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濯（梁山\副夏同人）》梁悦知

11、第 11 章

　　忍冬在医馆外守了一夜，空青又专门送了花，昨天的事情是对付过去了，可接下来至少一个月胡大夫都要来顾家为顾老爷看病，少一天迟一刻都不行，仍旧是个解不了的麻烦。顾知夏坐在餐桌前，满满当当有十几道菜，荤的素的甜的咸的样样都有。上座左右各备一双碗筷，顾知夏坐在下位，茉莉被她支去找消息，现如今是一个叫丁香的小姑娘服侍。

　　平日里顾府吃食并不这般铺张浪费，这桌菜原是打算招待张日山备下的。现如今客人走了，管家去了商会，苏木接替忍冬去医馆继续守着，辛夷陪着茉莉去收集消息，空青照顾花房生意，整个家，只剩下顾知夏一人。丁香入府不久，偏偏赶上了这最慌乱的时候，此刻看着不紧不慢吃饭的顾知夏，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见顾知夏自己添了汤，目光却看着对面的两双碗筷发呆，可手上的动作一点都没有停下。

　　那里是顾老爷和顾夫人坐的地方，不管桌上有没有人，碗筷是一定要备下的。顾知夏垂眼，怪不得那些大家族讲究一个多子多福，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圆的桌子，坐着的只有她一个人。“丁香。”顾知夏轻唤，“坐下来一起吃吧。”丁香不好推辞，只好备下碗筷，同顾知夏隔了一个座位坐下。顾知夏对她微微笑笑，“想吃什么就夹什么。”而后想了想，“去把府上其他人也叫来吧，这桌菜剩下可惜。”

　　丁香将府上其他佣人叫过来的时候，顾知夏已然离桌，厨子将桌上冷掉的菜返回去做成了新的菜式，再端上来时热气腾腾，好不馋人。佣人们面面相觑，丁香率先坐下，其余人空开三个特殊座位也坐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什么紧张情绪都没有了。心觉做着名门大户家的佣人真不错，只可惜时代在一步一步往前走，淘汰旧的产生新的，这种日子还能过多久？

　　顾知夏坐在顾老爷床边，心中百味杂陈，眼中空明一片，“爸爸。亏女儿自诩聪明，现在才明白您让我承认的错到底是什么。”说罢，握住顾老爷的手，“女儿知错了，可现如今只能一错再错，但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前面的路虽然难走，难到女儿恨不得您现在就能醒来；可还是希望您能多睡一会儿，远离这纷纷扰扰的一切…”长叹一口气，“妈妈在天上会保佑我们的，您一定要赶快好起来。”

　　茉莉回来的时候天已黑，灯下，顾知夏写写停停，正在梳理她所知道关于商会的一切事宜。“回来了？”顾知夏没有抬头，柔声问，茉莉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两三张纸递给顾知夏，声音轻颤：“小姐，这就是所有的了。”顾知夏拿过纸，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又翻了翻前后，抬头看向明显有些紧张的茉莉，问：“他们还没有抓住土匪头子吗？”茉莉回答：“还没有。”

　　顾知夏将纸笔放下，起身向茉莉走去，茉莉下意识地往后退，一进一退，直到后背靠墙，退无可退。顾知夏双手抵在墙上，将茉莉困在胳膊之间，眼神温柔如水，声音却冷如寒冰。“茉莉，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好孩子怎么能撒谎呢？如今府上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可以依靠的人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路这么黑，我让你帮我点一盏灯，你却要蒙住我的眼睛，这样对吗？”

　　茉莉看向顾知夏，眼泪应声而下，眉头紧锁，“那些都是假的！是他们编出来的！和您没有一点关系！”顾知夏用手帕将茉莉的眼泪拭去，“不要哭，我不管真假，只要是关于顾家，一个字都不能少，告诉我。”茉莉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顾知夏直直看向她的眼睛，“我给了你不用面对面告诉我这些事的机会，你没有抓住。茉莉，如果你还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我们就这样僵在这里，一个小时，一个晚上，一天，直到你说出来为止。”

　　茉莉浑身颤抖，“我说，我说。”没头没脑地东一句西一句将这些日子所有的流言蜚语一一倒出，吐出来的没有半句好话，甚至一句比一句难听。顾知夏的眼神还是那般温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茉莉越说越说不下去，而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知夏轻柔地抚摸她的脸庞，柔声安慰：“不要哭。倘若我们被这几句烂话就能打倒，往后的日子，往后的路那么长，可就是一步都走不了了。”

