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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纸上谈兵 ...

  •   韩夫人回府后,总想着吴清如的嘱托,便去找了韩老爷商量:只说母亲早逝,两个孩子难免触景生情,想把他们接到韩府小住些时日。
      心里却也打算着,这嬛儿与绰霖年岁相近,若是多接触些,日后便是亲上加亲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果真可以如此,让嬛儿在自己身边,也算不辜负故人所托了。
      韩老爷对自己夫人可谓是事事依从,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石夫人去世一个月后,石霁峰、石颖嬛便在一个晌午被接到了韩府。
      韩府的十几个丫鬟小厮从一早就在门口礼数周全的候着,只等着表少爷和表小姐来了,迎进府中。所以,马车行至韩府门前时,这些人自然是撩车帘的撩车帘,搀扶人的赶忙上前搀扶,其中的一个小厮也早早的跪在地上好方便主子们下车。“表少爷,表小姐一路上舟车劳顿了。夫人已经在牡丹花厅等着了。”随后,便带着他们入府进入西院,朝牡丹花厅走去。
      进入牡丹花厅,见韩夫人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石霁峰、石颖嬛连忙行了礼,“拜见姑母。”
      韩夫人见到两个孩子,想到他们皆是幼年丧母,亦觉得可怜。连忙将他们搀了起来。“快别多礼了,都是自家人。”随后,便与两个孩子说起了些家常,左不过是识了多少字,现下在念些什么书罢了。
      韩夫人问着,石霁峰便一一答着,也不拘泥。倒是石颖嬛不大说话,却也不失礼,看到姑母和哥哥聊天问到自己,便说一两句,其他时候只是默默应着。
      韩夫人不禁心下感慨,自从这个外甥女出生后,清如的身子便不大好,逢年过节也不怎么出来见人,因着石颖嬛是个女孩子年纪又小,所以总是在家陪着母亲。便是自己这个亲姑姑也没有怎么见过。今日来时见她相貌少说也有六七分像她母亲,自是大家女儿的温婉恬静,如今看来,这性格怕也像了十之八九。
      想着便有些出神,直到外面进来了一个丫鬟说是穆家小姐来了。韩夫人方才回过神和二人说道“家中来人了,我先去看看。让绍礼和绰霖来陪你们一会,你们年纪相当,自然能聊的上来。”转而吩咐道“叫两位少爷过来。”然后自己才离开,去见穆岱雪。
      待到韩夫人到时,穆岱雪已经在翠竹花厅了。见到韩夫人,穆岱雪福身行了一礼。“今日岱雪冒昧到访,叨扰韩夫人了。”
      “穆小姐说的哪里的话,今日到访,可是有事?”
      “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前些日子到了一批新茶,父亲让我挑一些来送给二公子,也多谢他上次赠予墨宝。”
      韩夫人虽不大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但既然来了,也只得应承着。“穆老爷和穆小姐实在是太客气了。正巧今日绰霖的表哥表妹来了,他和绍礼正和他们聊天,不如你也过来一起,你们年纪都相仿,定能聊得来。”
      “不必了。把茶叶交给二少爷后,还要回去和父亲复命。”
      韩夫人和穆岱雪正说着一个下人跑过来,急急忙忙的样子,让二人不禁疑惑。随后忙说道“夫人快过去看看吧,二少爷和表少爷闹起来了。”
      听完这话,穆岱雪倒是一时走不了了。开口和韩夫人说道:“我和您一起过去看看吧。上次二少爷陪我逛园子,倒也熟识了一些,也能帮着劝一劝。”
      “麻烦穆小姐了。”随后,二人一起往牡丹花厅走过去。还未走到远远就听到吵闹声。
      “你别拿那些话来蒙我,你……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就是欺负人。”只见韩稑将韩秩紧紧拉住,却还是挡不住他嘴里一直说着。
      “韩绰霖,这是‘礼’是祖宗传下来的,你罔顾礼法,你这是大逆不道。”一旁的石颖嬛吓得不行,也只得一边拦着哥哥,一便止不住的流泪。
      韩夫人见韩秩和石霁峰身上都是土,明显是刚刚打起来了。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成这样了。”
      但在一旁的奴才们也是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两个主子还在说话,忽然就打起来了。
      还是韩稑过来回了母亲,原来四人原本聊天聊得好好得,韩秩忽然说要带石霁峰和石颖嬛去逛园子,说着拉着石颖嬛就往外跑。石霁峰见他拉着自己妹妹,认为男女有别,便上去说了两句。本来韩秩并没有发作,转而说道,要去府外玩。石霁峰却道,女子不宜外出抛头露面,不让自己妹妹去。韩秩便觉得不忿争执了起来,原本只说说两句,不料说着说着就动起了手。奴才们也是一惊,又拦又劝,弄的好不热闹。
      韩夫人这才明白了,也只怪自己只生了两个儿子,家中没有其他姐妹,所以,就没有和韩秩专门说过这些。今日,怕是闹了笑话。可是此刻,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和韩秩解释。这下不免犯难。
      穆岱雪听完后也大概知道了。这两次见到韩秩,心里也有了底。这韩秩是有几分纨绔的样子的,但是,好在心思质朴,是可以讲通道理的。便走到赌气坐在墙角的韩秩身边说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和石少爷动起手了。”
      “他打量着嬛儿小,就欺负她。我看不惯他这欺负人的样子。”
      穆岱雪听他说完,不禁笑了笑。
      韩秩看她笑,便又有几分恼火。“你笑什么?你不信我?”
      “别说我不信你,怕是没有人会信你。这石少爷是石小姐的亲哥哥,怎么会欺负她。”
      “我……”韩秩不禁哑然。
      穆岱雪又道“我倒是看到了,二少爷你在自家院子里,欺负客人。这说起来,我倒不禁忧心,我今日好心来探望,可也会被你韩二少爷以如此‘待客之道’相对?”
