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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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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果又拉着洛棠初在店里转悠一圈,到底被掌柜的忽悠着买下了好几副头面,她这才发觉那清俊瘦弱的小厮时常盯着自家姑娘看,不免有些气恼。
只好匆匆结了账出来,直到守在外头的鸣之赶上来,青果忍不住悄声抱怨道:“亏我一直念着要来同他说句话,却原来是个登徒子,那眼珠子都快粘在姑娘身上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一副俏皮囊!”青果恨恨地跺了跺脚。
鸣之一听便冷了脸,眼神泛着股杀气,幽幽地扫了眼这首饰铺子。
却见洛棠初悠然走在前头,伸手戳了下青果的脑袋,嬉笑道:“那哪是什么登徒子?分明是个姑娘。”
那个扮做小厮的姑娘虽在极力掩饰,但依旧能听出她说话时刻意端着腔调,过度掩饰反而露出端倪。
洛棠初深知,玉兰轩那些男子就已经十分阴柔,再比那些人更像女子的,在玉兰轩之外,恐怕只有真正的女子了。
只是寻常人根本不会想到一个女儿家竟扮作卖首饰的小厮,更不会有人花功夫留意。
“啊?”青果不可置信地哭丧着个脸,若说她方才只是替自家姑娘气愤,那此刻内心却是完完全全的失望了。
愣了一会儿,她又跺着脚哼哼唧唧地抱怨开了:“姑娘,你就不能不说开吗?”
洛棠初径自前行,没有理会青果,却忍不住转头遥遥再看了眼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心里油然升起一丝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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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盼昕心不在焉地结束了一天的活计,赶着在叶峻河下值前回了家中,却见家里的几个老婆子都站在了院里,显然是在等她。
“……大姑娘回来了?”方妈妈略显局促地笑问了一句,身后几个胖婆子也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叶盼昕管家,自从接了首饰铺子里的零活儿后,家中仆人领月钱的日子便改为与她领月钱的同一日,故此众人也都期待每月的这一天。
然而这次,叶盼昕只淡淡抿了抿唇,干脆笑道:“各位妈妈,这个月的月钱得迟一两天,待父亲的俸禄下来再领吧。”
老婆子们一愣,虽有些失望,但也体谅她的不易。
叶府虽说不大,但上上下下也算有十几口人。老爷一向少理家事,两位主母一个卧病,一个又只顾管自己的女儿……府里的大小事情都压在大姑娘一个人身上,她们这些老仆看着都心疼。
所幸大姑娘是极为争气的,不但从不拖欠下人的月钱,还能将家中有限的银子掰开了揉碎了使。叶府表面上萧条,小日子却还算过得起来,养着满院子的人,愣是没向富得流油的叔伯家伸过手。
大姑娘既说迟一两日,婆子们都信得过,行了个礼便也不纠缠,各自下去做事了。
叶盼昕回到房中,换上一身素衣罗裙,才将“玉堂罗锦”送至宛氏的院子。
宛氏母女正在屋中一遍遍摩挲着准备好的新衣裙,闻听有人敲门,立即将东西收了起来,又将妆台上的两斛头油收了,宛氏这才施施然去开门。
“大姑娘回来啦?快进屋喝杯茶吧。”宛氏满脸堆笑,真如她的名字一般温顺和婉。
叶盼昕只把步摇递给她,淡淡笑道:“多谢二娘,我还有事。”
“嗳,那你忙,我就不耽误你了。”宛氏在叶盼昕转身的时候便立即收了笑容,低头去开那个名贵的包装盒子。
叶流月也蹦了出来,看见母亲从盒中取出那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步摇,心中立时如蜜灌一般,有甜丝丝的感觉蔓延开来,脸上是止也止不住的惊叹之色。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待你进了宫,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到时候只怕连这个也看不上呢。”宛氏虽是责备的语气,却充满着爱怜,想到女儿不久便要离开自己,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心中既是酸涩,又是欣慰。
“娘,女儿若真有那样的福气,定当重振咱们叶家,让您和爹爹都过上好日子!”叶流月拿着步摇回屋,看着自己一一准备好的衣饰头面,仿佛看见帝王温柔地朝她招手。
母女俩相拥而笑。
叶盼昕匆匆去了上房,还未进门便听见林氏的咳嗽声,心中越发的急躁。
“娘,您猜我今日看见什么了?”叶盼昕语才一进屋便偎到林氏身边,一面奉上热茶,语气有些激动。
林氏知道女儿素来是个稳重老成的,今日倒显得有些急慌慌的,也不知是何事,遂打起精神来听她说话。
“我说了您可别太激动。”叶盼昕也等不及卖关子:“娘啊,女儿今日在铺子里瞧见一位姑娘,感觉她好像是我妹妹!”
