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濯（梁山\副夏同人）》梁悦知

16、第 16 章

　　夜晚，张日山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顾知夏的电话号码，齐铁嘴的态度十分明确，不插手这件事，况且他们在张启山面前扯了谎，总要有人去做面上的事。顾知夏桌上摆着一张图纸，上面密密麻麻宛若迷宫，有新有旧，是顾家先祖多年修下的密道，蔓延在长沙城下直至城外，而她现在拿出来便是找一条合适的出城路线。

　　这种暗地里面的密道，家里面只有她和顾老爷知道，而顾老爷又从未带她走过，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顾知夏一概不知，她虽然胆子不算小，但还是做不到单独一人由密道从府邸走到城外。顾知夏收起图纸，思考起来为数不多明面上的通道，不近不远，既不会让张日山生疑，还必须保证不会惊动管家和府上、商会的其他人。

　　离顾府不远处有一早茶铺子，老板夫妇是广东人，早年在顾府任职，后来自立门户开了门面，茶点做得正宗量足，在长沙城颇有名气。顾老爷扩宽花房时在地下修了一条密道，通向早茶铺子柴房，原先修建的目的只是未雨绸缪，后来倒成了府上一堆小孩子买茶点不排队的捷径，硬生生将地下通道走成了地上模样。

　　张启山掌管长沙城后，白天黑夜增加了不少巡逻的士兵和警察，老板夫妇看中商机，顺带做起了夜宵行当，凌晨时间铺子里人员往来十分正常。花房离顾知夏卧房近，那个时间又只有空青一人值夜，思前想后，顾知夏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地点和方法，只是迟迟等不来的张日山的电话，暂且定不下最终方案，又想到白天齐铁嘴同她说的话，张日山，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打断顾知夏的思路。接起，对面果然是张日山，声音比面对面交谈时清冷许多，“顾小姐，我这里已经安排好一切，按时我会到府上接你。”“张副官可否知道离我家不远处有一广东早茶铺子，我在那里等你。”张日山瞬间明白顾知夏此番安排用意，回答：“我会开一辆黑色军用吉普车，停在街角。”“穿军服还是便服？”“便服。”

　　放下电话，只听见屋内一声清脆响声，放在角几上的花连同花瓶一并丧命，茉莉急急走进屋，看见顾知夏面上一副抱歉的笑容，“去把空青叫来。”这个时间，除非有急事，否则男佣不得进入顾知夏卧房，茉莉会意，只是心疼碎掉的花瓶，无奈道：“您好歹换个不值钱的，家里面东西再多也经不住小姐您这般糟践。”

　　“你要再这么唠唠叨叨，明儿我就把你许给辛夷，让恭叔在商会找两个空缺，把你俩安排进去。”顾知夏威胁，茉莉赶紧住嘴，吩咐丁香仔细收拾，决不能留下半点碎片，唯恐割伤顾知夏。空青是顾友恭顾管家之子，同顾知夏年纪相仿，正经算起来同迟瑞没什么差别，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小时候还替顾知夏顶了不少错。

　　原先他是不跟着府上其他人一并用中药命名，只可惜，命终究要差半截。到了懂事的年纪，迟瑞和顾知夏被送到上海读书，而空青跟着管家打理府上厂中大小事宜。童年的时光就像是做了一个过分美好的梦，梦醒了，就要看清自己的身份。从此以后，顾府只剩下顾空青，那个之前的名字，走了旧人来了新人，跟着便渐渐被遗忘，仿若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

　　空青抱着花瓶，里面插着不同颜色搭配的山茶花，见顾知夏时还有些不自然。自从他应下父亲要求掌管花房，他几乎同顾知夏再不见面，隔着一堵墙被挡在顾府之外，最近又最远。“空青。”顾知夏声音轻柔，空青将花瓶放到角几上，“小姐。”气氛有些尴尬，顾老爷也曾特意告诫过顾知夏不要同空青有太多走动，既然不能回应，就不要给他无端的希望。

　　只是顾知夏现在不得不依靠他，“坐吧。”空青坐下，久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顾知夏打破沉默，“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一个不能告诉恭叔的忙。”空青问：“什么忙？”顾知夏回答：“凌晨两点到五点我要出府，走花房到早茶铺子的那条线。”空青皱眉，“我能问你要去做什么吗？”顾知夏：“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放心既不是去做坏事也绝对安全。帮吗？”

　　空青笑道：“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顾知夏一愣，空青问：“什么时候开始，持续多长时间？”顾知夏：“今晚。”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显然是她也不能确定，空青没有多问，柔声道：“早茶铺子那里我去说，保证他们不会同我爹说漏嘴。现在还有些时间，你...睡会儿吧。”顾知夏点头应下：“谢谢。”空青微笑着走出顾知夏的卧房。

　　继而，面上的笑渐渐苦涩起来，她的记性可真不好，小时候犯错被顾老爷关禁闭，他也是这样帮她偷偷溜出府，谁都没有发现。只是人过境迁物是人非，那个时候她还能告诉他出府是去找迟瑞，现如今连出去做什么都不同他说，不过还好，她还能想到找他帮忙。他和顾知夏迟瑞一起长大，彼此之间一直都是最单纯的友谊，偏偏他们门当户对结了姻缘，而他就成了那个多余。

　　空青从未想过高攀，只可惜给他扣上这顶帽子的人是顾老爷和顾管家，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世上的事大抵都是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第三个人不管是什么身份，抱着怎样的心态，做怎样的事都是错的。他在别人的故事中来来回回，情愿站在最边缘，可那个被命运眷顾的幸运儿怎么能够这般不珍惜...

