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手奶大的徒弟一剑刺死之后》阿诀

20、第二十章

　　无极宗宗主庄蔚与王春阳是好友，二人私下时常互通书信，庄蔚对王春阳的字迹再熟悉不过，于是也就由他出面去前去确认罗朝法手中的手信。

　　那张手信已被罗朝法一掌定于石壁之上，风吹不动。庄蔚跃上罗朝法所立峭壁，袍角翩飞，他背对着众人，身形挺立，细看着那张信纸。底下的人也多数追随着庄蔚的动作，齐齐将视线投向信纸，尽管其实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我与他们不同，他们看信，我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庄蔚的后背，我实在佩服庄蔚，宗门帮派中多的是将自家的标志纹在道服上的，却从来没有哪家会像无极宗这般张扬地写上宗门的名字。

　　白日昭昭，那“无极宗”三个大字分外招摇惹眼，随着山风飒飒鼓动，仿佛发着狂妄大笑，我的身、我的心已经被其尽数揽了去。

　　我正看得入了迷，身后一道清澈欣喜的少年音传入我耳中：“不愧是庄前辈，竟是将宗名写在了道服上！”

　　……原来除了我以外，还有人在看庄蔚的后背。

　　随后另有一道激动的声音：“是呀是呀！那字，定然也是庄前辈写的罢，写得真好，飘逸洒脱，就跟庄前辈一样！”

　　“……”

　　我实在不忍心告诉这二人，那字其实是制衣铺子里大字不识一个的阿婆照着字帖子一笔一划地画上去的，方才萧渠已经从庄蔚口中证实了。

　　庄蔚为人爽朗，不拘小节，年轻一辈中多的是钦敬仰慕他的后辈，看来这两位也是了，二人仍在嘀嘀咕咕，时不时发出几声抑制不住兴奋的惊呼，后来就说道，待这次大会回去，一定也要求他们掌门做几身这样的道服。

　　我已是能预想到下一届比武大会时，场面会是多么地壮观了。

　　须臾，庄蔚看完了那手信，又转身面向众人道：“确实是王掌门的字迹，上面也写了不禁死斗。”

　　由他确认以后，罗朝法方开口：“各位如若还怀有疑虑，可自行前来一观。”

　　他又道：“同往届大会不同之处，只不禁死斗一项，除此以外，其余的规则不变，生斗场与死斗场都分为新月、钟秀、惊涛三组，还请各位自行选择组别。大会的目的只是互相切磋，还请各位选好适合自己的组别，切不可为了最后的名次而投机取巧。”

　　罗朝法说罢，站在我旁边的桥生茫然地看了我一眼：“前辈。”

　　我亦茫然，眨眨眼睛：“唔？”

　　桥生望着我：“分组什么的，前辈之前不曾同我说过。”

　　“是么？”

　　“嗯。”

　　“……”

　　我这才想起来那日与他介绍大会规则时似是真的忘了同他说这个了，便解释道：“参与比武的不仅仅有年轻的后辈，那些老前辈们也是想要互相切磋的，而大会只认最终的胜者，如若将所有人放在一起，如此一来，实力悬殊，最后赢的自然是那些老前辈们，这对后辈们并不公平。”

　　“考虑到这个，于是就将比试分成了三组，年轻的后辈为一组，称作新月组，老前辈们为一组，叫惊涛组，还有一个钟秀组，就是比后辈们有资历，却又打不过老前辈们的人待的，懂了么？”

　　桥生认真点头。

　　我又道：“至于投机取巧一说，虽说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切磋武艺的想法而来，但也不乏一些投机取巧之辈，这种多数是那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他们为了出个风头，故意混入新月组，以期成为最后的胜者。”

　　这种情况以前出过几例，不过近年来已很少见到了，毕竟行此种做法，纵使最后赢了也只会徒惹人耻笑。

　　桥生继续点头：“谢前辈赐教。”

　　随后，罗朝法的声音继续从峭壁上传下来：“在比试开始前，各位自行决定好是生斗还是死斗并选好组别，决定好后，便分别站入两处场地，并选择好对手，一旦比试开始，不得再更改。”

　　他说罢，飞身跃下峭壁。我记得此次大会，他似乎是要参加的，如果他也参加，进的该是钟秀组。

　　清屿宗此次来了八人，八人皆参加，我与玄光他们并不参与其中，权当个观众在外围看看热闹。我们虽然对外号称是清屿宗的弟子，也欲帮一帮清屿宗，但参加比试什么的从不曾想过，即使有这意愿，以桥生的性子，必定不会同意这等弄虚作假的事。

　　我问清屿宗的众人：“你们不会有人想选什么死斗罢？”

　　无人回话。

　　很好，没有人想不开。

　　那现在便只剩下进哪个组的问题了，我问桥生：“你想选哪个组？”

