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今天也很酸》花筱茵

10、第10章

　　顾嬷嬷的心病又重了。

　　“二爷也是，才回来不到半日，便带着人出去吃酒狎妓胡闹起来，偏偏还叫大公子给撞见了。”顾嬷嬷来到后房，她的苦心，也只有同老家丁诉诉：“先前叫她送汤，只送了一日，再不肯去...”

　　按卫折风那冰冷的性子，如若洛棠初不肯主动些，只怕二人的事儿猴年马月也未必能有结果。

　　况且今儿一早，伏安就把主院的鸣之带来，说以后洛棠初若要出门，须得叫鸣之领着...可见卫折风对昨晚之事也是不喜的。

　　老家丁差事清闲，过得倒是十分顺意，他一面看着饮马，一面敲了敲自己的老烟斗，笑道：“仨主子都是有主意的人，嬷嬷倒也不必如此操心。咱姑娘是个什么造化，再过一两年便知晓了。”

　　年前洛棠初已经及笄，议亲便也可提上日程。到时如了顾嬷嬷的愿自然是皆大欢喜，如若卫折风替她寻一门亲，看着卫相的面子，也没人敢亏待了洛棠初去。

　　在老家丁看来，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忧心的。

　　顾嬷嬷还是愁叹不已，这些孩子的主意是太大了，便连卫折风也是，昨夜里径直就把洛棠初抱进了姑娘家的闺房中，没个避讳。

　　*

　　依照祖至，大祁的皇宫采选分作三轮。第一轮早在月前就已办完，相较于各省秀女的考察之严格，建京的女孩儿们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建京的初选没有名额限制，家世清白、相貌清秀者过选甚众。

　　眼看二选就在眼前，外省送上来的秀女也已入了京，各大衣饰铺子的生意自然又迎来火爆。

　　叶峻河早早便上衙门办差去了，依旧不怎么愿意过问家中一应琐事。

　　叶盼昕等父亲走了才换上男装，怀里揣着一支昨夜拿回家赶制的钗环。同院里的两个婆子吩咐了几句话后，正欲跨出门去，却被叶流月叫住了。

　　“大姐姐早，再过五日便是上巳节，不知你答应送我的步摇可有了？”叶流月穿着粉色绫子裙，匆匆从后院跑出来。

　　“还有五日，我会给你就是了，且耐心等着吧。”叶盼昕冷冷回了一句，径自出了门。

　　叶流月追出去，站在门口急道：“我的新裙子是翠纱散花裙，定得挑一支相配的才好！”

　　宛氏也跟了出来，见女儿如此大声嚷嚷，连忙呵斥一声：“你给我回来！”

　　“月儿，为娘说的话，你又忘了。”宛氏过来将叶流月拉了回去，语重心长地教导她：“如今虽然过了初选，但像你这般冒冒失失，很容易前功尽弃的……”

　　以宛氏的想头，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知书达理又端庄贤惠的女子，最符合大家闺秀的风范，自然也最有把握被选入宫中。

　　总之，在这个节骨眼上，最要紧就是女孩儿家的名声与修养，那是出不得一点儿岔子的。

　　“娘的教诲自是万不敢忘，女儿不过是怕大姐姐忘了我的步摇，才去提醒她的。”

　　叶流月是多么渴望得到皇帝后宫的一席之地啊。

　　从小就听爹爹给她描述，当今天自幼登基，雄才大略，且生的那般风华俊朗，堪得上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

　　她做梦都想侍奉天子，自然极为珍惜这次采选的机会，所以她不能缺少华丽的头面。

　　但答应替她准备步摇的大姑娘一天到晚难见到人，晚上得帮着隐瞒父亲自是不敢问，可是早上只要稍微起的晚些，就更见不着她了。

　　“好孩子，娘拼着得罪你爹爹，把你们的亲事压下来。又四处打点，才将你们的册子送了上去，你可要争气。”宛氏见女儿诚恳，心里也是极为熨帖，伸手抚上她娇艳动人的脸蛋：

　　“千万别学那大姑娘，整日里抛头露面的，也不肯在家修身养性，还尽想着怎么赚钱……她虽也过了初选，但最终也只能这样了，左不过将来仗着过了初选，能挑个好人家嫁了。咱们家说到底，还得全指着你呀。”

　　叶流月抱着宛氏，深感肩上责任重大，她眼神坚定地点点头：“月儿一定不辜负您！”

　　*

　　赶早到了首饰铺子，掌柜的趁着店里客人不多，便将这个月的月钱给发了下来，伙计们一个个都乐开了花。

　　小裴惦着手中的月钱，店里的两个小伙计便乘势凑上来：“小裴哥，月钱这么多，不请兄弟几个乐呵乐呵？”

　　放在往常，小裴大手一挥，当晚必然是领着他们上好地方吃酒去。

　　但今日却不愿意了，他故意咳嗽一声：“哎，我可没有林大新领的多，要请客还不得找他去啊？”

