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归有待叶长青》李克用程敬思

38、番外：相不成的亲

　　---迟总，我想报名出去驻站…
　　对话框里的这句话，青青每日看上好几遍，写下将近一个月，却从未发出。
　　没有勇气，又或者怕覆水难收，总而言之“心绪缭乱”。
　　青青童鞋纠结到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日子难熬呐。

　　齐大美女勾勾食指：“上回没相成的亲，改天继续呗”。
　　青青一时没反应过来：“跟谁相？”
　　大美女磨着后槽牙：“单位对面大楼的…金融精英男！你刚多大，这记性，要不多吃点银杏，预防早老性痴呆…”
　　青青伏低做小，拿腔拿调：“夫人呐，细听咱言……”
　　拎着茶杯进门的曲老爷子：……“念白不错嘛，有味儿”。
　　远处玻璃房内的张胖子一声吼：“叶子你给我过来！”
　　青青摸了摸小心脏，世界末日了？
　　众人看戏忙，张胖子为了他家熊孩子的学习近来肝火甚旺，叶子，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门阿弥陀佛么么哒。

　　站在玻璃妨碍门前，青青提心吊胆探进半个身子：“头儿，那个，我…”
　　胖兄招呼人进门：“待会儿写个情况说明”。
　　“WHAT？啥事阿？”
　　“驻达喀尔那记者投诉你”。
　　岂有此理阿，叶老师瞪大眼：“那棒槌还投诉我！”
　　张胖子也是无语，“人家投诉你态度不好”，瞧瞧都是人精，绝口不提自己水平，只说后方态度问题。
　　写就写，WHO怕WHO。
　　青青三下五除二写了篇不带任何评论的书面汇报，把跟驻记者的通话复述一遍，末尾强烈要求单位固定电话加装录音，以便日后“翻旧账”。书面说明之后，叶老师又附上记者最近十篇原文与编辑部改后签发的文本对照，眼不瞎的瞬间就能明白好坏高低。
　　叶老师真生气了，之前电话里还在苦口婆心教新记者如何采访、如何写稿，结果对方非但不领情还倒打一耙，别怪叶老师不留情面。

　　前方与后期编辑部之间互怼是家常便饭，原本只在部门内消化，顶多是部门主任之间交流一二，但这次赶巧了，大领导本月主抓驻外记者发稿质量，于是前方后的互怼成为本次例会重点讨论话题。
　　各位主任看着手里的材料，心情各异。
　　“达喀尔记者出去之前是哪个部门的？表现如何？”大领导发话。
　　程溪回答：“我们对外部的，XX大学新闻系硕士，进单位三年整，三年打分都是称职”。
　　一时无人说话，会议室内只有翻纸的声响。
　　大领导瞅着文本对照，都气乐了：“新闻系硕士？就这水平…写新闻稿又不是写小说”。
　　“艰苦地区，不好派人”，驻外部施琳主任也是为难：“达喀尔站没人报名，这位记者也是做了思想工作才答应去的”。
　　“达喀尔算艰苦地区…叶青青当年待了5年的地方又怎么算？”那站点在叶青青之后彻底派不出人，空悬至今。
　　迟展专心看材料，默不作声。叶青青驻站时极少晒生活照，却每每在帝都同事美食照片下发流口水羡慕不已的表情包。那年休假赶上年会，她跑去跟老主任敬酒，半开玩笑说“可惜吃不下这么多好吃的，会想一年的”。
　　她去那种地方驻站，究竟图什么…

　　迟展眼里“图什么”的叶青青此刻正在单位对面的大楼内…等人。
　　没辙，齐大美女介绍的金融精英男不好不见的，人家业务繁忙，恨不得以飞机酒店为家，俩人互通短信后就约在精英男公司楼下见上一面。
　　连微信都不加，可见彼此之小心。
　　俩大楼门对门，青青却是头一回进来，这不，新巴克咖啡咋都找不着。原谅叶老师，实打实的路痴。
　　要说路痴也是有好处的，总能碰到意外惊喜。
　　叶老师绕圈圈中途径某应急通道，安全门内俩帅哥正激烈争吵，其中一个猛然就啃了上去，嘿，那叫一个热情似火。
　　青青默默飘过…
　　牛郎都跟牛谈恋爱了，谁还顾得上织女呀！
　　不对…叶老师又跟做贼似的退了回来，窥伺一二。
　　被啃的帅哥不是…
　　叶老师再次飘走，嘴巴张成O型。
　　低头戳屏幕：
　　---精英男见着了
　　---咋样，不错吧
　　---你确定他性别男喜好女？
　　---嘛意思？
　　---人家有男盆友了…
　　这亲相的，小说都不敢介么写呐。

