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今天也很酸》花筱茵

12、第12章

　　官兵搜遍了叶府上每一个角落，却只找到一个男婴，由跪在院中打了护额的林氏抱着，母子于夜风中双双哭泣。

　　满院子人都默默看着，随行几位老官员看着实在不忍，有人出声劝阻，有人抿唇暗暗摇头。

　　火把在夜空里晃着，那位同僚面色铁青，连声质问叶峻河：“不可能！你们家得了龙凤胎，女孩儿呢？女孩儿藏哪了？”

　　叶峻河被几个人扣住，动也动弹不得，他由一开始的惊惶转为了然，最后只是冷笑。

　　“好啊，叶大人骨头硬不肯吭声，就不信你那小小婴孩也能忍得住。待本官将你本家搜完了，若是还寻不着，一把火烧了你这叶府，有什么孽障也算清了！只是叶大人拒不交出妖孽，只待衙门上分说去罢！”

　　本家的叔伯旁支等人口，上至老妇，下到小孩儿，尽数被押到院子里，官兵眼看寻不着，举了火把就要点房子。

　　四五月的日子，夜里还有着丝丝凉意，叶峻河痛苦又无奈地闭上眼时，斜里冷冷传来一句凌厉的“慢着！”

　　叶峻河神色慌张地睁开眼，正准备将那说话的女人喝退。却见宛氏由一个老妈妈搀扶，挺着肚子站在了那火把面前。

　　罪名未定，不得杀伤官眷人口，士兵举着火把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宛氏无视叶峻河的呵斥，更不惧在场所有人惊讶的注视，她临危不惧：“敢问大人，您所说的妖孽，可确定了是指龙凤胎？”

　　此话一出，叶氏众人皆倒吸一口气，林氏更是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婴儿，朝宛氏投去一道凌厉且怨恨的目光，生怕她会说出些什么。

　　叶峻河那同僚面上一顿，见终于有人挨不住了，神色有些愉悦：“本官已经说了，确实是叶大人的龙凤胎冲撞了贵人。你若知道女孩在哪，快快说来，必有奖赏！”

　　“我叶府是新得两个孩子不假。”宛氏娇然一笑，唬得众人面色各异，却又见她话锋一转：可如今一个是太太抱着，一个却在奴婢肚子里好好待着。”

　　宛氏突然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奴婢见识粗陋，倒想问问大人，这两个肚皮还能怀出一个龙凤胎不成？”

　　此话一出，倒惹得众人笑出声来，一时间就连围府的官兵都面面相觑。

　　叶峻河和林氏心中大大松一口气，那同僚却面色铁青，没有想到自己竟被这个小小女子摆了一道，当着众人就叫她油嘴滑舌躲过去了。

　　“扯谎！叶家得了龙凤胎，是叶峻河亲口说出，怎会有假？”说着便示意手下蛮横地拉开宛氏，完全不顾大着肚子的她跌倒在地，又欲烧房。

　　“贺大人！昨日同你谈心，我只言及家中妻妾皆有好事在即。既得一子，只盼再得一女。如此一来，心愿得偿，便打算请辞于朝堂，专心在家教养子女。你只怕是听错了，我们家并无甚龙凤胎！”叶峻河终于开口，满目凄凉难说。

　　“你——！”姓贺的正欲抢白，身边有人拉住他，并使了个眼色。他这才反应过来，呵呵一笑：

　　“仔细想想，倒是本官听错了。钦天监大人也只是推出个方位，说不准是别家的龙凤胎冲撞了贵人呢。”

　　官兵撤得倒快，只是姓贺的走前对叶峻河轻飘飘说了一句：“叶大人无心朝堂还真是可惜，皇上那么倚重于你，正是仕途青云的时候呢。”

　　那宛氏临危不惧，一摔之后难产。也算是点醒了叶峻河，从而挽救整个叶府于水火。

　　自此，叶家族人也对宛氏多有敬佩，一并连叶峻河都给她抬了位分。虽还是贵妾，可私底下同林氏平起平坐，位同主母。

　　*

　　洛棠初从街上回来，鸣之赶着马车停在了相府角门,青果连忙抱起那几盒首饰，又扫了一眼确认再无遗落之后，才跟着跳下马车来。

　　已是暮色沉沉，红霞向晚。

　　顾嬷嬷等在院中，却出奇地没有再训导二人，反而面带微笑：“姑娘逛了一日，乏了吧？热水正备着呐，吃了饭好洗澡的。”

　　洛棠初暗暗与青果对视一眼，发现彼此面上都有一丝心虚的模样，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吃过饭后，婆子们已经在西间放好了热水，青果殷勤地揽下了打发洛棠初洗澡的活儿。

　　洗到一半，洛棠初接过香胰自己动手。青果站在一旁，没一会儿就有些心不在焉了，趁着顾嬷嬷在准备衣服，未注意她们这边，她将妆台上的一面小镜子偷拿进了西间，从怀中摸出三两支钗，对着镜子往自己头上拨弄。

