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夜色》芙拉赫萨

5、第五章

　　无望的人最是荒唐，找不到出路，没有退路。

　　强硬地制服润玉，我抚上那处逆鳞之肤，有一滴泪落在了我的手背上。我没有抬头，盯着那块伤疤告诫他：“如果这是你最痛的伤，你就不该让任何人知道。那样，别人就不会利用它，再来伤害你一次。”

　　我并不知道他有这样的伤。

　　可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若非至亲，怎能触及龙身逆鳞？若是至亲，怎能忍心下如此狠手？

　　“是你父帝吗？”

　　润玉闭上眼，再无泪落下。

　　我就当他默认了，略作遗憾：“我竟然还想用你来换陨魔杵，早知道应该再绑了旭凤的。”

　　我一提到旭凤，他又冷冷地望了过来。

　　合上衣襟，我在他的伤处拍了拍，嘲讽道：“你都这副模样了，还要为旭凤担心？你们兄弟两人还真是手足情深，他为了你敢只身闯进离城宫，惹得我发怒。”

　　“你对旭凤做了什么？”

　　我反问：“你怕我打伤他啊？还是觉得我会打死他呢？”

　　他不解地望住我：“你……”

　　我替他问了：“我是不是很任性？”

　　他看的我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我亦看了他良久，最后凑到他面前，几乎贴上了他的脸，肯定地道：“润玉，你羡慕我。”

　　这一回，他没有丝毫的闪躲：“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

　　从他的脸颊边擦过，我踮起脚尖在他耳畔道：“我愿意付出一切做代价，你敢吗？”

　　一掌发力，我将锁仙绳卸下，润玉僵直地倒在地上，虚弱如凡人。

　　我低头俯视，冷漠地道：“从明日起，我一日拿不到陨魔杵，就从你身上剐一片龙鳞下来，我说到做到。”

　　翌日，旭凤真的送来了陨魔杵。

　　我痛快地打开了九座城门，允他带亲信进去搜寻润玉。旭凤临走时，将离城宫殿望了又望，眉头不展。

　　我主动问道：“火神殿下可是想到镇魂殿上一瞧？”

　　他利落应道：“是。”

　　我伸手：“请。”

　　镇魂殿上空无一人，旭凤站在留仙柱旁，望着脱落在地的锁仙绳。

　　我提醒他：“火神殿下可要看仔细了，私囚夜神殿下的罪名，半城担不起，也不想担它。”

　　旭凤寻人未果，匆匆离去。

　　妖毒反复发作，没了灵力护体，润玉口吐鲜血，伏在榻上无法起身。

　　我立在榻边问：“如果这时候我再从你身上剐龙鳞，夜神殿下可还撑得住？”

　　他不说话，也许是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

　　我拿出了陨魔杵：“幸好，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润玉抬眼望来，似是不信。

　　我将实情相告：“真的是多谢夜神殿下，我甚至都来不及派人去通知天帝，只是答应了让火神入魔城寻你，他们就将陨魔杵还给了我。看来并不是如殿下所言的那样，你在你父帝的心目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我蹙眉，故作为难状：“这真是一件好事，也是件不大好的事。半城蠢笨，实在摸不清夜神殿下在天帝心中的分量几许。万一我将你放了，你回去向他诉苦，这天帝一怒，当真是要有场大战了。”

　　我朝榻上靠去：“要不，我还是将你杀了吧。反正，没有人知道你在我这里。”

　　润玉听我讲了半天，不喜不忧，更没有半点惧色。

　　可当我伸手去拽他时，他似乎还是躲了一躲。

　　天界驻兵忘川，我只能将润玉拽去了人间，扔到一处水边，喂他吃了一颗丹药：“这药服下半个时辰，你的灵力便会恢复，妖毒亦能尽除。”

　　我拍手走人。

　　“离城公主，”润玉有气无力地喊道，许久才从地上坐起身来，“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回头望他：“我说了，我不会杀你。”

　　“我会告诉我父帝的。”

　　“那我在忘川等你们。”

　　望着他的眉眼，我还是挥手设下了结界覆在他周围。待他的灵力全部恢复，自能冲破。

　　忘川河畔，我红衣似血，河底幽魂纷纷游来。

　　哥，你魂魄何在？

　　当初离城子民的魂，可又在其中？

　　“父王，半城夺回了陨魔杵，就要做魔尊了。上一次是太微称帝挑起天魔大战，这一次换女儿来，可好？”

　　“哥，半城遇见了一个人，他有同你一样好看的眉眼。可他是太微的儿子。”

　　七日后。

　　在擎城王的主持下，卞城王同固城王出席，焱城王再不愿也必须到场。

　　我红衣为底，黑袍加身。

　　鼓声雷动，冥火升天，永夜亦有白昼时。殿前万人参拜，我举起陨魔杵，祭血为尊。

　　只听众人三呼：“天佑魔界，尊上万安。”

　　派去花界打听消息的人回来报：“锦觅正是花界丢失的精灵，并且与先花神的关系匪浅，应该是先花神所出却隐瞒了身世。另外，似乎还有人在打听她。”

　　先花神于四千年前仙逝，生前曾与天帝有过一段纠葛。据说先花神一怒之下毁了天界百花，从此天界再无颜色。那锦觅难道是先花神同天帝的女儿？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接着去查，看她究竟是不是先花神同天帝的女儿。再查一查还有谁在打听锦觅，都在打听些什么。”

　　派去天界的人也回来了。润玉果然同天帝讲了他这些时日是在魔界，不过是在调查穷奇复出之因。原来我放穷奇时大意了，竟在御魂鼎上留下了痕迹。那御魂鼎乃上古秘银所铸，只有灵力高强的上神才能随意操控。我非神族，只能凭蛮力破开，再使妖力复原。

　　润玉说，以穷奇自身之力是不可能冲破御魂鼎的。既然御魂鼎上留有妖魔之力，多半是魔界中人。他说此人定是想借此制造混乱，打破六界原有的平和与秩序。此人此举不管目的究竟为何，实则是与六界为敌，罪大恶极。他怕会打草惊蛇，才故意私下到了魔界寻访。

　　天后以润玉擅离职守为名，更致使天界失了陨魔杵为由，要将润玉治罪。无奈旭凤一力担下归还陨魔杵之事，在九霄云殿上当众请罪。天帝与天后只得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

　　我冷冷一笑，只怕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个润玉果然心机过人，竟能想出这样的一番说辞来。既不如了我的意，引得天魔开战，也提醒了天帝对魔界不得不防。或许，他根本猜到了是我放的穷奇，这番话就是在说我，平白给我按了个要与六界为敌的罪名。

　　他还真是看得起我。

　　我又多派了些人去：“尤其是盯紧了火神和夜神，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我更想知道，他为何就是不向天帝诉苦呢？

　　是懂了天帝的凉薄，还是苦习惯了。那道逆鳞之伤，看着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