　　高大上的写字楼总不能白来一趟，青青跑去网红面包房买些点心拎回单位，她巴不得同事个个胖上20斤，组里就她一个瘦子才好！
　　着实居心险…用心良苦！
　　电梯口，正碰上隔壁部门的卢欣。
　　“呦喂…老叶，今儿够漂亮的”，卢大美妞摘下墨镜。
　　青青赶忙掏点心投喂：“少说话，吃你的”。
　　卢欣扫一眼纸袋子，开始推理：“对面那大楼的面包房阿…今儿捯饬这么好看…甭说，又白又直的大长腿…细腰…”
　　青青再掏面包直接堵她的嘴：“吃你的，少说…”
　　电梯门开，里面的诸位主任：……什么情况？
　　施琳主任笑道：“咱们单位同事关系真是好阿…”
　　迟展抽了抽嘴角。大领导口中“稳重、着调”的业务骨干哪去了？
　　程溪无声笑了笑。别说，叶青青真挺好看的。

　　叶某人垂头丧气回到11楼办公室，出糗出大发了。
　　胖子一手叉腰，一手啃点心：“俩事，一、达喀尔站记者被调去地区总社培训三个月，奖金按最低一档发…”
　　青青双手合十：“我朝还是有包青天滴，阿门”。
　　“二一件，领导嘱咐跟驻外记者沟通要注意态度”。
　　青青撇撇嘴，每回都这样，各打五十大板。
　　要是换位思考，她也能理解，为大局着想嘛…
　　手机震动，曲老爷子发来的微信名片：
　　---羊不上树的羊
　　青青捂住半边脸，得，接着相亲。
　　曲先生介绍的仁兄大名邱子麟，大青青两岁。同样是驻外多年，青青待的地方是穷山恶水，金童鞋就常驻欧美发达国家，妥妥的单位业务骨干，能力、人品、才华、长相、家世都贼出众，只可惜此事古难全，常年两地分居的夫人一枝红杏出墙来，备受打击的邱童鞋办好离婚手续之后大病一场，半年了，刚刚缓过劲儿来。
　　老爷子互相发了微信名片，青青正对着手机发愁，“羊不上树的羊”就发来加为好友的申请。
　　算了，先去干活，待会儿再说。

　　这一忙就到了六点半，叶老师冲下楼去吃饭，走路直带风，食堂七点关门，快饿死啦。
　　果然，没剩啥了。
　　紫菜鸡蛋汤泡米饭+没有羊肉的涮羊肉+清炒西蓝花+炸花生米，也凑合了。
　　只要没胡萝卜，啥都成。
　　一手托餐盘，一手拿手机发语音微信，青青径直往后走，那边离出口处近，空气流通方便透气儿。
　　迟展刚吃完，正好抬头，眼睁睁看她从自己身边飘过，坐在身后那张桌子。
　　完全无视领导的存在，这眼神还能再差点嘛！
　　迟主任刚要起身，就听身后的叶童鞋发语音吐槽：
　　---达喀尔跟马德里站的稿子我上去改，10分钟准上楼
　　---新闻稿又不是写小说，犯得着把自己感动哭吗？再说，小说也得有逻辑呀，他那是狗屁逻辑…
　　---随便…爱说啥说啥去…一大男人也不嫌矫情，真以为自己是贾宝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单位又不是怡红院…
　　---谁容易阿…他都驻站小半年了，连旁边的马里都不敢去…
　　---他要是敢答应，咱就拼文笔，论写文章，我铁定秒杀他…
　　---行行行，这就回去
　　叶老师长长叹口气，起身，去出口。
　　迟展微微侧头。
　　藏青色的连衣裙，露出纤细的腰身和小腿，背影望去，青青仍是那个刚入单位的小年轻，一路走来风风火火。
　　藏青色，她也喜欢蓝色。
　　下午出了电梯，施琳主任顺口说：“单位就是大龄单身太多，回头建议后勤部搞个集体相亲。对了，小叶也老大不小的…”

　　11楼编辑部大办公区，手握电话筒的青青脸色铁青，眼神跟要杀人似的。
　　同事从未见她如此表情，你看我我看你，这是咋了？
　　张胖子赶紧给迟展发微信：
　　---头儿，江湖救急，达喀尔记者打电话来骂叶子
　　---电梯里
　　叶老师伸出食指比在嘴唇，示意大家不要出声，打开手机语音备忘录，再按下固话免提……
　　各种不可描述之骂人三字经瞬间充斥办公区。
　　哪里是念过书的高材生，比大街上的泼妇还不堪三分。
　　录了足足5分钟，青青弯下腰对着电话机说：“我开了免提也录了音”。
　　咣铛一声，电话挂断。
　　拜高科技所赐，叶老师一键转发录音档给施琳主任。
　　再抬头，就听迟展对张胖子交代：“达喀尔站的文章都不要处理，突发重大新闻除外”。