　　洛棠初趴在热气氤氲的水里，洗完了澡也不想出去，这些日子学业习武几乎都荒废着，才逛了一日，便觉乏累的紧。

　　她下巴搁在浴桶边沿，趴着发起了呆。

　　今日只在城中逛了一会儿，便去城郊的军营找聂星洲了。

　　上一次见面还说要在相府小住几日，谁曾想还未及同她说一声，第二日便回军营去了。

　　鸣之年纪不大，却比她和青果有用多了，别看他平日也不出府门，带路、寻人却很麻溜。只凭着聂星洲的名字，很快便在诺大一个军营里打听到了人。

　　洛棠初见到聂星洲时，他正露着身上的一片淤青躺在营帐里，身旁一个小兵帮他上药。

　　乍一看到小姑娘蹦了进来，原本皱眉忍痛的聂星洲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连忙呵斥让她出去，顺手便披上单衣。

　　洛棠初反应也算快，急忙转过身，却没有退出去，她瞧见了他身上的瘀伤。

　　“二哥你受伤了？”洛棠初很是吃惊，才几日不见，怎么落了这一身的青紫。

　　聂星洲穿好了衣服，那小兵识趣儿地想要退下去，却被他叫住了，只好到门口站桩。

　　一瘸一拐地挪到洛棠初面前，脸上写满了愤懑：“还不都是你害得。”

　　原来皆因为她喝醉了酒，二人又倒霉地在门口撞见了卫折风，才使得他被揍得那样惨。

　　她虽也因此事被顾嬷嬷说了几次，卫折风那里倒是没什么话，不想原来惩罚全都让聂星洲背了。

　　洛棠初不禁有些心惊，如若没瞧见二哥这一身伤，是否还对大哥送给她鸣之的真实用意毫不知晓，是否还不知自己已然惹了大哥如此不快？

　　她越发地想回岭西了，只少在山庄不用这般压抑、隐藏和反省自己，也不必苦恼着如何讨大哥的欢心。

　　洛棠初在水里发着呆，迷糊间听见顾嬷嬷又在外间叫人了：“青果儿，青果儿！还没洗完吗？”

　　听着声音越发地近，青果慌乱之中将发夹卡在了头发里，拽得头皮生疼也拿不下来。

　　“姑娘！”只得跑向屏风后面求助。洛棠初从水中伸出细□□白的胳膊，才替她拨弄开，顾嬷嬷就已经推门进来了。

　　青果忙将东西收入袖中，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在洛棠初身后，接受顾嬷嬷的审视。

　　顾嬷嬷却不会轻易被蒙骗了去，将手伸进浴桶里一试，发现水有些凉了，面色陡然一变，就要伸手去拧青果：“好你个蹄子，白叫姑娘泡在冷水里！”

　　青果连忙一躲，就惊叫着跑出去了：“嬷嬷饶命，我这就去拿衣服！”

　　顾嬷嬷摇头叹了一阵气。

　　洛棠初起身，顾嬷嬷也不让青果伺候了，亲自替洛棠初擦了身子，再扶她到东阁的床上。

　　“姑娘眼看着就是要出阁的人，可不能再惯着青果了。大公子素来严谨，是断断容不得这屋里有偷懒耍滑的。”顾嬷嬷一面替洛棠初身上擦着香粉，一面念叨着。

　　“嬷嬷这话岔了。姑娘出了阁，我自然跟着姑娘，与大公子什么相干？”青果自觉理亏，但素来仗着与洛棠初关系好，也咕哝着顶嘴：“大公子又不是姑爷……”

　　“你！”顾嬷嬷被这话一噎，竟没了往日斗嘴的利索，半晌才结巴着改口：“这蹄子是越发上头了，改日叫了人牙子来卖了省心！”

　　青果最听不得这话，更跳脚了。

　　洛棠初被两个人吵得烦不胜烦。顾嬷嬷与青果单独跟她时，一个个都很贴心仔细，偏偏碰了头就吵个没完没了。

　　“嬷嬷可知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洛棠初正穿着衣服，打断了二人的斗嘴。

　　“姑娘出门不知道，大公子今儿早些时候便回来了。”说起这事，顾嬷嬷语气又变得温柔，脸上堆满了笑容：“姑娘该去问候一声儿。”

　　卫折风近几日都不在府中。

　　“回来了吗？”洛棠初有些木然，点点头：“那我明日一早去请罪吧。”

　　她喝醉了酒，聂星洲就被打成那样，同师父待他们果然是不一样的。寄人篱下，她需得谨慎再谨慎。
　　顾嬷嬷见她难得主动，倒有些高兴，但依旧道：“我的姑娘，等到明日便迟了，况且大公子不定有什么公事缠身呢，明日一早去也未必能见着人。”

　　洛棠初皱眉，这天儿都晚了还怎么好去。

　　顾嬷嬷平日里总是注重规矩道理，可最近行事越发叫她迷惑。譬如同聂星洲出去，便提醒她需得注意男女大防，要守规矩守礼节；换了同鸣之出去，便觉得无伤大雅，若是要给卫折风请安，更恨不得催着赶着叫她快去。

　　或许规矩并非是死规矩，遇到了矛盾之处，便以她的主观意识为准，所谓规矩便又都不重要了。

　　洛棠初还是换上裙衫，由顾嬷嬷帮她妆扮得妥妥帖帖，便带着青果去了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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