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濯（梁山\副夏同人）》梁悦知

12、第 12 章

　　齐铁嘴的家宅连着铺子，此时虽还是白天，但早早结束了生意，在内室同张日山看着摆满各种文件的书桌大眼瞪小眼。这个不过是他们粗略收集的长沙商会资料，就已经让两个人感到真是自己给自己造了条贼船，傻乎乎地出了航，才发现面对的不是小江小河，而是一片汪洋大海。齐铁嘴皱眉，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张日山，犹豫一会，终是忍不住，道：“小副官，我们放弃吧。”

　　张日山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拿起来一本，随意翻看起来，问：“八爷，您不想要那本风水秘经了？”齐铁嘴无奈道：“想是肯定想，可是你看这…八爷我是算命先生，又不是教书先生。”张日山拿起一本递给齐铁嘴，“昨天您可是信誓旦旦跟我说不达目的不罢休，还说我要是中途跑了踹死我，这不能过个晚上睡个觉就变卦变得这么快吧？”头一回，齐铁嘴被张日山说得哑口无言，做了一个深呼吸，开始翻看这些要命的东西。

　　长沙商会的情况，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和九门的排序方式不同，商会完全按照实力，只是在顾家和迟家之间稍微有些不同。要说生意做得最大的不是任会长的顾家，而是控制长沙城甚至周边地区米面生意的迟家。时局越不稳，这涉及民生最基本的一口饭食就越要命，迟家的生意就做得越安稳。而顾老爷能坐在会长之位，得益于丰实家底和迟顾两家的儿女亲家关系。

　　顾家主营纺织和漂染，和迟家联手，正好攥住每一个人的基本需求。只是顾老爷和迟老爷年轻时都留过洋，心系国家发展，轻工业终究治标不治本。定了儿女亲家后，在生意上做成了一家，迟老爷管这些主事，而顾老爷主要投钱于冶金铁路兵工等重工业。只是开展重工业耗时耗力，阻碍颇多，这些年虽花钱如流水，仍旧填不上这深渊巨坑，但他仍不收手，拿着祖辈资产，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扛着耗着。

　　解九爷和齐铁嘴都想从霍仙姑手里夺的，就是涉及顾家重工业的这条线，一旦拿下或者专门做砸了，顾家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候按照商会规则，顾老爷顺势退下，与他牵扯颇深的迟老爷也难脱干系，正好便宜了第三人。可顾老爷迟老爷是聪明人，商会规则条条框框定了个细致具体，会长三年一换，既保证了商会的安稳，也保证了他们的安全。里面还特意写了一条，任职期间倘若会长发生任何事情，经由副会长同意，便可认命一临时会长。

　　商会的副会长，除了二把手的迟老爷，还有主营电力工业的赵老板，电器用具的刘老板和酒精工业的孙老板。除迟老爷能够形成完整独立的工业体系，其余三人和顾老爷均有牵扯，于是再是商会的事，在顾老爷这里也是家事。可规矩越明白，体系越稳定，防范措施做得越彻底，就越会让人有一种想要撕碎的欲望。尤其是在这个谁都能揭竿而起称王称帝的年代，参与的又是不惜一切追求利益的商人。

　　齐铁嘴突然问：“我这么多年一直有一个最大的疑问，至今都没有解开。你说顾老爷这几百年的家业，为什么就只有顾小姐一个孩子？”张日山也不明白，分析说：“莫不是因为他留过洋，信了洋人的宗教？”齐铁嘴摇摇头，回复道：“不。他是一个商人，做事会自然而言地平衡利弊。如果他为了爱情选择忠贞，那他完全可以带着顾小姐去过逍遥日子，而不是深陷在生意场上，还拿着钱去重工业那里烧。”

　　张日山不以为然，回复说：“这没什么难理解的。顾老爷虽只有顾小姐一个孩子，可早早定了亲事，他和迟老爷联手多年，早就成了一家，这样子对于谁家来说，都不只是一个孩子。”齐铁嘴认同地点点头，突然感慨道：“这么多年的联手啊！迟老夫人如此果断退婚，也真是一个神人啊。”张日山对于釜底抽薪的迟老夫人没有半点好感，此时谈都不想谈，于是道：“八爷，办正经事。”

　　齐铁嘴看着被强行抓来的张日山比自己还要认真，欣赏地点点头，拍了拍张日山的肩膀，“怪不得佛爷倚仗你，小副官，做事很认真嘛！”张日山正准备回复，齐铁嘴感叹道：“幸亏我齐老八一开始就琢磨着这事给有你帮忙，连哄带骗可算是把你讨来了，这决定做得对！做得太对！”张日山一副看傻子的模样，“八爷，您老人家是看这些东西看傻了？这还没开始办事就胡言乱语起来？”

