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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润玉离开了榻上,强撑伤痛向我一拜,行的是天界的叩谢大礼。

      我默不作声地受了。

      他说:“方记起儿时的一切,方知道生母是谁,方将娘亲认回。我便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而我却无能为力。我答应过我娘亲,要好好照顾鲤儿,洞庭湖有千千万万个鲤儿。曾经我娘亲的那个鲤儿尝尽了几千年寄人篱下的滋味,我不想让他们再重蹈覆辙。”

      他娘亲的那个鲤儿,就是他。

      润玉端端正正地望住我,我反倒垂下了眼,却见自己的掌心已是乌黑一片。

      我握了双手:“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走到门边,我回头说了句,“你还是躺回去吧。”

      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出了门,彦佑带着鲤儿凑上来:“夜神殿下可好?”

      我手一抬:“死不了。”

      彦佑眼疾手快地抓了我的手掌去:“你中毒了?”

      我从他手里抽回自个儿的手,终是露了疲态:“无妨,一会放了毒血就好。”

      彦佑将我送至忘川河畔,寻了一个能坐下的地方。

      割破掌心,我将黑血逼出,腐蚀一地。

      彦佑大惊:“这是什么厉害的毒?”

      “绛珠草。”

      “这世上不是已经没有绛珠草了吗?听说这草药专毒魔界之人,你怎么会中了它的毒?”

      我言简意赅:“固城王。”

      他恍然大悟:“他就是用这个谋害来你的,活该磔百骸、浸忘川。”

      我赞道:“彦佑君对六界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彦佑却说:“你公然处置了固城王,这六界谁人不知?”他将我扶到一旁坐下,“想不到你这么个雷厉风行的性格,也有古道热肠的一面。”他挑眉一笑,“尊上,莫不是看上了夜神?”

      我没想瞒他:“润玉的眉眼极似我哥。”

      彦佑惊呼:“朝暮世子!”

      我惊问:“你认得我哥?”

      他一拍胸脯道:“但凡这六界的美人,无论男女,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当然了,我是没有亲眼见过你哥,只不过在以往的绝色图上看到过他的画像,惊为天人!”

      他又说:“其实我还听说了你同你哥哥长得十分相像,为何我瞧着你不大像那画上的人?不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美吗?”

      他这是在嫌弃我长丑了。

      我调息半天,问道:“我以前的容貌在修炼时毁了大半,我用妖力封住了,你要看吗?”

      彦佑咽了咽唾沫:“不必了,不必了。”

      我鄙视他,以貌取人。

      可我何尝不是在以貌取人。只因一双眉眼,我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翌日,我依旧踩着夜色进了璇玑宫。

      鲤儿总能第一个发现我:“大姐姐。”

      我微微一笑,问他:“怎么这么晚了,鲤儿还没有睡?”

      鲤儿指着润玉的寝殿说:“润玉哥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说话,也不肯吃药。”

      彦佑走过来,对我摇了摇头。

      寝殿前,我果然推不开门。

      “润玉。”

      没人应我。

      我想了一想,一掌劈开了殿门。

      殿内狼藉一片,我甚至没有落脚之处。魇兽蜷缩在墙角,似是受过极大的惊吓。我蹙眉望去,只见润玉睁眼倒在榻上。我用法术将一切还原如初,魇兽跳到了我身边来,一直在发抖。我蹲下身子,让它的小脑袋在我的脸上蹭了蹭。

      我对魇兽说:“你可以走了。”

      魇兽像是听懂了,朝润玉望了一眼,跑出了寝殿。

      我起身,封上了殿门。

      一向隐忍的人,一旦忍不下去了,总要有个宣泄的方式。若换做是我,一把火烧了这璇玑宫都有可能。天后锋芒毕露,润玉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只是吓到了魇兽而已。我走到榻前,这才发现他模样狼狈,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同昨日一比,更像是才受了酷刑。

      他躺在榻上,也不望我。不过一日的光景,却万念俱灰。

      簌离死的那夜,他眼中有悔。昨日,他眼中是恨。而现在,他眼里什么都没有了。可彦佑说,并无人来过璇玑宫。

      难道是因为没有人来?

      我忽然想到了锦觅。可彦佑说了,是润玉自己交代不许让锦觅知晓的。

      我端起药,喂到润玉的嘴边:“先吃药吧。”

      他将头往里偏了偏。

      我没有耐性,直接自己喝了药,伏上了榻。

      润玉显然没想到我会蛮横至此,直接将他的双手按在身侧,贴上了他的唇,将药灌进他嘴里。若不是顾忌他还有伤在身,我便用妖力锁了他,强行喂他喝下去。我怕他将药吐出,一直贴着他双唇,逼他咽了下去。

      放开了他的双手,我才抬起头,却被他一把扯了过去,压在了身下。

      润玉看着单薄,力气却不小。长发凌乱地落下,我没有多想,只将手圈上他的颈,任他俯身而来,同他一起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他侧身一咳,咳出了血气。我得了呼吸,叹了一口气。

      他与我坐在榻边,我端来未喝完的药,只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半城,”这是润玉第一次喊我的名字,“你恨我吗?”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握住我喂药的手:“我知道你恨我父帝,我也知道是你解了我体内的浮梦丹。你在报复,可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承认了:“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如何报复下去?”

      “你心里,只有恨吗?”

      我反问:“你不恨吗?”

      他点了点头:“恨,但我还是想要去爱。我知道锦觅答应嫁给我,并不是因为她爱我。我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爱她。”

      我十分的果断:“润玉,我不可能会爱上你。”

      人在脆弱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我不想让他一错再错。

      我将药碗交给了他:“锦觅不是不爱你,她是无法去爱。”

      锦觅的心脉处被人下了陨丹,灭情绝爱。这是我在省经阁里查到的,以花界对锦觅的过分保护来看,那陨丹应该是先花神让锦觅服下的。先花神一生被情所困,爱而不得,却遭人强夺。爱,有时候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润玉的手一颤,药被打翻在地:“可我已经不能再爱她了。”

      我笑了起来:“呵呵,你别告诉我,你爱上了我?”

      润玉没有回答,他说:“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要有一个人,每日多爱我一点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

      我明白了,润玉这是知道了锦觅服了陨丹,乃是无爱之人。他是太害怕了,怕没有人会爱他,怕一直没有人爱过他。润玉曾经以为他的生母不爱他,而他的父帝真的没有爱过他。锦觅是他将要过门的妻子,却已断情灭爱,无法爱上他。

      我虽不似锦觅服过陨丹,但我绝不会爱上太微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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