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 折腿笼花》季骕

30、你干什么呢，火烧成都啊

　　近两日唐皋过得魂不守舍、恍恍惚惚。他蹲在房顶上修着机关小猪，时不时露出一点诡异的微笑……偶有同门路过的时候会抬头奇怪地看他两眼，却没有人真的走上去问他一句“怎么了”。
　　这是唐家堡刺客的准则:别看，别问，别想。无论如何，多嘴的杀手是不讨喜的。
　　哦，唐予例外。
　　他是个神经病。
　　唐皋把机关小猪的肚皮合上，一榫一卯，轻轻扣合，划动四肢，扇动羽翼，还不错，能用。他想起了两天前的晚上，昼晴海里的席拟澜。
　　“我救你这么多回，”皎皎月色，席拟澜把自己的脑袋按在他的肩头，紧紧地把自己抱进怀里，咬牙切齿地说，“你早就连人带命都是我的了。”
　　我早就连人带命都是他的了。
　　想到这里，唐皋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屋檐下回堡复命的杀手抬头看到这人，便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这就是传说中内堡里贼牛批的那个零壹肆怎么看上去笑得这么恶心……
　　一阵风从身后吹来，唐皋束发用的黑色缎带被吹到他的眼前来，在这条缎带的最下端，有一个小小的“澜”字，很不起眼，深蓝色的。
　　这是席拟澜送给他的缎带——在万花谷花海里的那天晚上，亲手为他绑上的。
　　“三日后的晚上，至成都广都镇，我想送你点别的东西。”
　　唐皋想着席拟澜瘦长的五指插进他发从里的触感，想着席拟澜身上那一股挥之不去的陈墨气味，想着席拟澜低头说话时吐到自己耳边的气息，全然忘了手上的动作。[注一]
　　若不是屋檐下的刺客咳嗽了一声，估计唐皋就要变成古往今来天下第一个因为在给暗器淬毒时走神刺破自己的皮肤毒发身亡的杀手了。
　　唐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朝屋檐下的那个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那个杀手也颔首向他回礼……嗯，对嘛，传说中冷血无情的零壹肆怎么可能笑得跟发春了一样呢？自己刚刚一定是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一定!
　　唐皋又低头开始给暗器淬毒，一想到席拟澜，他的心止不住地怦怦跳起来——席先生，究竟要送我什么呢？

　　—我——的——傻——糕——糕—

　　夜幕降临，唐皋恰好行至广都镇。
　　还未进城，在外面便听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闲话。
　　“……那么多，真是大手笔……”
　　“听说是长歌门的杨洲小侯爷持办的。”
　　“是吗？我倒是听说是霸刀山庄的柳释持办的”
　　“我怎么听说，是李绪安将军牵头的”
　　“华山的钟乾道长也下山来广都镇了，听说今天早上有人亲眼看到他和另外一位道长出现在这里。”
　　“欸咱广都镇今天来了这么多人的吗”
　　“可不是，据说万花谷的席先生也来了，听说他长得……啧啧啧，那叫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儒雅端方……说实话，俺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听到这里，唐皋忍不住笑了起来。
　　“……怕是要花上万金!”
　　“何止呀？？？！”
　　“这么多……是给谁呀？”
　　“不知道估计是哪位好命的姑娘让人看上了，这些公子哥儿们便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呗！”
　　“哈哈哈，那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个多好看的小婆娘，才能把这些位大人物们迷得神魂颠倒。”
　　长舌妇们不知道，这个‘好命的姑娘’、‘好看的小婆娘’，现在正站在她们眼前，而且心里慌得一批，迈不动脚。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广都镇入口处。
　　“这就是席先生”
　　“这就是席先生!!!”
　　“我滴个老汉儿啊，席先生长得可真俊!他叫啥子来着？”
　　“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席拟澜先生可不止是长得好看而已!人家妙手回春人称鬼见愁哩!”
　　“是啊是啊！听说今年夏天江南大涝之后害了疫病，先生同他的师姐改用了新方，救了好几万人!”
　　“我滴个乖乖哦，好厉害哟！”
　　席拟澜没有理旁人的目光和言语，他径直朝着唐皋走来，脚步坚定，目光明亮。
　　“唐皋”他牵起唐皋的手来。
　　“怎么只站着不进去”席拟澜抬起另一只手摸摸他的额头，“真变成二愣子了？”
　　唐皋一回神，握紧了席拟澜牵着他的那只手，“没有，走吧。”

