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游园梦》根号下的一

5、夜谈府邸

　　一日夜里，韩老爷正在书房查对从各个商号送上来的今年的账目。韩夫人从屋外走进来，见韩老爷在忙，也不多说，坐在一旁静静等着。烛光映衬下韩夫人才见，不知何时起细小的皱纹出现在了韩席儒眼尾。不禁默默低头想着‘这些年日子过得顺遂，十数年也就这么过去了，总感觉他还是当年昂然而立少年郎，如今才发现岁月的公平。’
　　韩老爷并不知晓自家夫人的心思，只是偶然抬头见夫人坐在那里，只以为是有事要与自己商量，便说道“夫人稍等。”随后，算完了手下这笔账就坐到韩夫人身边。“夫人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何不等我晚上回房再说。”
　　韩夫人笑着回道：“能有什么急事，不过闲着也是闷得慌，就随便逛逛。如今又到年下了，席儒辛苦，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夫人放心，如今很多事情绍礼也在学着做。”说着握住韩夫人的手，卸下了平日的繁忙样子，脸上也挂了几分笑意：“以后都交给孩子，咱们就只剩下享福了。”
　　“你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来了。绍礼到了年纪，也该给他物色一个好人家的女儿了；还有绰霖，也是时候让他出去历练历练。日后，这家业不还是要交给他们兄弟。”
　　韩老爷看着自己夫人，着急为两个儿子打点的样子，仿若几日之后两人就放下手下一切了，实在有趣。“绍礼的婚事，我也不太懂，还是要夫人费心操持。至于绰霖……我不打算让这孩子从商。”
　　“不从商？”韩夫人不解此话何意，却也知道韩席儒不是一个喜欢说笑的人，更不会说及这种正事的时候玩笑，便又问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不从商他还能做什么。”
　　韩老爷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茶，笑着说出了一件心中筹谋许久的事情。“夫人以为走仕途，如何……”
　　韩老爷与夫人两人正在商量两个儿子的事情，却不知一个身影正趁着天黑，偷偷翻墙进了东院的芷兰苑。
　　石颖嬛自小认床，又加母亲离世，到了半夜却还是辗转难寐。只是躺在榻上听着外面传来的更声，渐渐地开始夹杂了从窗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禁有些害怕，缓缓地起身，用手将罗帏拉开了一个口子往窗边看过去。
　　韩秩这边翻墙进了院子之后，径直走到了屋前，手已经放到了门上，正要推开了门，忽然想到，若是惊醒了在里屋伺候的下人，吵嚷之下惊动了父亲，那自己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想着忙退后了一步，生怕不小心碰到门，弄出什么动静。
　　就这么在院子里面站了一会儿，韩秩忽然想到，若是就这么进去，惊着了在里屋伺候的下人，吵嚷之下惊动了父亲是必然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的。这么想着，韩秩忙往后退了两步，生怕不小心碰到门发出什么响动。
　　韩秩就这么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忽然想到，晚上休息的时候，因着主人的卧房都在内院，内院之外有人巡夜，一般不会有人闯入。所以，下人们通常会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但若非风雨袭来，一般不会去管窗子。自己大可以直接翻窗子直接进到石颖嬛的卧房。思索过后，韩秩想了想芷兰苑卧房陈设的样子，挑了一处屋内窗边周围没有拜访东西的窗子，悄悄打开，翻了进去。
　　刚反进屋子，一转身便见到石颖嬛的头从罗账内探出来，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
　　石颖嬛朝着窗子望了一会儿，窸窸窣窣之后，果真有人打开窗子之后，翻身跳了进来。随后，石颖嬛看着他把窗子又合上。自己则是怕的要紧，不知该做什么反应。等脑子清楚一些之后，便对上了那个人的目光。