　　说完，看着茉莉还在颤抖，顾知夏将茉莉抱入怀中，“茉莉，流言蜚语就是这样，你越觉得它伤害你，就越被它伤害。可这会儿，你不能捂住眼睛堵住耳朵，因为这些人都是在你背后捅刀子。我们只有知道越多，才越能保护好自己，你明白吗？这些话你跟我说，我就当是听个故事；可要是别人来说，就会像是一把刀，捅我心口后，还要再补一刀。别再哭了，继续说。”

　　茉莉握紧拳头，重重地点头，继续说着这些流言蜚语，最后连说书人的故事也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顾知夏表情虽没变，一双眼忽明忽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嘴角轻颤，问：“还有吗？”茉莉赶紧摇头，“没有了，是一点都没有了。”顾知夏冷哼一声，嘲讽一笑，“不过如此。“可表情太苦，苦到从腹中涌上一阵恶心，根本忍不住，直直跪跌在地上，干呕起来。

　　茉莉一惊，“小姐！“赶紧将痰盂捧来放在顾知夏面前，又拿来头绳将披散的头发绑住，轻轻拍着顾知夏的后背。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顾家、顾老爷、她顾知夏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损他利己之事，怎么这一个个就狼心狗肺，没了做人的底线。顾知夏心如明镜，哪怕顾家最后只剩下一砖一瓦也给是自己扔碎了，不能落入他人手中，可身体却有自己的反应，一阵接一阵干呕，嘴里面苦得要死。

　　辛夷走到门外轻轻扣门，小声说：“小姐，胡大夫到了。”茉莉本想回绝，被顾知夏拦住，又见顾知夏此时说不出话，只好回复说：“知道了，小姐一会儿就去。”茉莉给顾知夏端来清水漱口，将痰盂放到了门外，端来脸盆，服侍完洗漱，又去找了一身干净衣服，一番折腾下来时候已经不早。顾知夏急急向顾老爷卧房走去，看着管家站在门外，见她来了，道：“胡大夫正在施针，我们不要去打扰。”

　　说罢，两人坐在院内放上软垫的石凳上，丁香从外面拿来茶水，茉莉接下，放到石桌中间，又仔细给顾知夏倒上。顾知夏此时强撑精神，还好晚上送来的茶味淡，闻着不冲，还能喝下去。
　　管家：“想出办法了吗？”
　　顾知夏：“没有。”
　　管家：“是聚不齐这面，还是看不清那面？”
　　顾知夏：“都有。”
　　管家：“还想下吗？”
　　顾知夏：“退无可退，不得不下。”
　　管家：“你怎么赢？”
　　顾知夏：“不知道。但既然是棋局，总要讲究一个你来我往。”
　　管家：“现实可不是棋局，没那么多规矩。”
　　顾知夏：“都是相对的，束不住他，也管不住我。”
　　管家：“牵扯进来，可就出不去了。”
　　顾知夏：“前有狼，后有虎，这红帅倒了一个给再补一个，否则一步都走不了。”
　　管家：“幼稚。”
　　顾知夏：“谁无年少轻狂时。”
　　管家：“天真。”
　　顾知夏：“争的是一口气。”
　　管家：“争一口气有什么用啊？”
　　顾知夏：“争的是活命的最后一口气。”
　　管家：“你能做到吗？”
　　顾知夏看向紧闭着的门，“能。”
　　管家：“怕吗？”
　　顾知夏：“怕，但不惧。”
　　从此以后，谁敢再说我顾家无儿郎？

　　送走胡大夫，顾知夏没有回到自己卧房，而是走到了顾老爷的书房。里面装潢古朴，正对着书桌，是两幅大字，顾家祖先所书，距今已有几百年。一幅书“慎终如始，则无败事。”另一幅书“上善若水，厚德载物。”顾知夏坐在椅上，拉开右手边一个抽屉，抽屉处有一暗格，里面放着一把德制左轮手\枪，旁边放着一个小巧盒子，里面装着十几发子弹。将手\枪拿出，又小心将抽屉放回原样，走到字画前，恭敬地鞠了三个躬，走出书房。

　　今夜的月亮，出奇得圆。顾知夏站在花园，抬头望月，月光倾泻在她的身上，没明由地添了几分模糊和缥缈。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局已开始，一步一步只能走下去，还必须要赢。谁是她的敌人已经不重要了，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谁都可以是她的敌人。谁是她的朋友呢？张启山，长沙城里他权利最大，可凭什么过来帮顾家，她是顾知夏，又不是尹新月。迟瑞，除了顾老爷，她最信任他，只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
　　兜兜转转，停停走走，面前浮现的却仍旧是张日山的那张脸。
　　对不起了，还需要你再救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