　　张日山坐在吉普车上，远远看见早茶铺人头攒动，大多是夜间巡逻的士兵和警察，少数是有些街道还保留的打更人和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的苦难人。顾知夏一身便服，头发编好藏在帽子里，上衣肩膀处特意续了棉花垫起，裹胸粗眉，素面朝天，一双军用长靴在寂静的街道上一步一响，靴筒处插着手\枪，远远看见就是刚刚从军不久的十五六岁男孩模样。

　　“张副官。”顾知夏笑着同张日山打招呼，说着将手中拿着的袋子放在后座，看到张日山备下的饮用水和军用罐头。“以后别把枪放在那里，惹眼。”张日山提醒，顾知夏回答：“我觉得还好。”说完对上张日山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顾知夏无奈，只好问：“那放到哪？”张日山伸手，“给我。”顾知夏没有照做，反问：“给了你，我用什么？”

　　张日山无奈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现在拿着这东西不仅没用，很大程度上只会伤到自己。”顾知夏自小聪慧，学什么都快，从未碰过壁，此时不服气：“我没你想象中那么笨。”张日山轻笑一声，“我从未听过谁能一天就学会用枪，顾小姐是要让我见识一番吗？”顾知夏没法反驳，只好不情愿地将枪递给张日山。

　　张日山又问：“后面放着的是什么？”顾知夏如实回答：“吃食和热茶。”车猛然停下，顾知夏一惊，张日山表情严肃：“大小姐，我们是去学枪，不是去野餐。”顾知夏回答：“我知道。”张日山仍旧是一副严肃表情，顾知夏皱眉，“张副官，我请你帮忙不是让你过来挑我的刺，我们之间是平等交易，我不是你手下的兵，无需处处按照你的想法行事。”

　　张日山从未当过千金大小姐的老师，又真心想教顾知夏，只好拿出训练新兵的方法和气势，不料顾知夏丝毫不给面子。顾知夏性子本就执拗，此时单独面对张日山，也不拿出平日里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顾家大小姐模样，一时间两人真实性格硬碰硬。“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一个态度，况且我没从顾小姐那里要什么，这件事谈不上平等。”张日山眼神中带着不容置否。

　　顾知夏不想同张日山起了争执，解释：“我自小肠胃不好，你备下的那些东西我吃不了，吃了会生病。”说着下车走到后座拿来包裹，最外层是一张整牛皮，里面一层细棉布，中间续着棉花，木质餐盒用隔油的纸抱着，热茶放在军用水壶，外面套着毛线织下的外衣，显然是花了功夫特意备下的，而且还有张日山的那份。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张日山的表情虽没有变，但眉头轻轻颤抖，显然是自觉失言，但仍旧是不服软：“以后备你自己那份就可以了，我不需要。”说完重新启动汽车，顾知夏不再看他，语气平静回答：“东西是别人备的，我管不了。你不想吃，我原封不动拿回去，也没人说我半分不是。只是，你确定要在它们之间选择军用罐头？”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次正常的相处。”张日山突然道，顾知夏垂眼，笑着回答：“我同意你的观点，不如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张日山眼前突然闪过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回答：“这倒不必，往后我的训练模式估计会让顾小姐极为不适应，到时候一刀两断分道扬镳也不是不可能，现在不必花时间去做这件麻烦事。”

　　“教我有这么难吗？”顾知夏问，张日山回答：“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师。”顾知夏挑眉，问：“你想从我这里讨什么？”“没有。”“那便找一个，这件事虽是我求你帮忙，但我不同意你中途退出。”“这点你放心，我应下的事自然会做到底，除非你提出来放弃。”“你比我想象中好相处一些。”“你比我想象中难相处一些。”

　　“哦？”顾知夏奇怪地问，“难在何处？”张日山回答：“难在我居高临下，先入为主。”顾知夏微笑道：“我们之前本就是陌生人，你怎么想我，我怎么想你都无所谓。你没我原先想象中那么复杂老成，所以现在才会觉得我难相处。”张日山转头看向顾知夏，“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重新认识一遍吧，往后你我是什么样的人，便只由对方评断。”“好啊。”

　　“我叫张日山，很高兴认识顾小姐。”
　　“我叫顾知夏，很高兴认识张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