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之锦懿年华》雏桃

6、请安

　　青樱得了小太监的传话，便以更衣为名悄悄离开。晞月正是得意的时候，身边玉妍、绿筠还有其他格格娇声奉承着，如何还注意到别的。

　　月华从枝叶间疏疏落下，映在青砖地上如薄薄一层雪。

　　青樱一身素衣站在廊下昏白的灯光下，雪肤乌发，如一枝悄然盛开的栀子，说不出的绰约妩媚。皇帝看着她妍丽的面容，觉得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廊风轻俏地吹动青樱的衣衫，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皇帝这才回过神，递了个手炉给青樱，低声道：“许久未见，朕是不是难看了？”

　　此时四下里无人，青樱也少了些拘束，与皇帝对视一眼，柔柔道：“没有，只是您要保重身子，别让妾身担心。”

　　皇帝望向青樱的目光柔和，语气亦温沉，如春日深深的海水，“朕还要去前头，你别累着自己。”

　　青樱道了声“是”。见皇帝走远了，御驾的随侍也紧紧跟上，这才从廊下走出，悄悄回了丧仪大典。

　　待到礼毕，已子时过半，依旧是晞月起身环视众人，道了声：“今日暂去歇息，明日行礼，请各位按时到来。”如此，众人依序退去。

　　惢心早已唤了软轿，青樱坐在轿子里，按揉着酸疼的膝盖和小腿。为了不被人怀疑，她没有使用异能去除这些身体上的酸乏，而是回去后，叫阿箬用温水敷了敷，好在她年轻，身体也强健，不会伤了骨头。

　　回了宫，青樱临窗而坐，素手拨弄水晶瓶里的一枝晚梅。不久，绿筠就掀开帘子进来，神情紧张，瞧着有话要说。

　　青樱抬了抬手，叫侍女都出去，边道：“你刚生下孩子才三个月，晚上寒津津的，你怎么过来了？”

　　绿筠穿了浅青绣福字暗纹的常服，因着刚生育完，脸庞圆润，如月轮银盘，身段丰美有初为人母的风韵。她含了笑，坐下说：“方才，祭典上月福晋那样做，妹妹还替姐姐担心，怕您想不开，谁知您竟全没放在心上。”

　　青樱用手拨弄着花枝，殷红的花瓣衬得手指洁白如羊脂一般，“听闻高家一族要抬旗，她如今是侧福晋，等日后封了贵妃，或是皇贵妃，自然是头一份的尊贵。她从前的温柔谦逊，何时是对着咱们的。”

　　绿筠噗嗤一笑，道：“姐姐说的是，只是月福晋今天闹了这样一出，宫里头又要流言纷纷了。姐姐听了，可别吃心。”

　　“宫里何时断过流言，高家正得皇宠，女儿也争气，眼看着是要越过我去。”青樱眸光流转，狡黠一笑道：“这流言都是生了眼睛，长了鼻子的，哪里烈火烹油，哪里鲜花着锦，便往哪边去。我何必要操那份心。”

　　绿筠了然一笑，“姐姐说的是，月福晋这般荣宠，只怕福晋那里会是第一个不舒服的。”

　　富察氏自然要防着高晞月，不然也不会将避孕的镯子赐给她。青樱望了眼妆奁的方向，那串翡翠珠莲花镯她许久未带了，谁能想到那样精美的器物里，会包藏祸心。

　　天色已晚，绿筠喝了几口茶，便离去了。阿箬这才掀开棉帘子进屋，手里捧着兑了槐花蜜的温水，盛到青樱面前。

　　青樱一边喝着水，一边听阿箬小声说：“主儿，太后已经醒了，服了药已经大好，连太医都说是先帝爷保佑呢。”

　　淡淡扫了阿箬一眼，这些天冷着她，倒让阿箬沉稳了不少，想来也是个可塑之才。

　　青樱点点头，道：“那就好，明天祭祀大典，咱们就去景仁宫给太后请安。”顿了顿，看向阿箬道：“我前几日让你绣得帕子，可绣好了。”

　　阿箬连忙把帕子拿出来，双手捧着，“奴婢绣好了，你瞧瞧。”

　　青樱接了帕子，看完一面，又翻过来仔细看着。半晌，才抬头道：“绣得不错，你有长进了。”

　　阿箬低头道：“主儿，阿箬知错了。”

