋友，倒也少见。我将她望了半天，锦觅只是一心吃喝，胃口甚好。我在想，温室里的花朵不像自然生长出来的花朵，当真是无忧无虑，无需动脑子。

　　撇了一眼她脑袋上的锁灵簪，我笑意更大：“那我们算是朋友吗？”

　　锦觅反问：“你灵力那么高强，真的愿意和我做朋友？”

　　我双眸一敛：“你想要灵力？”

　　她点头如捣蒜：“想要，想要。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修得如此高深的灵力吗？”

　　我脸上含笑，心中一冷。万妖之力当然强大，一万年的折磨，几经生死痛楚煎熬。如何修得？便是将心头血送上，供妖物蚕食，任它游走在每一寸肌肤之下，每一处经脉之中。直到与我共生一体，夺其妖力。

　　我笑着说：“你我天魔有别，修炼的法子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过窍门也是有的，只是此处人多眼杂，我不好说与你听。”

　　锦觅放下美食，拉起我就跑：“没事，小鱼仙倌给我备了宅子，我们可以去那里。”

　　青山绿水，亭台楼榭，果真是幽静之所。

　　锦觅一路将我拉进房中：“你快点告诉我啊。”

　　我打量了房中摆设，质朴而不失典雅，一看便知出自谁人之手。

　　锦觅望着我，我缓缓地朝她走过去。

　　我不急：“你真的想知道？”

　　她急，抓住我的袖子道：“真的。”

　　拿下她的锁灵簪，我上前将她一搂，一手抚上了她的颈后，顺着背脊抚下。锁灵簪能压制灵力与真身，除去后我方能探出锦觅的真身。不在闹市动手，是怕她的灵力会招来仙家土地，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我愣住了，霜花。

　　她的真身是朵霜花，我并不意外。我意外的是锦觅学了我的动作，也拔了我的发簪，将我往怀里更搂了一搂。

　　她圈着我腰身问：“你是要与我双修吗？”

　　我哭笑不得：“双修？”

　　锦觅坦然地望住我：“我在月下仙人的天香秘图中看过，这就是双修的样子啊。”

　　我说：“双修要一男一女。”

　　她问：“我也看过两个男子的，那两个女子不行吗？”

　　我想说，行。但我不行。正要喊她松手，只觉身后一股强劲灵力袭来，我长发一甩，甩开了数支冰凌。掰开锦觅的手，我转身迎上来人，同润玉一掌相击。

　　这一掌，他毫不留情。

　　是因为我伤害过他，还是怕我伤害了锦觅？

　　我故意将眼光朝锦觅望去。

　　润玉捉住我的手掌，回身一带，将我带出了房间，接着又是掌风袭来。

　　我跃上半空，乘风往后退去。散开的长发从两边飞扬而来，乱了视线。青丝凌乱，直逼而来的是润玉那张清俊的脸。我不想再忍，妖气冲天，只将他一同拉了下来。

　　月白色长袍落地，润玉负手而立。

　　我倨傲不恭：“你打不过我。”

　　他只道：“请尊上离锦觅仙子远一些。”

　　我直接问了：“你喜欢她？”

　　他不承认：“润玉早有婚约在身，尊上莫要乱说，恐坏了锦觅仙子的清誉就不好了。”

　　我冷笑：“你以为我不知天界之事？水神风神至今尚无所出，空与你有一纸婚约。”我望向不远处的幽居，“一人长夜清寒，怎比得上两人芙蓉帐暖？”

　　无端将锦觅藏于此处，我就不信他没点想法。

　　润玉怒视于我：“胡言乱语。”

　　我哼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太微一生滥情，害了先花神又害了簌离。最可笑的是润玉并不知道，他那苦命的娘还活在这世上。我动了动唇，还是改了说词：“天帝痴恋先花神，不也照样娶了天后？”

　　说到天后，润玉的脸微微一白。我尽数瞧在了眼里。

　　簌离说，当初正是天帝痴缠先花神，将她强掳至天界，欲废天后而立先花神。那时天后还未诞下旭凤，为保后位，亲下太湖，夺走了润玉，一把火烧了龙鱼族地。簌离脸上的伤，便是被天后的琉璃净火所灼，世人皆以为她死在了太湖湖底。

　　天后荼姚同太微真真是一对，太微借他人之手屠我离城，荼姚可是亲手灭了龙鱼一族。我有多恨太微，簌离就有多恨荼姚。簌离想杀了旭凤，我也想过要杀润玉。可偏偏他有同我哥哥一样的眉眼，他有那道逆鳞之伤。

　　润玉问：“你已经做了魔尊，你还想做什么？天魔一战，你未必会赢！”

　　我知道，可我想赢。

　　太微逆行倒施，荼姚挟势弄权，天界看似一派清明，然则风暴将至。我想做的就是令这场风暴来得更快些，更猛烈些。

　　我不露声色地道：“夜神殿下言重了，半城只是任性惯了，想来看看这凡间众生相。又恰巧遇上锦觅仙子，是她带我来这里的。”

　　锦觅以为我是要与她双修。

　　我不大明白，一个心性正常的女子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唯一的解释就是，锦觅不正常。

　　她的心里似乎有东西。

　　锦觅的元神应该是被先花神用迦蓝印给封住了，所现真身并非实体。我在房中探她真身之时，发现她体内除了迦蓝印，还有另外一道禁制，就设在心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