      韩秩听到她这么说,急忙道“我没有。我……我和你说不通。”说完,便气冲冲地站起来走了。
      韩秩一走,虽说道理还未说通,但到底是缓解了针锋相对的局面。
      这韩夫人看着,心下难免想到,绰霖是家中幼子,年纪又还小。生意上的事情皆由他父兄照料着;平日不过在家念念书,这孩子又聪明,从不犯难。自己也就宠溺多过管教了,哪里呢想到,养出了他这混世魔王的性子,平日里自己没少为这事发愁。今日,倒是是这穆岱雪三两句就问得他说不出话来了。转而又疑惑道,这绰霖什么时候和穆岱雪如此熟悉了,改日还是要去好好问问他的。
      “让穆小姐见笑了,我这儿子便是这个性子。平日里打骂都不管用,实在犟得很。今日倒是败下阵了。”
      “韩夫人说笑了。”转而道“夫人也不必见外,什么小姐不小姐的,日后叫我岱雪就好。”
      “自然,那日后岱雪也唤我伯母吧,听起来多少亲切些。”
      “是。瞧我这记性,尽顾着和伯母聊天,反倒把正事忘了。伯母先忙,我把茶给二公子送去,也好和他当面道谢。也好再劝劝她,只怕他现在还生着气呢。”
      韩夫人心下感叹,早听说这穆家小姐聪敏,如今一见当真是个玲珑心思。“那便有劳了。”
      “伯母客气,岱雪先去了。”
      穆岱雪走到韩秩的院子里,见到所有下人都在屋外站着,屋内亦是没有什么声音。便把平日里在近前侍候的海容叫过来,“你们家少爷自回来如何了?”
      话还没来得及回,就听见屋内‘啪’的一声。海容朝着屋子的方向看了看,才又回道“少爷生了好大的气,一回来就把小的们都赶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待着,不许别人进去。只要一见打开门,便也不管是什么花瓶还是砚台,都只管着往门口扔。如今奴才们也不敢进去,这不,只得在门外候着。”
      “我进去看看。”回头朝着身后的鸢儿说“你也在外面等我。”
      “小姐,这不妥吧,您要是伤着了,奴婢回去怎么和老爷交代。”
      海容也连忙劝道“万万不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姑娘不知道我们这位爷……”
      “不用多说,我自己有数。”
      然后,就去推开了门。果然紧接着一个花瓶就丢到了门口,清脆的一声,整个碎裂,然后碎片四溅。穆岱雪既不惊也不恼,只是等了片刻,就走了进去。
      韩秩见自己扔了一个花瓶,外面的人还是要进来,随手就拿起了手边的镇纸,举到手里见有人真的走进来便放下,换了一把毛笔,刚要扔出去,就见进来的人是穆岱雪便又放下了。
      穆岱雪也不瞧韩秩。径直走进屋子,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坐在凳子上,又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便是低头看书。
      韩秩本以为穆岱雪进来是要劝自己的,却见她进来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倒是自己先忍不住了。
      “那个……你有什么话要说,尽管说吧。”
      “没什么要说的。”这时穆岱雪才抬起头来看了看韩秩,只见他瘫坐在书案前的太师椅上,其中一只脚还蹬在了椅子上,若说他不是纨绔,谁也不信。
      听这么一说,韩秩如同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只得坐直了,双臂放在案上,撑起上半身“没什么说的,,那你来我这,难不成就是来看书的!”
      “你要不说,我都忘了。鸢儿,把茶叶拿进来。”
      鸢儿在外面候着半天,却听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早就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听到屋里叫她,连忙捧着盒子进去。
      “什么好日子,怎么想起送我茶了。”
      “没什么,父亲说谢你上次的字,让我挑些茶给你送来。”
      “那你挑的什么茶?”
      “普通花茶。”
      “普通花茶?”听到这话,韩秩先是哑然,随后又嘲笑着说道“穆岱雪,你也太小气了些。你们正兴德什么好茶没有,送我的,你便挑些普通花茶”
      “冬天多喝些花茶,养肝,韩少爷这么爱生气,是该多喝些。”
      “我……我不爱生气,我脾气好得很。”
      这话说完,倒是把穆岱雪逗笑了。鸢儿站在一旁,也忍不住低头笑,见她们二人都笑,韩秩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穆岱雪把书一合,放在桌子上。“说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韩秩便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说完还道。“你说他是不是欺负人,说什么女孩子就不能出去玩了,又不是没手没脚。还搬出来一堆书本上的话来搪塞我,真是气人。”
      “可他也没说错,这些确实是孔孟之言。”
      “几个狂妄自大的老头,乱说几句,天下人就把他们奉若神明,当真糊涂。”
      穆岱雪摇摇头,对这个韩秩当真是哭笑不得“你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定要被天下儒生撕了你的嘴。”然后,又道“你没有姐妹,也难怪你不清楚。要知道这世间,男女是不同的,男子如云,女子如水。云可以随意飘来飘去,水却不同,无论在河湖江海都有着既定的线路。方圆之间,便是一生。……”随后,又说了许多女子的规矩。“这下,你可懂了?记住这些,免得日后又闹笑话。”
      “懂了。我还懂了一个词。”
      “什么词?”
      “纸上谈兵。”
      “什么意思?”
      “就是你呀。你说的这些,你很多都没做到啊。你看,我上次是不是在大街上遇到了你?你是不是还拧我耳朵?做人做事自该知行合一。你……”
      “你住嘴。你这个人……我再不理你了。”说着,穆岱雪便带着鸢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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