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62、他的上班日常3

　　萧喜言被苏远龄送到刑部来便一直忐忑不安，等了许久也不见苏远龄，却来了个魁梧精壮的汉子。她不自觉往后退了退，胆怯地说道：“我……我是来找孟公子的！”
　　“大人吩咐，带你去提牢厅挂个职，往后就跟在大人身边。”贾鹤匆匆打量一眼，将尺码最小的官服和食盒一块儿递给她，给她指了一间空房间。
　　“挂职？”萧喜言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道，“不行的！我是女子，怎么能在刑部当值？”
　　贾鹤心里也觉得荒谬，但他们这位大人呐，自打来了这，就没有不荒谬的时候。
　　“大人吩咐，你若不愿意，出门左拐自求生路。若要见他，便换上衣裳跟我去一趟提牢厅。”

　　自求生路？
　　外头情况不明，萧喜言哪儿敢走这一步？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会儿，她便接过了衣裳和食盒。到贾鹤指定的房间里换上之后，特地将脸上的妆容洗掉。闻了闻那盅王八汤，她泯了泯口水，大气地干完。
　　事后，拿到了临时的腰牌，才跟着贾鹤去见孟探玉。

　　萧喜言长得小家碧玉，一身官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加上举止怯懦，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只受惊的小白兔，稍微有点儿雄的人，见着都会不由自主想欺负两下。

　　孟探玉懒散地坐着，盯着她端详许久，忽然起身走近，将她肩膀抓住，整个人往上提了提，又摆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昂首挺胸。
　　“跟着爷，刑部没人敢欺负你。拿出气势来，别丢了爷的面儿！”

　　萧喜言傻傻地站直，听了孟探玉的话呆呆地点了下头，有模有样地应道：“我记住了，大人会罩着我！”

　　这还像点儿样子。

　　“可是大人，我只是暂时在这儿吧？等风声过了，我还要去找我娘，大人不会不放我走吧……”
　　孟探玉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这刑部也不是爷开的。能容你一时顺便挣点儿路费而已。到你该走的时候，不用你说爷也会赶你走。”
　　萧喜言闻言一喜，立马咧嘴笑开，鞠着躬感谢：“谢谢大人！大人真是个好人！”

　　孟探玉往边上躲了一下，心中感慨，不，他并不是好人，这一鞠躬可受不起。

　　跟在孟探玉身后，萧喜言十分规矩。期间不少狱吏好奇地看过来，不少眼尖的轻而易举便发现这是个姑娘，一个个儿地八卦极了。
　　趁着孟探玉跟萧喜言不在，立马将贾鹤围拢问是个什么情况。
　　想起孟探玉的叮嘱，贾鹤组织了一下语言：“是孟府送来专门照顾大人的。你们机灵点儿，别二愣子似的往上撞。”
　　哟……
　　一群大老爷们儿听得两眼发亮：“这世家公子就是不一样哈，当值还有人给暖床伺候。”
　　“就是，瞧那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也不知道咱大人会不会怜香惜玉。”
　　刑部的狱吏多少听说过孟探玉的传闻，总觉得此举有点儿此地无银。众人互看一眼，露出一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笑一笑，说一说，便再没有揪着不放。

　　第二日主事那边给了交接文书，让孟探玉带几个人去京兆府拿人。

　　“大人，我不去吗？”萧喜言撵着孟探玉，看众人整装待发却没有招呼她一声。
　　孟探玉拍了拍官帽上看不太见的灰尘，说道：“人多眼杂。你私自离家出走，万一你父王跟京兆府的通了气，你去不是自投罗网？”
　　是噢！
　　她差点儿忘了这茬。
　　“大人路上小心，我就在这里待着，哪儿也不去！”
　　说完话，萧喜言就乖乖地回了孟探玉的房间，当着他的面将门关严。
　　孟探玉就喜欢这么省心的姑娘，有自知之明，最重要的是不黏人！