　　桥生却请教我：“前辈怎么看？”

　　我便说：“初涉江湖的人往往会因为不甚清楚自己与其他人的实力，而误入与自身实力不相符的组别，有的人本该进钟秀组，却误入了惊涛组，不过一轮就下了场，有的人明明是该进钟秀组，却误打误撞地进了新月组，成了最后的胜者，但这又与那投机取巧的行为并不等同，也不会招来耻笑。”

　　“你年纪轻轻，又是初入江湖，以你的资历其实进新月组就行了，而且你此次前来参加比武，为的也就是扬名清屿宗，完成你师父的宏愿。”我笑着看他，“不过我的看法并不重要，你自己选罢。”

　　桥生沉吟不语，似在斟酌我的话，片刻后，他抬起了头。

　　我问：“想好了？”

　　“是。”

　　“新月？钟秀？”

　　他语气坚定，双目中似有光：“钟秀。”

　　我又去问了问路衡白与顾香，二人双双回复：“惊涛。”

　　至于另外五个资历比桥生还浅不少的小弟子，自然是选了新月组。

　　这与我事先预测的倒是一模一样了。

　　半刻钟以后，抱着比武之心来的人都已经进了场，放眼纵观，生斗场上数百人拥聚，气势恢宏，死斗场却呈另一派景象，场内不过寥寥几人，这几人似乎原本就是仇敌，此次在大会中遇见，恰逢大会开放了死斗，于是借此机会想来一场生死决斗。

　　看来即便是开放了死斗，也并不会比往前变化多少，绝大多数人都不想因一场大会而丧命。

　　珍爱生命，远离死斗。

　　生斗场内，新月、钟秀和惊涛三组遥遥分开，以新月人数最多，钟秀次之，至于惊涛，老前辈们到底就那么几个，还不一定都参加，不过一二十个人，有庄蔚、虹雪禅师、顾香、路衡白……

　　咦？

　　那一头华发、面无表情地站在惊涛组中的不是白掌门么？

　　原来他来了。

　　我再一看，才发现钟秀组中也有几个青云派的人，刚到白雁山时还不曾看见他们，也不知他们是何时到的。

　　……

　　待参加比试的人数最终确定下来，第一轮的切磋也便正式开始了。而在切磋之前，先要挑选对手。

　　这挑选对手亦是很有讲究的。

　　大会虽然不赞成投机取巧，但也并不是说完全没有投机取巧这等行为的存在，只要投机取巧的程度在被允许的范围之内，于是一种挑选对手的方法应运而生。

　　大会第一天时，参加人数众多，尤其是新月组与钟秀组，故而这天的比试其实就是个淘汰筛选的过程，人这么多，打打斗斗压根儿引不起任何注意。

　　而几乎所有参加的人，都是奔着成为最后的胜者那个目标去的，比试的目的固然在于切磋，但在切磋之中同时赢到最后岂不是更美妙？即使赢不了，能撑到后面几轮在前辈们面前露露脸也是行的，是以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在前几轮里就被踢下场。

　　于是，在比试时，大家都会尽可能选择实力低的做对手，自此来延长自己站在场内的时间，而那些实力低的，被选到以后，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此种挑选对手的方法，多半是出现在钟秀组中。新月组的几乎都是各门各派最新鲜出炉的一批小弟子或是初入江湖的新人，都是些生面孔，谁也不认识谁，纵使知晓对方的门派，也不知对方实力到底如何，便没那么多投机取巧了。

　　而惊涛组都是些老前辈，并不看重什么最后的胜者，都是抱着切磋的心态去的，只有钟秀组的人，在此前参加过几回大会，对各人的实力也有所了解，才会如此作为。

　　其实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是可以用抽签的方法来避免的，从前也有人考虑过用抽签来替代自由选择，不过有前辈发现自由选择时，出现了不少反压的情形。

　　——原本被认为实力低、而“倒霉”被选择为对手的人，却出乎意料地将主动选他的人打败了，如此打脸，使得比试更为刺激了，于是后来也便一直沿用了自由选择的形式。

　　这种挑选对手的方法，我并不曾跟清屿宗的人讲过，因为讲了也没什么用，试问，生斗场内的那么多人，他们认得几个？还不如安静如鸡地站在那儿给人挑选，再反手狠狠将挑他们的人打下场去便是。

　　我将目光放入钟秀组，不过瞬时的功夫，大半人已是选好了对手，两个两个地站作一对。

　　我再去寻桥生，他穿的那身掉了颜色的道服，衬得他很不起眼，虽总是绷着脸，却胜在年轻面嫩，于是自然被认作了“好欺负”“实力弱”的那一类，而在他的旁边，正站着一个满脸大胡茬子、比他足足高了两个头的壮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