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岳十九

19、恩怨

　　周子冀和众人喝了几杯酒，看叶小小抱着儿子去了马车旁，便向众人告辞。年轻的学子们正在兴头上，岂容他轻易走开？又被罚了两杯酒，作了一首诗后，才得以离开。

　　只是，当周子冀来到自家马车停靠的地方时，却发现马车不见了。他向旁边的人打听，只说马车刚走了。

　　周子冀疑心顿起，叶小小即使要走，也不会不告诉他一声啊。他匆匆跑出去，踏青的人络绎不绝，哪里看得到小小的一丝影子？

　　洛伽书院的一位学子听说教授夫人丢了，忙号召大家一起帮忙寻找。周子冀只好先报官。

　　到夕阳西下时，一位学子发现酣睡在路边沟里的叶家车夫。等好容易把车夫弄醒，他却记不得白天的事了。他本来在马车上等周子冀夫妻二人，可不知何时却被人扔到了这里。

　　车夫被人丢弃，可随叶小小出门的丫鬟、奶娘也不见了。洛城的太守接到报案，忙派人四处寻找。结果一无所获。

　　叶万年听到女儿外孙失踪的消息，喃喃道：“这不会是刘安做的吧？”

　　刘安自被叶万年驱逐后，再无消息。就连当初幽禁叶小小的地方也空无一人。叶万年平时宽厚待人，家中的下人莫不爱待。要说有什么亏心事，大概只有刘安之父这一件事了。

　　叶万年中举后曾在洛城下面的一个小县做县令。刘安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秀才，在考中举人后却被邻人诬陷，说是他买通考官、偷盗试题才中的举。这是万死不辞的大罪。当时主持考试的学政因为受牵连，被发配边疆。刘父有口难辩，便请当时做县令交好的叶万年作证，可叶万年畏惧，并不敢多说一句好话。最后刘父被赐死狱中，举人的身份当然也剥夺了。而刘安也因父亲不能参加科举。当时刘安才两岁，刘母把他抚养到十余岁，也郁郁病重而死。刘安从此在街上瞎混，从亲戚的口中得知当年之事，便决定替父母报仇。他打听清楚叶万年家的一切后，便装成是叶小小母亲家流落的亲戚，顺利进入叶家。如果不是周子冀从中阻找，现在他的意愿应该已经达成。

　　“岳父没人向刘公子说明当年之事吗？”周子冀道。

　　“当年之事，我为了自保，所作所为确实有愧。可事情的处理迅速至极，我原想把那诬陷之人找出来，刘家的事自然迎刃而解。可没想到，刘家那邻人忽然死了。刘家又不能拿出反驳的证据，上面对科举舞弊之事宁可重罚也不会轻饶，我也无可奈何。经此一事，我也心灰意冷，小小她母亲又难产而去。等任期一到，我便带着小小回了家，再也不想出仕之事。没想到，刘安那怒气竟会如此绵长。想当初，我愧疚不能救他父，想把他带到身边教养，他母亲性情刚直，不愿意，只好每年送些财米接济。孤儿寡母，也可怜。唉。”

　　“岳父，如果是刘安，以你的了解，他会把小小带到哪里呢？”周子冀请人盯梢刘安，可刘安自小在街头混迹，竟不知跑到了哪里。

　　“刘家在县里也是大族，自刘安之父被处决后，刘安和他母亲被赶了出来。那时他们母子二人居无定所，为父还真想不说来他有什么藏身之处。”

　　自叶小小和儿子失踪后，周子冀拿出一半家财重金请人找寻，可妻儿像消失在空中的水蒸汽一样，几个月过去，错误的消息不少，却没有叶小小的一丝消息。

　　转眼到了夏季，这一日周子冀打马从外找寻回来，忽然接到一道圣旨。原来，刚年满十五岁的宣帝一次无意中想起曾伴在身边，清俊的状元郎周子冀，便问身边的人周编修何在。当得知周子冀因为娶了一名女学生而被免职，宣帝哈哈大笑。周子冀中状元时年未弱冠，他的女学生能有几岁？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却有了师生之名。宣帝年幼，整日里被教导得无趣，想想这位二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如此跳脱，不仅书读得好，还不囿于那些死板的条条，大感兴趣，当即下令召周子冀入宫，并带上他的女学生妻子。

　　宣帝得知周子冀妻儿无故失踪，诡秘地一笑：“众人都说你枉读了圣贤书，诱骗女学生。现在刚好，你没了妻儿，朕再为你指一方婚姻如何？不禁可以堵上那些死老头的嘴，还可以让你结交权贵、平步青云。”

