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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杀不掉又救不了 ...

  •   任黎沣背着音箫去了一家民宿,估计此刻沈霖安正在满世界地找他们,回小院是不明智的选择。他和音箫一样,想暂时放下一切,所有的事都明天再说。
      打着父女的名号开了两个房间,虽然狭小但是很温馨的布置,任黎沣带着音箫进了她那间,四处看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检查的,不过是一个带有单独卫生间的卧室罢了。
      音箫坐在床尾发呆,任黎沣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已经七点半了,问她饿不饿,音箫轻轻摇头,一双空洞的眼睛无神地望着他。
      “你休息一会,八点半的时候我来叫你,还是要吃点东西。”已经说完的话在对上那双眼睛之后,又加了一句,“行吗?”
      音箫感到意外,想苦笑却动不了嘴角,她一点也不想吃饭,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最后点了点头又慢慢垂下。
      任黎沣走出房门,应该说要走出房门的时候,被音箫叫住了,他好像听见象征着美好幸运的银铃很清脆的叮一声响,止步回头,音箫说“别走”。
      “你别走,我想睡一会儿,你就在这里,到时间了叫我,可以吗?”
      这个“可以吗”仿佛是对任黎沣上一句的呼应,音箫的脸上是挤出来的干涩的笑容,带着点讨好和哀求。
      任黎沣心中冷暖交加,抬手关上门。
      “好。”
      音箫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脱了鞋在床上蜷缩着,想通过最原始的姿态找回被世界庇护的安全感,任黎沣拿来薄毯给她盖上,音箫就把目光放在任黎沣身上,看他俯身把毯子拉到她的肩膀,看他开了床头灯把窗帘拉上,看他把她两鬓滑下来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看他走到窗边唯一一把竹椅坐下,看他对她说:
      “睡会儿吧。”
      音箫闭上眼,沉重的眼睑像一道厚实的大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很奇怪,明明累得走不动路,明明在任黎沣背上已经睁不开眼,这会儿躺下反而睡不着了。困到极致却分外清醒,就像被囚禁在屏风上的青鸟,生无法来去自由,死也不得解脱。
      音箫睡不着,不安分的睫毛微微抖动着,以一个杀手的敏感,她觉察到来自对面的目光,穿过睫毛,透过眼睑,在窥探她心里的秘密,可那是一道没有侵略性的纯粹的目光,只是在她的心脏外围发散成一个圈,包裹着她的心脏,那道目光从来没有强迫地要入侵她的秘密,她被那一圈炽热的光包裹了遍,她中了任黎沣的暗算,现在已经全身毒发了,没救了。
      即便是这样天马行空也丝毫不能入睡,即便睡意攻占整个大脑也还是清醒,清醒,清醒着,糊涂着;清醒着,混沌着……
      任黎沣将游走在音箫脸上的目光收回来,看看天花板,看看地板,看看墙上的红色剪纸飞出来一只仙鹤,天还没有完全黑,拉上窗帘以后屋里显得格外昏沉,床头的台灯散发着不强烈的光线,撒在音箫脸上慢慢地滑。
      因为很近,在光线下能清楚地看见音箫脸颊上的绒毛,却是没有精神的样子,软软地妥帖着,眼下那一块还潮湿着,发青,显得音箫的眼更肿了些;从颈后伸出一缕头发,缠在她叠放于胸前的手腕上,被音箫不规则的呼吸吹得一晃一晃,感觉痒痒的,是任黎沣的心。
      “我们把那些东西烧了没关系吗?”
