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夜色》芙拉赫萨

17、第十七章

　　我要为我父王赢一回！

　　魔界输了一万五千年，我没有把握一定能赢天界，我只能等。等太微一败涂地，等一场轮回报应，润玉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人。总有一天，他会取代太微，坐上天帝的位置。我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润玉。

　　无论润玉是戒急用忍，还是剑走偏锋。他上位之时，天界必有一番残局未拾，百废待兴。怪只怪太微不施仁政，连累了后人。若太微肯顾忌半分的夫妻、父子之情，一早立了旭凤为储，给润玉他所应得的尊位，兴许我根本不会化去浮梦丹。

　　我不求一统六界，但求魔界万世升平，永不低人一等。

　　天魔一战，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九重天上传来消息，水神与风神一夜暴毙，据说是死于琉璃净火。琉璃净火乃是最高阶的红莲业火，天地间唯有两个人习得此法，一个是被关在毗娑牢狱的废天后荼姚，另一个就是火神旭凤。

　　鎏英说：“绝对不会是火神。”

　　我问：“为什么？”

　　暮辞说：“火神为人素来光明磊落，以前同他作战时，从不见他使过任何的阴谋诡计。无端杀戮两位上神，不会是火神的作风。”

　　我望着他们夫妻二人，试着问道：“也有可能是他因爱生恨，不满水神将锦觅嫁给夜神呢？”

　　鎏英底气十足：“那就更不可能了。”

　　我又问：“为什么？”

　　她反问我：“尊上是否爱过一个人？”

　　我不作声，示意鎏英继续说下去。

　　“爱屋及乌，火神会杀了锦觅的爹爹？不管别人信不信，我是不信的。我父王当初也反对暮辞娶我，也不见暮辞要杀我父王。他还很听我父王的话呢！”

　　暮辞只能在边上赔笑。

　　好吧，我当然也不大相信是旭凤杀了水神同风神。水神一向在天界德高望重，旭凤动了这块天界基石，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旭凤虽然耿直，但是不蠢。

　　那会是谁用琉璃净火杀了水神？

　　水神一死，天界水族无主，锦觅虽承了水神一位，但尚在悲痛之中且年纪轻轻，自然是无法主事。隐雀长老却在此时向太微上奏，愿将鸟族名下的八百里太湖献给天界，太微竟想将太湖赐给润玉做封邑。润玉觐言不愿以太湖作为个人私产，而是要将簌离遗下的洞庭水族安置其中。

　　太湖水深不见底，我姗姗来迟。

　　“大姐姐。”鲤儿一见我便跑了过来。

　　我抚着鲤儿，望向湖边的那两个人。太湖是簌离的家乡，这三人皆是簌离养育。鲤儿重归太湖，也算一件喜事，我是得了彦佑相邀而来。

　　润玉对鲤儿道：“这八百里太湖是母亲的故土，你替哥哥把它守护好，好吗？以后有事就来找哥哥，你彦佑哥哥也会帮你的。”

　　鲤儿问我：“还有大姐姐，是不是？”

　　我朝鲤儿一笑，点了点头。

　　眼见鲤儿跃进湖里，润玉直言不讳地问了彦佑：“你满意了？”

　　彦佑这才开口道：“日久见人心，不必故意做给我看。”

　　“鲤儿他毕竟也是你的弟弟，他的任何去向，任何决定。我认为你有权知晓。”

　　“你总是活得这么滴水不漏，无可指摘，累不累？”

　　润玉冷了脸色道：“总比死了要强。”

　　彦佑却笑说：“大殿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握八方天将，权倾天界。又刚收回了八百里太湖，真是可喜可贺啊。干娘想必一定会含笑九泉了。”

　　彦佑一转身，与我又笑了笑，抬脚便走。

　　润玉也看到了：“要走了？”

　　彦佑顿了脚步：“我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

　　润玉没有挽留他：“好吧，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便山水有相逢吧。”

　　彦佑应了句：“后会有期。”

　　只剩我与润玉站在湖边，他一直望着无边无际的水面，我瞥见他的眼角泛了红。彦佑这一走，态度坚决，润玉不会不明白。

　　“我这一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为何天后、旭凤，甚至是你就可以肆无忌惮，而我要报仇却要遭人诟病，被亲者疏远？”

　　我默了一阵道：“因为你是润玉。”

　　他转过头来望我。

　　“你从小谨言慎行，处处谨小慎微，才得来温润之名。可你的心何曾真的温润过？你不争，你不抢，你不哭，你不闹，你的委屈根本没有人会知道。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不要徒生烦恼，何必畏惧人言？”

　　谁都愿意做一个善良的人，与人为善，与己无忧。

　　而善良，往往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善良。我们被欺负时，因为欺负我们的人太过强大，所以只能忍气吞声。等到我们有了能力，比欺负我们的人强大了，我们通常就会选择原谅。因为不原谅就会显得不够善良。

　　因为不想原谅，就必须不善良。

　　润玉往我这边一迈，我直觉地往后一退。

　　他白衣飘然，望着我红裙飞扬。他与我各立一方，各为西东。

　　润玉唤我：“半城。”

　　我说：“夜神殿下若无其他的事，半城先走一步。”

　　他在我身后问道：“我走到今日这一步，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说对不起？润玉，是你父帝先对不起我父王的。”

　　“我不是要听你说对不起！”

　　我咬了咬唇，将心一横：“我恨你。”

　　我恨你是太微的儿子，我恨你有同我哥一样好看的眉眼，我更恨你明知道我在算计你，却还是送来了星辉龙鳞。我最恨的是，我只能恨你！

　　一双手从后圈住了我，润玉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却绝望：“你不是说爱恨都求个痛快么？那你杀了我。”

　　我整个人一颤。

　　他在我的耳边重复道：“杀了我。”

　　我漠然地笑：“如今以夜神殿下在天界的地位，谁还敢妄动殿下分毫？半城不傻，殿下放手吧。”

　　还有锦觅，你若真是爱我，为何不取消与她的婚约？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我忍无可忍地从润玉的怀中挣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怎么会有如此的念头，他与人有没有婚约，与我何干！

　　锦觅的爹爹死了，先水神所辖事务皆由润玉代为打理，锦觅要在花界为先水神守孝三年。他们的婚期又被顺延至三年后。

　　三年来，润玉频繁出入花界，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