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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是潺潺篇章,是星辉晴朗 ...

  •   算着日子,小猪应该回来了。
      唐皋正走在一个唐家堡外围的小镇子上,穿过它就能到问道坡去取回机关小猪。
      镇子不大,却同堡里晦暗森冷的气氛天差地别,它是热闹非凡的,它是熙熙攘攘的,它是生机勃勃的,叫卖声与讨价声交织成一片,孩童的笑语少女的歌声令人陶醉其中。
      突然间,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出现在了这片难得的祥和安乐里。
      “让一让。”
      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闯了进来,脚步虚浮,踉踉跄跄。他扎了一个高高的大马尾,一身黑色劲装,半个面具掩去了他大片的神情,手中的千机匣沾了鲜血,正滴答滴答淌到地上去。
      他身上的杀气还未完全敛去,一旦近身就会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这样的人在唐家堡附近的镇子上总是很常见的,都是只剩半条命的内堡刺客。
      人群默默地分开,为他让出一条路来,却没有人敢上去扶他。
      唐皋侧身走了两步,来到这人身前。他右手接过那人手中的千机匣,左手把人胳膊拉上自己的脖肩。他架着这人走到一家茶馆的长凳上坐下,店家面色不善的扫了他俩一眼,却在唐皋放下碎银时讪笑着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了过来。
      “请问客官……”
      “别看,别问,别说,滚。”唐皋横了他一眼,冷冷道。
      “是是是,我这就滚这就滚。”店家收起碎银,立马滚得离他俩远远的。
      唐皋撕开这人的裤腿,无比娴熟地处理着那些血淋淋的伤口。
      “零壹肆”
      “嗯。”
      说实话,唐皋其实并不是很想跟人聊天。他不擅长这个,也不喜欢这个。
      “多谢。”
      “嗯。”
      看来对方也不是跟他说起来就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妙哉 !
      唐皋还是不愿意割破自己今天刚换的新衣裳,于是他拿小刀割下了对方的衣一大片摆,给人包扎。
      “你总是见谁都这样心软吗?我要告诫你,我们这样的人就不该有这样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会因为这一点心软摊上大麻烦。”
      “你话太多了,零零柒。”唐皋瞪了那人一眼,手上动作不由自主加重了力道。
      “好自为之。”那人似乎是有些恼他,便不再说话了。
      包扎完以后,他提起千机就走了,一句别的话都没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仿佛从未遇见。
      唐皋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衣袖,转身向问道坡而去。
      镇上仍是熙熙攘攘的模样,总角的孩童,及笄的少女,和蔼的老妇,沿街的叫卖……不绝于耳。并没有人在意这么一点点的插曲,更没有人好奇刚刚那人现在是死是活。
      他们这样的人,只不过是黑夜里的影子,纵使一不小心死在了哪里,也不过是件坏到不能再用了的器物而已。
      唐皋看着太阳渐渐从天上落下去,他的心也慢慢沉到了深渊里。

      【问道坡】
      清风吹过问道坡两旁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路旁的石龛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林中小径。
      天空映着一片静谧幽深的紫色。唐皋去过大唐的许多地方,见过很多不一样黑夜——乌漆墨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玉树琼花车水马龙的,草木清浅萤光点点的——却只独独喜欢问道坡的这一片夜空。
      他看向竹林下一块不显眼的岩石。
      机关小猪确实回来了。
      令唐皋没有想到的是,机关小猪居然带回了席拟澜的回信。
      那个脾气炸得跟填了三百斤硝石的火药一样的大夫居然还会按下性子来给他写回信
      唐皋拆开信封,取出信纸来,果不其然,是大幅的宣纸和又臭又长的句,大概从古至今的文人骚客都有点毛病,就爱卖弄自己的文采,也不管人家看不看得懂。
      席拟澜给他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
      唐皋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觉得脑仁儿发疼,但还是挨字挨句读了下去。

      唐皋敬启,
      日前曾奉尺牍,意其已抵左右。
      尊恙已大愈否?贵体新全,望摄自珍重,衣餐适曾,动定咸宜。诸唯珍重,皮之不存,毛岂附焉,望调养有序,节劳为盼。
      得临仓颉篇、临八月贴、临草书状、拟洛神赋、仿斫琴图、摹汉宫春晓六幅,拟澜甚悦之。如此厚赠,实深惶恐,但来自远道,却之不恭,因即拜领。
      足下辨明之力有待,书画之上,足下并无天赋,拟澜请阁下勿再费心劳力于此。
      冒昧唐突干请,唯望幸许。
      书不尽意,余言后续。
      席拟澜

      什么酸唧唧的鬼东西 欺负他唐皋没好好读过书是不是 !
      唐皋安静的盯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仿佛有人摇头晃脑捏着本书在他耳朵里不停地念着“之乎者也”。
      唐皋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赶出耳朵,然后,他把大幅的宣纸撕成一条一条的碎片,拿出火折子来一把火烧尽了。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拿脚尖扒拉了个土堆把那堆小小的灰烬埋好。

      几天之后,机关小猪又带着新的信封在席拟澜的卧房门口探了个头。
      “说人话”
      大大一张纸上只有短短三个字。没有称谓,没有标点符号,没有结语,甚至没有署名。写字的人在那个“话”字的最后一笔里好像失了耐心,重重地戳下,力透纸背。
      席拟澜看完,伏在案头笑起来,哈,这人被他逼急了,竟是这个样子
      有趣,十分有趣。
      他在砚台里磨开了最喜欢的一块陈墨,展开一张雪白的纸来。

      唐小皋,
      我是说,你那个背好点没?
      还有你腰上那个洞洞。还没好最近就不要干重活儿了,累不累你。
      你有这个心意是好的,但是……你自己瞧瞧带过来的六幅都什么破玩意,不会辨字画的真伪就不要瞎拿好吗?我觉得你是真的没有这方面天赋,你看你那个字,写得跟狗爬一样……字画什么的就不要挣扎了,放弃吧。
      最近江南这边一场大疫,疟疾,听说过没?我给师姐帮忙呢,没什么时间跟你瞎聊,有机会再写吧。
      席拟澜

      两人渐渐开始了书信往来。有时字很少,只是问个安,有时字很多,便说最近身边发生的一些事。
      唐皋写道同门有人机关翼试飞摔断了腿,席拟澜便很快写了几方跌打损伤过去。
      席拟澜问他傀儡机关如何,唐皋便画了一些图纸给他。
      “续断无毒、气微苦、性微温,主伤寒,补不足,可用金创、跌打。”
      “坎位上的齿轮再磨进半分。”
      “半夏有毒,生服微量即可中毒,中毒者口舌烧灼肿胀不能发声,重者全身**,呼吸困难,**而亡。”
      “子母者,阴阳双飞,子母相藏。”
      “我查阅无数古籍,终于找出截疟的方子了,等他们都好起来,我就能回谷。”
      ……

      盛夏逐渐过去了,丰收的季节即将到来,面对穗子上沉甸甸的穗粒,面对即将降临的命运,有的人已经做好准备,有的人却还丝毫未觉。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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