      任黎沣再一次望过去,音箫并没有睁开眼。
      “没关系,有我在。”
      挑起了话题却再无话可说,音箫翻了个身正对天花板,依然闭着眼,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对不起。”
      音箫一下睁开眼,干涸的泪眼因为这猛地用力有些酸疼。
      “许音箫,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句对不起。”
      那低沉平淡的声音是怎么能一句话就说得人内心翻涌,像是一把钥匙插进了音箫心中一个敏感孔,眼泪哗哗地顺着眼角全落在了枕头上,音箫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不敢呼吸。
      当任黎沣魅惑的嗓音再次响起时,音箫迅速打断他:“别说了,不要说,现在不要说。”
      音箫不愿意看一眼任黎沣,将毯子拉到头顶,闷闷的声音隔着毛毯传出来:“我要睡着了,你不要走。”
      任黎沣没有再说话,他大概也明白了一些,许音箫不喜欢自己跟她说对不起。
      闷在毯子里有些缺氧,音箫慢慢退出来,这下终于有了睡意,披着黑幕千军万马地杀过来,音箫很快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天亮了。
      音箫瞥了一眼钟,7点,早上7点。她睡了一晚上,任黎沣呢?转眼望去,还在,任黎沣就在沙发上坐了一晚上。听见音箫起身的动静任黎沣立刻就醒了,这样的姿势坐一晚上浑身都僵住了,任黎沣动了一下肩膀,愣了,他也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
      “抱歉,昨晚我也睡过去了。”努力拉拉筋,骨头都麻了。
      音箫还坐在床上望着任黎沣,忍不住露出笑意,相比任黎沣的酸痛,她这一觉睡的可真舒服。
      任黎沣略微有些不自在,起身朝门外走去。
      “洗把脸吧,等会出去吃早餐。”
      简略收拾了一下,两人走到楼下的早餐店,吃完了小笼包,任黎沣对音箫说:“我过会儿去找沈霖安,他们应该也在找我们,你……”
      “我不想去。”
      “好,那你暂时就在这个小旅馆待着,好好休息,出门也行,不要走远了,我晚上过来你不能不在,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
      “坐正了怎么又趴着,你看着我,再保证一遍。”
      音箫不得不坐好了,看着他严肃地保证了一遍,任黎沣这才罢休,喝完白粥就先走了。音箫无奈笑笑,她现在还无法面对他,想必任黎沣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给了她私人空间但不许她逃离,任黎沣这么一根筋的人怎么能藏得住心机?
      或许他也开始对我有感情了,音箫想,任黎沣应该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吧。可惜这个觉悟来的不是时候,要是放在以前,音箫要知道了任黎沣哪怕一点点的心动,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然而现在也是睡不着,又欣慰又心酸。
      任黎沣去了沈伯成的住宅,毫不意外他的出现成为整个屋的焦点,客厅里七八个人齐刷刷看过来,夏佐快步走近他:“我的大哥,你终于出现了,一晚上了到底去哪儿了!”
      任黎沣安抚了一下夏佐,对上沈伯成审视质疑的目光,沈霖安也按耐不住走过来:“沣哥,昨天你们去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你过来,音箫呢?”
      “音箫受伤了,昨天晚上一直在照顾她,所以现在才回来。”任黎沣淡定开口,“昨天下午我们到仓库,发现张启明已经攻进去了正在搬货,凭我们几人阻挡不住,只能一路追踪到工厂,沿路留下了记号,后来怎么样?”
      沈霖安说:“林之辉死了,事情有些难办。”
      一直沉默的沈伯成终于开口:“这次偷袭大有文章,我去龙门看过,其他仓库都没有破坏,只有第三仓库被炸了大门,明摆着有人通风报信,暴露了位置,阿沣,你当时和哪些人在一起?”
      任黎沣略一沉思:“只有贾凡、老高和赵嵩,他们也都中了枪,最后只剩下我和许音箫。”
      沈霖安发着啧啧的声音:“沣哥,你们是把里面炸了个洞才逃出去的?”
      “是。”
      “那你们出去之前,货还在吗?”
      任黎沣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回答:“还在。”
      “我们冲进那个房间的时候,所有的毒品包括箱子都被烧掉了。这太奇怪了,林之辉并不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他通常只会失去之后再不择手段地夺回来。”
      任黎沣感觉到对面一道锋利的目光盯着他。
      “他们的人死伤大半,林之辉、张启明也都挂了,几乎是死无对证。”
      沈霖安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愤怒,对他们来说,那批货的销毁才是最大的损失。
      “果真祸不单行,”沈伯成收回目光,“烟草制造的董事长突然死亡,虽然是外地遇袭,但警方肯定会去上海总部查询情况,在那之前我们得把林之辉和金三角所有的贸易文件都拿出来,这件事阿沣去办吧,霖安你也一块过去。”
      沈霖安连忙答应,这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任黎沣也点头答应,然后会议就散场了,正要回小旅馆的任黎沣在门口被夏佐喊住,拉到一边。
      “沣哥,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确定没有人之后,夏佐将憋了一晚上的疑问说出口。
      “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你连我都不信了?你只告诉我,音箫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黎沣瞥他一眼:“你知道什么了?”
      “昨天中午那个点是龙门防守最弱的时候,里面几个值班的都死了,但是守门的张胖子活了下来,昨天晚上他来找我,说他是被音箫打晕的!是音箫把张启明带来的是不是!”