　　小伙计看看那领了月钱就立马揣兜里的叶盼昕，不由得摇了摇头，小声道：“他？还是算了吧，人家从不与咱们相与，怎么好意思开口？”

　　小裴眼见着叶盼昕私下拉了掌柜的往后院去，他眉头一皱，掏出两块碎银打发了两个伙计，悄声跟了上去。

　　“龚叔，加上这个月的月钱，我再免费帮您做二十支钗环，您看能否把那支‘玉堂罗锦’步摇卖与我？”

　　后堂里，叶盼昕给掌柜的奉了茶，脸上带了一丝恳求，将刚刚领得的月钱拿了出来，重新交到龚掌柜手上。

　　龚掌柜坐在桌边，手中拿着那钱袋子，神色很是为难：“便是再给我做那二十支，你也只能付个成本价，我卖给那些贵人，还能多赚一倍的钱。”他顿了顿，道：“我是知道你的，挣钱也不容易，何必非要那‘玉堂罗锦’？”

　　叶盼昕手中暗暗缴着一块衣角，神色晦暗地低下了头。

　　龚掌柜把钱袋往桌上一拍：“哼！你不说清楚，我便不卖。”

　　叶盼昕脸色通红，半晌，只得老实交代：“……龚叔，实不相瞒，我家中妹妹也得了长公主的邀贴，赏花宴就定在上巳节。”

　　大祁后宫没有高位的太妃，因此选秀第二轮是由皇帝的长姐张罗。

　　长公主的赏花宴，赏花更赏人，因参选人数众多，赏花宴得连着安排好几场，上巳节这一宴，乃是开场。

　　龚掌柜这才抬眼瞅了叶盼昕一眼，语气稍有和缓：“你也得了帖子吧？”

　　“我...没那个福，虽得了贴子，在我手里不过一张废纸罢了。”叶盼昕咧开微微发白的唇，挠头笑笑。

　　“你倒是通透。”龚掌柜直白地哼了一声，也丝毫不怕叶盼昕会生气。

　　按照惯例，秀女的身世越是显赫，就越是放在后面相看。而若是出身建京三大家族，就更不说了，前两轮根本见不着她们的身影，人家直接在最后一轮等着。

　　可想而知，作为开场的女孩儿们，自然是希望最为渺茫的一批。

　　“做二十五支！”他拿起桌上的月钱，悠然踱回了前厅。

　　“哎！多谢龚叔！”叶盼昕急忙笑着答应，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去注视那沉甸甸的在自己怀里还没捂热就飞了的月钱。

　　叶盼昕沉浸在钗怀的世界里，偶尔被龚掌柜扯着嗓子叫下去帮忙介绍那些名贵的首饰，忙得快和陀螺差不多了。

　　二楼上的小裴偶尔会端着茶杯下来散心，掌柜的其实更希望他埋头于创作，最好一刻也不要耽搁。

　　但画稿在人家脑子里揣着，逼又逼不得，也只能好言好语捧着这个大才子了。

　　叶盼昕刚招呼走一位妇人，回头见柜上自己的茶杯中又蓄满了茶，不由得瞥了一眼在铺子里闲逛的小裴。

　　他又和客人唠上了，那笑起来明眸皓齿的样子，又让她忍不住想起二楼上安静的时光……

　　正发着呆，突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哥，这海棠花的簪子可有什么说法吗？”

　　她低头一看，正是那日问她珠花，她却来不及回答的小姑娘。

　　她这次拿的海棠玉簪是贵重首饰，叶盼昕又一次结巴了：“这个……”

　　那日见她买了普通珠花便那般高兴，想必对首饰不甚了解，也不像是替自家预备小姐选秀而来的……

　　万一她买不起这一支，会不会难过？

　　叶盼昕想了想，索性反问她：“不知姑娘是想搭配什么样的衣裙？”

　　小姑娘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干脆放下簪子，回身将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姐拉了过来：“这是我们姑娘，你看看戴这簪子合不合适？”

　　叶盼昕尤记得自己此刻是小厮的装束，便连声音都故意放粗。眼下见这小丫环竟直接叫她去看姑娘家的衣饰，实在是不妥。

　　她慌忙要将眼神避开，但只堪堪扫了那位小姐一眼，叶盼昕陡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姑娘身着天青色齐胸襦裙，外罩碧雨纱广袖长衫，一对别于鬓边的粉色海棠珠花，正是出自龚掌柜的铺子。

　　这些都是次要，真正令她震惊的，却是这姑娘与她颇有几分相像的外貌，或者说，与娘亲更为相像一些！

　　叶盼昕只是瞬间的呆愣，立即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从那一尘不染的大红色金绒托布上取下一对流苏对夹，托在二人面前：“簪子虽好，可色泽艳了些。不如试试这白梨蕊发夹，更贴合小姐的气质，也不会显得喧宾夺主。”

　　那姑娘似乎也颇为满意她的推荐，并未多做询问，只淡淡朝小丫头点了点头，小丫头立马脆生生地道：“那包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