　　唐皋平生头一回见那么多的烟花。从城门铺起，每一寸地，每一条街，都被填满，当席拟澜牵着他走过，就会有人为他们点起焰火。
　　被暴露在一片光明里，对杀手来说本该是一件不妙的事情，但是唐皋却破天荒的觉得他很喜欢。
　　周围的火光包围着他们，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火光的剥哔声。这天底下，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条长街，仿佛一生都走不尽完。
　　“喜欢吗？”
　　被人珍视的感觉非常奇妙。
　　他想让你开心，他想让你笑，他想让你见识人间最美丽的景色。
　　“喜欢。”唐皋转过头，对着席拟澜笑起来，像是清水里的一点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去。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席拟澜用力捧着他的脸，激动到手抖，“你再笑一笑!你再笑一笑!”
　　唐皋拿开席拟澜的手，冲着他又翘了翘嘴角，“这样行吗？”
　　席拟澜感觉有点儿眩晕，“啊……唐小皋，你知道吗？我就是现在当场暴毙，也死而无憾了。”
　　“别咒自己。”唐皋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他好像看见前方站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隐隐约约，不太真切。
　　唐予。
　　那个神经病也在。
　　在灯火尽头，唐皋停下来……这一大群人，都是谁
　　席拟澜把唐皋拉最前面去，对众人说道，“拟澜的意中人，唐皋。还请日后多多关照，今日之事，多谢诸位！”
　　看着唐皋迷惑的眼神，席拟澜开始给他一一介绍。
　　“这是同门师姐墨歧缈，天策府李绪安将军。”
　　墨歧缈冲他笑了一下，“师弟以后就拜托你了。”
　　李绪安递上一块刻了‘安’字的令牌给他，“日后急事可以找我，洛阳一带我熟。”
　　“这是我的发小，长歌门杨洲，霸刀山庄柳释。”
　　杨洲撑开了扇子凑近在唐皋的耳边说，“唐皋，以后他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揍他丫的。”
　　柳释递过来一匝工艺精巧的箭羽，什么话也没说。
　　“多谢！”唐皋第一次开口同人说话，席拟澜眯了眯眼睛，默默地记了下来——唐皋喜欢这个。
　　“你应该见过了，这是纯阳的沈予坤道长和钟乾道长。今日，你所见的每一个烟花的摆放方位都是请两位道长算过的。”
　　唐皋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嘴角有点儿抽搐。
　　“小唐啊，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日后相夫教子，就辛苦你了！”沈予坤递过来一串系了红绳的银铃，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钟乾一拂尘轻轻抽在他后脑壳上，训道，“予坤好好说话。”
　　“无事，多谢道长。”唐皋面上不动神色，心里却是咬牙切齿——唐予，你格老子记倒起，以后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劳资看到一回锤一回。[注二]
　　……
　　等到闹完，众人散去，已经是后半夜了。烟花早已冷却，唐皋便同席拟澜一起，坐在屋顶上看月亮。
　　“唐皋……”
　　“嗯？”
　　“能遇到你真不容易。”
　　“嗯……我也觉得，”唐皋挪了挪屁股，贴席拟澜更近了一些，“遇到先生，像是奇迹。”
　　席拟澜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今天让他感到惊喜的事情太多了。他本以为，唐皋这样的人，当面表露心迹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他突然想抱抱唐皋。
　　但是他还没动作，唐皋却突然抱住脑袋缩成一团，他瑟瑟发抖，身下的瓦砾也嘎吱作响。
　　席拟澜猛地把人揽过来，“唐皋!怎么了？？？！”
　　“……给我……骨生香……”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