      任黎沣一把捂住了夏佐的嘴,警惕的四处查看了一下,确实无人才慢慢放开。
      “是真的?为什么,我怎么也不明白,音箫为什么会那么做,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夏佐,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这件事,你相信音箫,这件事她也是被威胁的,我会惩罚她、会教育她的,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
      夏佐看他认真的样子,也服了软:“你放心,这事儿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张胖子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他不会背叛我的……”
      “兄弟,谢了。”
      正要继续说话的夏佐被这简短几个字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叹一口气:“沣哥,现在的你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或许吧,人总是会变的。”
      “希望对你来说这不是一件坏事,你和音箫好自为之吧,不过你记着,相对于夜鹰来说,你任黎沣才是我永远的兄弟。”
      任黎沣捶了一下夏佐的肩膀,两人紧紧握住手。
      回到旅馆,音箫正坐在窗台前发呆,被开门的声音惊了一下,看见是任黎沣又放松了下来。
      “准备明天回上海,林之辉还是死了,在警方插手之前我和沈霖安要去烟草大厦取些文件。”
      “他们没问毒品的事?”
      “问了,我说不知道。”
      音箫忽然哑口无言,任黎沣毫不在意的口吻让她心中多少有些难受。
      “你跟我一起回上海,还是就呆在这里?夏佐……”
      “我也回去。”
      平时这种行程安排是从来不用问的,音箫猜到任黎沣是顾忌她的情绪状态,留在这边夏佐可以照顾她,但是还有一点音箫没想到,任黎沣担心她会不愿意跟他一起走,所以听到答案之后,任黎沣立刻回道:
      “好,那明早一起出发,我们先走,沈霖安下午才到。”
      “嗯。”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坐上回上海的的火车,沿途并不陌生的风景拼接而上,一切就像轮回一般。
      上一次来无锡,任黎沣带着音箫巧识计谋,从林之辉手里夺走毒品,然后两人返回上海,那时候音箫惶惶不安,任黎沣暗自镇定,两人也从此卷入这场交易风波;而这一次,任黎沣带着音箫又销毁了所有罪恶源头,亲手掐灭了这根易燃易爆的导火线,将所有会引发的矛盾和冲突都扼杀在摇篮里,埋葬在泥土里。
      上一次他们是出色地完成任务,这一次是擅自行动违背组织;上一次他们是社会的罪人,这一次也不过将功补过;泥潭生长的恶果由泥潭自噬,黑暗中的行者永远不会成为英雄。
      一路舟车劳顿两人回到上海,刚进德馨公寓的大门,音箫冥冥中感受到一注目光,回头看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
      刚走过去的那些人她确实不认识,可是为什么好熟悉的感觉。
      “我想去舅舅家住几天。”回到了家以后音箫含蓄表示。
      任黎沣点了点头,或许他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来冷静考虑以后的事,况且,音箫只是说“住几天”,当前无法面对的事和不得不面对的人,都需要冷却和沉淀。适当的距离会过滤两人见面的膈应和介怀,也会深刻心底对对方的留念。
      第二天任黎沣准备出门的时候,音箫正不急不缓地收拾着,倒不是打包行李,也没打算去住多久,只不过带几件换洗的衣服。昨天已经和徐启桐通过电话了,他倒是非常开心,还说让她干脆搬回来。
      一想着会有一段时间任黎沣一个人住在这,音箫就盘算着走之前把家里再打扫一遍,任黎沣并不是一个懒惰的人,但音箫希望能做点什么而不是这么简单离去,毕竟留恋的不是房子。
      这一切任黎沣都看在眼里,他出门前的最后一眼望见的,是音箫立在那面涂鸦的墙壁前面发呆,薄薄的涂料风干以后,那支风筝的线头终归出现了间隙。
      “我出门了。”
      与沈霖安在约定的地点见了面,烟草大厦倒是没有他们想象中死气沉沉,正常开张营业,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
      “据说现在是一个叫陈勤的总经理在主持大局,估计林之辉的死被还封锁着消息。”
      两人装作客户顺利地进入大厦,确实,内部还是一片井然有序,对于这些员工来说,林之辉的死大概和他们没多大关系,只有公司不倒闭不破产,不过就是变更法人的问题,当林之辉的名字从烟草制造的董事名额里除去之后,谁也不会关心一个无关他们养家糊口的人的生死。
      林之辉的办公室在顶楼,办公室外面是助理办公台,往前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边是会议室,尽头是电梯和安全通道,也就是说任黎沣和沈霖安需要通过有人的地方,不动声色进入到办公室,而来之前他们通过对面楼顶观察过了,现在林之辉办公室里没有人,门是紧锁的。
      任黎沣决定从楼顶吊绳破窗而入,这是最省事的办法,可是,当他们两个站在天台顶上正打结绳索的时候,忽然听见越来越靠近的警笛声,直直地停在了他们脚下。
      沈霖安探头一看,瞬间脸色大变。
      “警察来了,怎么会这么快!”按照他们的推测至少在明天。
      任黎沣皱着眉看楼下停的一排警车,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沣哥,我们抓紧时间,拼一把吧。”
      沈霖安的神情是极度的不甘和决绝。
      于是光天化日之下在警车头顶上,任黎沣滑到顶楼的窗前,用螺丝锤迅速敲碎了玻璃,幸运的是,那尖锐刺耳的警笛声掩住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任黎沣奋力一跳成功进入办公室,然后用力拽了拽绳子,一会儿沈霖安也下来了。
      时间紧迫,两个人开始疯狂的翻找抽屉柜子,在那之前任黎沣快速在办公室的门上安装了小型引爆器。
      没有,没有,没有,从来没有这么厌烦过文字,只几秒钟便可以判定文件的内容,然后没用的纸书被扔的满屋都是,天女散花一般,极度压迫的时间节奏。沈霖安开始改变方向,到处搜查有没有保险柜之类的东西,油画、橱框统统被仍在地上,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不一会儿,门就被敲得咚咚响,有女人的大声惊叫:“快叫警察上来,里面有小偷!”