　　齐铁嘴笑得高深莫测，“你小子怎么能小看你八爷我呢！这些书面的东西看看就得了，八爷算了一辈子的命，最懂得审时度势，看透人心。这局做得巧妙。”张日山疑惑地看向齐铁嘴，齐铁嘴突然问：“佛爷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张日山回想这些日子张启山的所有行为，回答：“佛爷的态度很模糊，他虽在众人之前保了顾老爷，可没做什么实质性举动，也没让九门的其他人去管这件事。”

　　齐铁嘴确定这件事不是张启山所为，看起来应该是商会内部的算计。“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现在最危险的不是顾老爷，而是顾小姐？”齐铁嘴说，张日山点点头。齐铁嘴心里突然冒出了其他想法，于是道：“说说你的想法。”张日山回答：“顾老爷的难来自商会，除了手握大权的佛爷，其他人撼动顾家的根基需要时间。而顾小姐的难在于谁都可以到她身上讨几分便宜，只要像故事里面一样，毁了她清白，他们想要的就做成了一半。但这件事有一个最容易破的点，就是顾小姐只要安稳在顾府待着，就不会称了他们的心，如了他们的意。”

　　齐铁嘴摇头，长叹一口气，“兜了一圈，毫无进展。迟老爷和迟少爷现在都不在长沙城，迟老夫人既然做出了退婚的决定，迟顾两家碍于面子现在不能有交集。顾老爷生了病，顾小姐怎么可能安然待在顾府？”张日山想了想说：“凭借顾家的底子，这段时间哪怕不管不顾也不会败落成什么样，我要是她就会好好待在府上不去管这些事，反而是最好的选择。”说完对上齐铁嘴那副我该怎么说你的表情。

　　“小副官，来，跟我一起学习一下人情世故。”齐铁嘴对他摆摆手，“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和佛爷身上，你能沉得住气？”张日山想辩驳不能类比，被齐铁嘴止住，“顾家这么多年来花钱有多大方你又不是没见过，可心甘情愿花出去的和被别人偷抢去的能一样吗？顾小姐看着他们这些趁火打劫的行为，和你听着别人编排那些故事时心情是一样的，那是本能反应，控制不住的。这个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可它违背常理，就成不了一个方法。”

　　张日山反驳：“现在土匪头子还没有捉到，街上窥探她的人那么多，出了府和羊进了狼群有什么区别？既然顾家是经商之家，他们就应该平衡利弊，把伤害降到最低。”齐铁嘴突然问：“如果现在顾老爷彻底病倒了，顾小姐该怎么选择？”张日山一愣，齐铁嘴继续：“最好的解决办法也没法解决最坏的情境，这就是现实。”张日山沉默半晌，而后道：“商会有自己的止损机制。”齐铁嘴反驳：“可人心的贪婪，没有。”

　　张日山看向齐铁嘴，“八爷，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假定顾老爷出了事？”齐铁嘴回答：“这是考虑一切事情的基本方法，你不能因为想不出来对策就要去逃避，现实无情。”张日山摇头，“我还是不认同这种选择，因小失大。”齐铁嘴无奈：“好，那你去劝顾小姐。”张日山心一沉，齐铁嘴笑道：“怎么？在八爷我这里振振有词，换到顾小姐那里你小副官就说不出话来了？”

　　张日山一副无辜加无奈的表情看向齐铁嘴，重重地点了一个头，说：“嗯。”齐铁嘴赶紧摆手拒绝，“别拿那种表情看我。”张日山换上笑脸，“八爷，我们来继续考虑对策。”齐铁嘴回嘴：“考虑什么对策。咱俩之间的分配，肯定是你全全保护顾小姐嘛！像八爷我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遇到行凶的总不能上去跟人家讲道理吧？说兄台，我看你今天印堂发黑，要是再执迷不悟，必有血光之灾？吼，人家给你八爷我个血光之灾。”

　　张日山急急道：“可我没办法一直保护她。我是佛爷的副官，又不是她的副官，不可能一直在她身边。更何况现在全城上下都拿她的清白说事，我不能再给他们一个话题。而且一旦我答应了她，她如果出了任何事，我都会一辈子原谅不了自己。”齐铁嘴反驳：“你是因为怕良心不安，所以才决定不管这件事。”张日山一副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的表情，回答：“我是怕我给了她一个许诺，但是事实上根本做不到。而她在做事的时候，会把我考虑在内，从而选择冒险的那条路。那和我直接去伤害她有什么区别？”一切又回到原点，两人面面相觑，只好又拿起来文件，开始细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