　　韩秩看她这副样子，也明白他是把自己当成了贼人，忙两步赶过前去，用手捂住了她的嘴，随后，小声说道：“你别怕，是我韩绰霖。”看了看她又说道：“我把手松开，你可别叫。”
　　石颖嬛自小跟在母亲身边，母亲常年病着极少参加什么宴会，自己与这些亲戚并不属实。算起来这才是自己见韩绰霖的第三次，刚刚一时慌张更是没有认出来，此刻定下神来，仔细看了看才确定是他。
　　韩秩看这个小表妹，虽有几分清瘦，但此刻瞪着眼睛，眼睛快速的眨着，颇有几分想自己在洋货店里见到的西洋的小娃娃，甚是好玩。也笑着看着她，随后松开了手。
　　见她确是安安静静的不曾吵闹，便起身打算坐在她的床边，忽然想起来今日白天听得那些话，刚刚有些弯曲的腿，又直了起来，然后就近坐在了她床边的地上。
　　“绰霖哥哥，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石颖嬛见他来了有凳子也不坐，直接坐在地上，又不说究竟有什么事情，不仅在心里暗道‘这个表哥真是有几分奇怪。’
　　石颖嬛说完这句话，韩绰霖连忙看看睡在外面的守夜的丫鬟，又道“我们小点声说话，别把下人弄醒了。若是让父亲知道我这个时候跑到你这里来，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嘴里说着，脸上的表情也有几分苦笑。
　　石颖嬛点了点头，见他没有说话，也不再说话，只是缩着身子抱着自己的腿坐在床上。
　　“我是为了白天的事情来的。嬛儿，我没有姐妹，只有一个哥哥，所以，我不太知道你们女孩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说着，微微皱眉又挠了挠头。“所以说，今天的事情要是冒犯你了，我可以给你赔礼。”话音还未落，马上又接着说道：“但是，提前说好了，是给你赔礼，不是给石霁峰。我赔礼是因为把你惹哭了，可不是因为他们说的是对的我理亏。”
　　随后嘴里还是不住的嘟囔，‘我就是想不明白，都是两条腿走路，身上又没有残废，干嘛就不能跑出去。整天待在这么一个院子里面，闷也闷死了。’
　　石颖嬛看着这个哥哥，虽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却也觉得这个哥哥十分的有趣。便浅浅的笑着看着韩绰霖。
　　韩绰霖看她这个样子，显然是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却仍不死心，还是追问一句：“那你就一点也不想出去吗？”
　　石晓嬛思索许久后，看着韩秩说：“绰霖哥哥，你能告诉我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嘛？”
　　韩秩到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便反问道：“你自小没有出去过吗？”
　　“自从我记事以来，母亲身体就不大好，大半的时候都是病榻缠绵，所以，我不是在自己院子里，就是在母亲房里陪她说话。偶尔出府也都是坐马车，从一个院子里到另一个院子里。”石颖嬛说着这话，难免神伤，话说完后，便低头不语。
　　韩秩见她这幅样子，实在可怜，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你没见过，不是还有我吗。你没见过，我说给你听。”韩秩把头靠在窗边，嘴里说着“这府宅之外，是纵横相连的街道，街道之上有行人、有车马，还有各式各样的商铺，走在路上，就可以听见各种叫卖之声。要说有意思的还要说租界，我去过几次，那和咱们这可是一点也不一样 ，那的洋人是白皮肤、蓝眼睛、黄头发的。那的灯上坠着各色的宝石，也不用点火，亮起来的时候每颗石头都映着光，好看极了。”
　　“绰霖哥哥，真的吗？世上还有那样的人，还有不用点火，灯靠什么放光呢？”石颖嬛明显对租界的事情十分的感兴趣，新奇不已，一句又一句的问着韩秩。
　　“傻丫头，那是电灯，和平时用的蜡烛还有油灯可不一样，漂亮极了。”随后韩秩便又给石颖嬛讲了许多的新奇事情，渐渐地也越来越深，石颖嬛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
　　韩秩见讲了一会儿石颖嬛也不曾插嘴，抬头一看已经她已经靠着枕头睡着了。自己也便悄悄沿着来时的路回到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