      顾不了那么多了,关键时刻沈霖安突然大喊一声,任黎沣望过去,终于找到一个保险柜,在书橱下面隐藏的柜子里,刻不容缓,沈霖安将引爆器装置贴在保险柜孔锁的位置,一拉线,一声闷沉的轰鸣炸开,伴随而来的是四面八方的警报声,震耳欲聋,任黎沣心想这应该是他执行任务以来最狼狈的一次。
      电梯叮的一声到顶,过道里立刻传来踏踏踏的脚步声。打开烫手的柜门,沈霖安一股脑将里面的东西全抱了出来,有十多块金条,还有很多现金,下面垫着的是烟草制造的公司机密……
      脚步声已经来到助理台了,有人在大声的询问说话。任黎沣感觉两边太阳穴突突地跳,沈霖安将那些没用的契约文书扔在身后,可是没了,除了这些,再没有别的东西了,他们想要的文件合同连影子都没看到。
      沈霖安气急,将那一沓沓现金泄愤似的砸在地上,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重物撞开了,引爆器被拉响,轰得一声炸开。
      这次真的来不及了,任黎沣当机立断,在爆炸产生的浓烟弥漫开时立即拉起沈霖安,两人回到窗户系上绳索,可是两人刚把身子探出去就遭到了来自下方的枪射。
      “往下!”
      任黎沣大喊一声,伸脚用力瞪了一下墙面,手中迅速放松绳索,一个回弹,轻松捅破了下一层楼的落地窗玻璃,看来是个公用办公楼,写字台前的男男女女被这动静吓到惊叫,蒙着头蹲在地上,沈霖安后脚也落了地,抬手朝着围过来的保镖开了两枪,两个人迅速朝楼道跑去,刚跑到楼梯口就与迎面上来的警察正面相对——
      音箫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忽然左右的人群都朝前涌去,抬头一看是绿灯亮了,于是也跟着走过去。总感觉心房的位置破了一个小口,风呼呼地朝里灌,抓不住又填不满的悲凉,是因为离别吗?
      开始回想家里的一切角落,都收拾一遍了吧,阳台上的盆栽都浇了水,鱼缸里也撒了食,不知道任黎沣会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收拾到最后也不过拎了个手提箱出来,到了舅舅家要不要再回个电话呢?
      “滴——”的一声让音箫受惊,原来自己心不在焉的没看见绿灯已经换成红灯,反应过来加速跑到对面去,正走到广场猛然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接着轰隆隆响了好几声,那爆破的声音像夏日平原上的炸雷,沉闷地爆发,连地面都仿佛震了几下,这不仅仅是音箫一个人的感觉,路上的行人行车纷纷停了下来,他们都望向东南方向的一角,升起的浓烟如同仙鹤飞天,不一会又四散开去,就在离广场很近的位置,音箫听见了尖锐的警笛声由远至近。
      纷扰的人群立即分成了两拨,有鸟散状抓紧离开危险之地的,也有不怕事大朝事发中心跑去看热闹的——音箫跟随着后者狂跑过去,不过她不是去看热闹,她辨认出来那个方向,如果不出错的话,很有可能是烟草大厦。
      眼看着一个纤瘦的姑娘风一样蹿过身边,惊人的速度,焦急的神情,路人心里惊奇,跑这么快,是去逃生还是去赴死?
      明明很近的,可音箫生生穿了两条街才远远看到烟草大厦的对角,不敢停下喘气,音箫终于明白她的心神不宁从何而来了,谁能告诉她眼前那栋破败不堪的建筑是怎么回事?