　　同事下了班，青青仍然待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打字。
　　自家主任要求的，接着写情况说明。
　　向来抠门的张胖子迈着小碎步扭捏走来：“吃夜宵不，我请客”。
　　青青白了他一眼，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外卖。“请什么请，银子好好存着给娃报班”。
　　得，戳到胖子死穴了。
　　“大风大浪见过的，我就不劝你了”。
　　青青看不出喜怒，内心却腹诽：安慰两句能费多少口舌！你个死胖子！
　　任谁被骂上半天，心里也呕得慌。
　　手机屏幕亮起。
　　---写好了？
　　早就写好了，文笔了得的叶记者准备了三个措辞语气大不同的版本，索性一起发了，让领导定夺。

　　17楼办公室里，迟展滑动鼠标，一一浏览三份情况说明。
　　看得出来，她是真生气了。
　　末了，迟展选了那份措辞最平和的，后附自己拟的部门意见，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要求严肃处理。
　　咚咚咚，程溪进门。“施大姐刚给我打了电话”。
　　记者毕竟是对外部出去的，施主任循例来问问原部门的意见。听过录音，程主任先是道歉，紧接着表态，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类似行为决不能姑息。
　　男记者的咒骂声中充满了对女性的歧视，这是犯众怒的事儿，于情于理，严惩是跑不掉的。
　　有一瞬间，程溪想：她一个人在国外是怎么熬过来的？
　　迟展递过去国际部的意见，他随老主任——护犊子。
　　“非常抱歉，我们部门出了这样的人渣”。
　　“受委屈的不是我”，迟展俯身在部门意见上签字。
　　这……程溪也想给叶青青发个微信，可每次一打开对话框，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个月前那条告白信息，他保留至今始终不曾删除，也不知怎么了，近来倒时不时翻开看上一眼。

　　进电梯，鬼使神差的，迟展按下11楼。
　　这个点儿，编辑部应该没人了…吧。
　　灯还亮着，竟然。
　　电脑前的叶青青仍噼里啪啦打字。
　　“还不下班？”
　　青青起身：“回去也没事，索性干点活儿。新一批记者要出去驻站，施琳主任让我跟他们座谈”。
　　施大姐原词儿是“讲课”，叶老师贼谦虚。
　　沉默片刻，迟展再开口：“没事吧？”
　　青青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总会好的”。
　　“走吗？”
　　“那个…迟总…”青青背着手，手指来回磨蹭。
　　怎么吞吞吐吐的，不像她风格：“还有事？”
　　“没…没事”。驻站的事，还是再等等吧。青青鄙视自己的懦弱，明知迟早得说，可当着迟展的面，真说不出来。

　　进电梯，迟展按下B1，青青按1。
　　“送你”。
　　“我想走走路，挺晚了，您老早点回去休息”。
　　“好”。
　　1楼到，青青往外走。
　　“注意安全”，电梯门合上一瞬间，迟展开口。

　　途经煎饼摊，孔武有力的老板老板娘正开开心心唠家常，青青看着着实羡慕。
　　按迷信说法，她觉得自己有孤辰寡宿之相，这辈子估计会孤寡终老。
　　也好，就不祸害旁人了。
　　等红灯，点开蚂蚁森林。
　　得，能量被偷了一个遍，最近一次来自3分钟前，偷盗者——迟展。
　　叶老师咬着后槽牙道：“这都是啥领导！有没有正型！”
　　再点开蚂蚁庄园，TNND，这是谁家小鸡，都偷吃100g啦！
　　得，又是迟展。
　　青青果断把偷吃的小鸡胖揍一顿，赶了出去。
　　一番折腾完，再抬头，得，黄灯转红灯。
　　青青转身就往回走，居然饿了，这事闹的……
　　没走几步，又停下。
　　煎饼摊前那瘦瘦高高的人分明是……迟展。
　　什么情况？！
　　青青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迈不开步子走不动道，干杵着。
　　要是去驻站，就没有机会见他吃煎饼了……
　　瞧瞧，多么神奇的脑回路。
　　扫完二维码接过煎饼，迟展转身…
　　啊哦，气氛有些尴尬，是青青尴尬，人家迟主任可是慢悠悠走过来，大大方方把煎饼递过来。
　　叶老师没客气，接过煎饼，朝着有鸡蛋的部位狠狠咬上一口，真香！
　　边吃边哭、边哭边吃。
　　迟展也不安慰，面对面就这么看着。
　　“我要诅咒那人渣这辈子都找不着老婆…也找不着男朋友！TNND，岂有此理…”
　　“一大老爷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文笔烂七八糟，逻辑都狗屁不通，还好意思骂人！”
　　“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了，还抱残守缺重男轻女，感情他家老太太不是女的”。
　　“少说什么凤凰男，就这水平哪儿是凤凰啊，真给他们学校丢人”。
　　……
　　迟主任擦了擦额头的汗，末了叹口气：“气消了？”
　　叶老师擦干眼泪，咬完最后一口：“没事了”。
　　“还想吃什么？”
　　三五步远外的煎饼摊，全程围观的老板娘笑着吼了一声：“再来一个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