　　周子冀慌忙跪下：“禀圣上，在他人眼里，臣枉顾人伦，做错了事。可臣不悔。今生既得所愿，便不会再娶妻。臣有生之年，便会一直寻找下去，直到臣死的那一天。”

　　宣帝此时正因热恋一个宫女而被太后阻挠，不能封心爱的女子为嫔妃，再看周子冀，竟起了惺惺相惜之感，但他自小便知如何说得冠冕堂皇，心里虽然是这样想，嘴上却道：“你倒逍遥！可知你读了那许多圣贤书，就是为了一个女子吗？你如果这样做，将置朕为何地？你将为天下士子作何表率？”

　　要是一般的人听说皇帝这样说话，就明白皇帝是要用他，早就感动涕零，谢恩不迭。周子冀以头叩地，却道：“臣不敢。只是臣自从失去妻子，食不甘味，寝不安席，神思惶惶，不知将来如何度过。”

　　宣帝何曾听过这样的话。他从小就被教导身为帝王，应该这样做，不应该那样做。女人误国，不能轻信女人。他屏退众人，亲自把周子冀扶起，一副好哥们的神色道：“你给朕讲讲你那妻子是怎么回事。”

　　周子冀硬着头皮，只好把怎样到了洛城，与叶小小无意中成了师徒，小女孩依恋自己，自己也决定与其共度一生的事说了。

　　宣帝听完，调皮地一笑：“朕真想见见你那妻子是何人物。据说首辅大人和太傅都向你示好，你却以有婚姻为由拒了。哈哈，一个十余岁的小孩怎么能打败首辅和太傅家的闺秀？也只有你才这么傻！”

　　至此，宣帝越发喜欢周子冀，认为他是个忠诚可靠之人。有多少刚考上进士的清贫男子巴不得与高门联姻啊，周子冀有才有貌，却无动于衷。自己身边不正需要这样的人，替自己与宫中的太后还有外面的首辅斗争吗？

　　周子冀与皇帝一番交心谈话后，被授礼科给事中一职。只是七品的小官，而且没有原先翰林编修清贵，职阶又降了一级，因此众臣也没什么反对好提出。给事中一职虽然小，却是实权人物，辅助皇帝处理奏章，稽察六部事务，是个看起来虽小实则优厚的肥差。

　　转眼又过了一年。周小树已经会清晰地叫出“娘亲”了，可叶小小却依旧被禁锢在山脚下的庄园里。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巧儿早已被刘安收服，即使自己能逃出去，可刚蹒跚学步的儿子却不能。

　　这日，刘安从城里回来，喜气洋洋，他不顾叶小小总是冷冰冰的面孔，让巧儿摆上一桌酒食，同叶小小一起用饭。

　　“你不要总是这样的脸色看我。”刘安道，“你可知你那心心念念的相公现在怎么样了？皇帝亲赐了他两名宫女，听说正在与京城的高门议亲，他早把你忘了！你父亲呢，也被那姓周的胡弄，向官府报了女儿亡故，不再让人寻你。我看，你就好好地跟着我过吧。”

　　“你骗我！我才不信你说的鬼话！”叶小小道。

　　“是，我刚进叶家的时候是骗了你，又骗你去泉州。可这还不是你父亲作的孽？要不是他，我父母好好的，我也会科举高中，比那姓周的强完了！可现在呢，那姓周的不顾人伦娶了你，现在为了自己的仕途，完全把你和孩子遗忘，你说你这么傻的等他，他现在不定正抱着美人逍遥呢！”

　　“你胡说！夫君不是这样的人。”叶小小站起身，“你要我死心，那不可能！”

　　“好，那我就让你亲眼见见姓周的是怎么快活。要不是我心软，我早该毁了你，让那姓叶的和姓周的抬不起头来！想想，洛城叶家的女儿，曾经状元郎的妻子，成了妓院的头牌，会是什么样的效果？啧啧，你要还是这么倔，不从了我，说不定我哪天就反悔了。”

　　“随你反悔，我誓死也不会同意！”

　　“你想死？先看看周子冀这可爱的儿子同不同意。”刘安抓过周小树，“让我想想，我把他养大，对他说周子冀是他的杀父仇人，让他去杀周子冀，周子冀会是什么表情？哈，想想都过瘾！”

　　“你个疯子！”叶小小上前想抢过儿子，可力气怎比得过刘安？

　　“省省吧。明天我带你去见那周的，到时你就死心吧。”刘安嘿嘿一笑，抱住周小树，“叫爹，快，叫爹！叫了给糖吃！”

　　周小树奶声奶气：“坏银！坏银！娘哭！”

　　“死小子！”刘安“啪”地拍了下周小树的屁股，“等着，到时让你乖乖叫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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