      两辆警车还停在门口,警察已经用黄条隔离了方圆5米,顶上的楼层近乎坍塌,一楼的墙面倒了好几处,碎石头、碎玻璃满地都是,黑压压的楼层飘出来鲜艳飞扬的火苗和黑色的浓烟,隔在路边音箫就听见嘈杂的对讲机的声音,她听不清内容,那些刺耳的杂音抓的她挠心挠肺,只想一把抢过来摔掉!
      时曾相识的场景,天上的浓烟,围观的人群,音箫钻过隔离带朝门口跑去,没几步就被一个警察拦住。
      “干什么的,这是能进去的地方吗!”
      音箫挣开他:“我家人在里面!”
      另一个警察也过来阻拦:“你家人是这里的职工?”
      音箫的反抗被两个男人镇压,眼睛里已经有了水汽,吼叫道:“让我进去!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两个警察桎梏住音箫的手臂,正想严肃的教育一番这种添乱的公民,转眼看见小姑娘满脸潮湿两眼彤红,便不好意思再发火。
      “姑娘你冷静点,里面不安全,谁都无法保证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不能进去,现在除了警察和救护人员谁都不准进去,你去又能怎么样,你能救你家人吗?”
      “我能!我能救他!”
      歇斯底里的大喊换来的是无动于衷的阻拦,音箫一下瘫在地上,就算不能救,还可以死在一起。
      闭上眼的瞬间,惨烈的画面接踵而来,故人的容颜蒙着灰黑的面纱,细微之处烧伤的皮肉还隐隐可见,灼人的温度,僵硬的躯体,停止工作的器官,不要,求求你,不要。
      尝试了几次都无法进入烟草大厦,反倒引起了警察的特别关注,音箫不敢再造次,只好退到一边看救护车上一波又一波被抬出来的人,灰头土脸面目全非,也得认。音箫听见两个警察在车旁私语:“顶上三楼全炸毁了,好多人被埋在里面,救援工作很困难。”
      消防车来了,开始架云梯,往上搬探测仪,断断续续又有人往下抬,音箫的一颗心脏狠狠揪起来,也许是受到火烧和掩埋的双重残害,好几个抬出来的人已经看不出五官来了。
      已经过去3个小时,救援的频率大大降低,消防官兵还在做最后的搜索,又等了半小时,音箫听见一个消防官兵报告说已经探测不出来活人气息了,具体情况要等到把废堆清出来才能知道。
      那个消防兵看了眼外围还在苦苦等候的遇难者家属,摇头叹了口气,音箫眼前一黑差点倒在地上,一个护士扶住了她忙问没事吧,音箫摇摇头走到一边,她现在应该祈祷任黎沣被找到还是祈祷他不被找到?
      不应该是这样,昨天任黎沣对她复述任务的样子还记忆犹新——忽然,音箫如同被闪电击中,沈霖安!瞬间抓住水中浮木一般,音箫快速走到街角拦了一辆车。
      “去西林胡同,快!”
      像是快要干死的骆驼寻找枯井里的最后一口水,音箫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的力气,冲进夜鹰大门,一把抓住了行色匆匆的大陈,火急火燎的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陈、陈哥,沈霖安、少爷回来,他们、他们回来了没有?”
      大陈一脸难以表述的表情,直接带音箫去了二楼办公室,而音箫却在被拖扯的时候舒了口气,大陈的沉默是否意味着是好消息,这个答案在音箫进公办室那一刻的怔疑得以窥见。
      沈霖安光着上身,右边臂膀正在被老梁包扎,从胸前到后背,纱布里渗出鲜艳的血色。
      “沈少……”
      “你来了。”沈霖安的脸上很明显的灰块和青痕。
      “烟草大厦爆炸了……”音箫还犹自站在门口。
      “任务失败了。”转头的时候牵扯到伤口,疼得沈霖安倒吸一口冷气。
      “任黎沣呢?”
      沈霖安站起来,对上音箫的目光:“抱歉,音箫,沣哥死了。”
      是谁朝音箫的后脑勺狠狠打了一闷棍,音箫心脏漏掉一拍,全身血液瞬间被冻住,鼓膜里响起一阵忙音,刚刚说什么,沈霖安说了什么?
      “警察的突袭检查打的我们措手不防,后来沣哥为了保住我,自己当诱饵拉了引爆器,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音箫眼见着沈霖安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在蠕动,可是她什么都听不见,她的脑海里只来来回回重复一句话:
      任黎沣死了。
      任黎沣,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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