林氏手中原在绣手帕子,闻言顿了一顿,她抬起头来,脸上苍白的笑容逐渐凝固:“盼儿,你在说什么?”
“今日铺子里来了位小姐,我只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虽同墨弟长得不太像,但眉眼却像极了您……”
林氏搂住女儿的双肩,眼里已然盈满了泪水,她呼吸急促地哽咽:“好孩子,你可看清楚了?娘已然老成这样,那……那位姑娘可当真像我?”
说完这句话,林氏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已然哭出声来。
叶盼昕拍着林氏给她顺气,在她的催促下将白日里遇到洛棠初主仆的经过一一叙述。
林氏哭着握紧了女儿的手,叹道:“娘的好盼儿,先前我只不同意让你出去做零活儿,却不想……不想你还能找着你妹妹……”
“娘……”叶盼昕也哭了,这一刻不光是为妹妹,也为她和林氏多年的压抑。
“可知她如今在哪里?”
叶盼昕摇摇头:“娘您糊涂了,我当时是小厮模样,怎好贸然追问?便是问了又能如何,咱们家如今这样,又怎能同妹妹相认?”
林氏抹着泪叹道:“是了,是了,娘当真是急得糊涂了。”转瞬间却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要她还活着,便是老天爷对我最大的恩赐。”
当年舍弃的孩子,那个出生还不到两天的小婴儿。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以为她必定已久不在人世了。
勾起伤心事,林氏还兀自难过着,叶盼昕却很冷静,这件事情她已经想了一天了:“娘,眼下虽不能相认,但以后未必不能。咱们当务之急,要确定她是不是妹妹。”
“当年发生的事情,您和爹爹都讳莫如深,但只有从真相中寻到线索,才有可能查到妹妹的踪迹。”想要找回妹妹,必须要面对真相。
林氏怔了许久,又捂着脸哭了。
她何尝不希望寻回失散的孩子?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盼昕从小就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小小年纪便替她担起了管家的重任,还苦苦瞒着她父亲出去做零活补贴家用……
如今马上就要到二选了。依照大祁的传统,女子选秀也如同男子科考一般,过一场身价便涨一截。
林氏虽不指着女儿入宫争位分,但也盼她得过二选,将来议亲也更顺遂些,婚后也不至于会受太大的委屈。
所以她一直不愿意女儿出去做首饰,奈何盼昕是个极有主见的,从来也听不进她的话。
林氏深呼了口气,擦了眼泪,却不再说关于小女儿的事情,她打开了自己的衣橱,从里头拿出一个包袱放在桌上,示意叶盼昕打开。
叶盼昕狐疑着打开包袱,先入眼帘的竟是一双崭新的织锦绣鞋,鞋面上绣工精致、图案栩栩如生。
再往下依次是罗袜、上襦、小衣、下裙叠的整整齐齐,无不是崭新精致,是她极少穿过的好面料。旁边还有一个木匣子,想来装的是首饰。
叶盼昕看了看林氏,又看看桌上的衣物,有些愣愣地。
“你二娘只知道一味搜刮你,为娘的只能替你筹谋。”林氏目光温柔,指尖拂过女儿精致的脸庞:“好孩子,二选的开场宴,大多是咱们家这样家世的女孩。你不必紧张,过了二选,将来找个好的夫家,娘也就放心了。”
叶盼昕眨了眨眼,将眼眶中的泪水憋了回去:“娘,咱们先找妹妹……”
“不行!从明日起,你不许再去铺子里抛头露面,即便要找你妹妹,也得过了二选再说!”林氏严厉起来,又激得咳嗽不已。
“好……好,那您可否说说当年的事情?就权当女儿好奇罢。”叶盼昕忙替母亲顺气,一面哄着她。
当年……
林氏看向窗外,黄昏已至,记忆如泉涌般充斥着她……
元昭十三年时,正是大祁最风雨飘摇的一年。
这一年皇室数人联合谋反,边境又有人趁火打劫。元昭帝在世族的帮助下堪堪熬过此劫,终于一展雄风,将反贼尽数诛灭,又压住了边境之乱……大祁的史官如是记载。
谋反一案牵连甚广,便连当时刚刚在朝堂上崭露头角的青年官员叶峻河也未能摘清自己。
钦天监遥遥一指,官兵便团团围住了叶府,叶峻河昔日的同僚领旨而来,直往后院冲去。
“叶大人府上出了妖孽,冲撞了后宫主子,本官奉命前来捉拿妖物!”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没有小花花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