　　青樱没有说话，只自顾自在镜前卸掉发上的素银钗环，阿箬瞧见了，嘴角抿出一丝笑，上前手指灵活地替青樱钗发梳头。

　　她知道，主儿这是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第二日清晨，空气清冷带有一丝秋寒湿意，青樱早早起身，用过膳食，便去富察氏那里请安。富察氏为了起居便于主持丧仪，一直住在附近的偏殿。

　　富察琅嬅极重规矩，屋子里人虽多，却井然有序，即便是国丧，殿中的规矩丝毫不错。青樱走进殿中，便见富察氏已经坐在镜台前，由莲心梳理那一头乌黑的青丝。

　　在她面前，一盒盒珠宝首饰摊开着，富察氏见青樱来了，娴静笑道：“青福晋来的正好，我正不知道挑哪个钗子带，你来帮我瞧瞧。”

　　青樱走上前来，瞧了眼铜镜中琅嬅气色正好的脸颊，从妆奁里取出一枝点翠镂银的凤钗，灯火映照下，钗身流光四溢，翠羽之色更是添了一份华彩。

　　素练在旁笑道：“这凤钗素雅，又能显示出主子娘娘身份，青福晋的眼光真好。”

　　青樱淡淡道：“那就劳烦素练姑姑，替主子娘娘带上吧。”说罢，她便后退几步，走到绣墩旁坐下，静静看着素练给富察氏梳妆。

　　其实富察氏亦是美人，二十出头的年岁，正是端然生华的时候，肌肤细雪一般光洁，扑上淡淡脂粉，便如轻染上润玉桃花。

　　快到了丧仪的时辰，青樱便起身告辞，富察氏却突然来了一句：“最近怎么不见青樱妹妹带那串翡翠珠莲花镯了？”

　　青樱眼底闪过冷冽，她低眉道：“居丧期间，妾身觉得那镯子太过华丽，便叫宫人好生收起来了，想着过段时间再戴上。”

　　富察氏心里狐疑，却不便在过多询问，勉强笑道：“妹妹也太小心了，昨儿我还瞧见月福晋手上戴着，那镯子本是一对，一个给了你，一个给了月福晋，你们戴着那镯子，也彰显了后宫姐妹和睦。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期许。”

　　青樱抬眸看了富察氏一眼，清澈的眸光让富察氏莫名心虚，“妾身明白了，等回去就把镯子戴上。”

　　青樱走出偏殿没多久，就瞧见晞月与玉妍挽着胳膊从甬道上走来。高晞月不是个聪明的坏人，皇后暗中防着她，金玉妍也时不时挑唆着她，这样认人不清，如何走得长久。

　　玉妍瞧见青樱刚想行礼，就被晞月一把拦住，她娇柔笑道：“青福晋这么早就来伺候主子娘娘，真是有心了。”

　　青樱明眸一眨，似是想到什么，抬起小巧的下巴，郑重道：“我自然有心伺候主子娘娘，可月福晋往日不是最殷勤的吗，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听闻高氏一族都要抬入镶黄旗，还没恭喜你呢。只不过月福晋对我敷衍不打紧，对主子娘娘一定要毕恭毕敬，别失了本分才好。”

　　晞月一听，顿时白了脸色，嘴里嗫喏着说不出话，玉妍忙道：“高姐姐一向对主子娘娘尊敬，断不会因为母家高升，就对主子娘娘不敬。”

　　青樱唇角一弯，听听金玉妍这张嘴说出的话，倒像是欲盖弥彰似得。摇了摇头，她径直走了，不再理会高晞月的怒火。

　　今日是举哀的最后一日，过了辰时三刻，太妃们一一入殿，与新帝的嫔妃们分列左右两侧，戚戚举哀。

　　富察氏虽是素装，可发髻上那枚点翠镂银凤钗在一片哀色中显出她未来国母的身份，如白霜霜中一抹亮色，惹得众人偷眼。

　　不过半个时辰，太后与皇贵太妃便过来了。富察氏忙带领众人，向两人行礼。太后神情疲惫而哀伤，深深望着先帝灵柩，久久不能回神。她的白发已是掩不住的，可通身的气度却依旧高华如山巅之云，身姿挺立如竹。

　　相比太后，皇贵太妃虽也容颜憔悴暗淡，可素日保养得宜，倒像是比太后年轻十多岁，自然那份气度也浅了不知多少，众人眼明心亮，如何看不出两人的差距。

　　青樱远远瞧见太后面色还好，心下微微放心，与后妃们一起随着太后与皇贵太妃跪在灵前，依旧是冷雨萧风般的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