　　犯人是年前就被抓捕的，但中间定案花费了不少时间。孟探玉随意翻看了一下卷宗，那犯人杀人的理由荒唐至极，就因为家里那只夜壶的尿味陌生，便怀疑自己出远门的时候妻子给他开辟了一片青青草原，一怒之下手刃妻子。
　　事后却才知道是妻家的妹妹来过。可惜这犯人死不悔改，咬死是妻子出轨死有余辜。
　　孟探玉看得心寒，冷冰冰地瞥了一眼那蓬头垢面的犯人，便让贾鹤几人先押了出去。

　　犯人的卷宗京兆府要留底，同样刑部还要抄一份过去。
　　趁着京兆府的人还在抄录，孟探玉便与府里专门看管卷宗的主事聊起了天，天南地北地胡聊了一会儿，提到李先生近况时，主事状若无意地闭口不谈。
　　孟探玉也不追着不放，一顺嘴便将话题扯到京中之前西市布庄起火的事儿上。
　　主事摇头道：“也没多大事儿，就是这些商户互相看不惯，有人使了阴招惹了火，好在火势不大便被主家发现了。京兆府维持秩序嘛，总要派人去调停一番。”
　　“这么说，只要京中有这种人为灾难发生，京兆府都得跑一趟？”孟探玉刻意引导着问。
　　主事点点头：“可不是！十有八九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总要有记载，否则后续出了差池，京兆府就得背黑锅，年底政绩考察的时候更麻烦。”
　　孟探玉了然地点点头，问道：“那大人可记得二十年前京中有过大火的地方？”
　　这主事的年纪跟自己的上司差不多，孟探玉大约推算了一下，兴许二十年前的事他知道。
　　主事听了却摇头：“这个我却不知。我延隆八年才进京，二十年前应该是贞隆九年之前的事。京兆府的档案每五年会上交一次，如今怕是也查不到。你要是真想知道，询个机会去问问咱们张大人，他一直在京中，这样的事肯定有印象。”
　　孟探玉与主事道了谢，正好他手下的人已经将卷宗抄录完成，便起身离开。

　　董文毓曾说过，将她从大火之中救出的人是她的外祖父。
　　可董家大夫人的娘家李氏一族却远在钱州，听闻是祖根在那儿从未离开过，不大可能在二十多年前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救人。再结合之前徐大夫提到的点，孟探玉脑洞大开地串起来一条线。
　　如果董文毓不是真的董大小姐，那董令公和董家人知不知情？

　　回了刑部没多久，晚饭的点儿还差些时候，贾鹤又来说崔浩来找。
　　孟探玉懒懒地坐起身，喝了口茶：“他怎么又来了？”
　　“大人不想见吗？”萧喜言坐在屋子对面的木榻上，怀里抱着绣筐。见孟探玉一脸不乐意，好奇地问道。
　　“人都来了，不见多不合适？”
　　拍了拍脸，孟探玉对着铜镜扯出一个笑容，出了屋便将门扇关上。

　　崔浩在院中等着，身后的小吏一如既往地提着食盒。孟探玉心里一掂量，笑脸迎上去，将人带到了回廊后的石桌前。
　　“夕阳无限好，崔兄不介意在这儿坐会儿吧？”
　　“斜阳对影，自有妙趣，为兄如何会介意？”崔浩笑意盈盈，一个眼神，身后的小吏便将食盒拎上来。
　　里头照例只有一道菜，不同往日的大鱼大肉，今日却是一碗清透的豆花。
　　“出自城北豆腐西施之手，香软可口，贤弟可一试。”
　　“城北何时有了个豆腐西施？”孟探玉在京城待了四年之久，还从没听过这号人物。往常跟着亲爹到处赴任倒是听说过不少。
　　“此人刚来京城不久，性子随意，看心情摆摊，每次只卖三屉，可遇不可求。为兄也是今日听同僚说起，才去碰了碰运气。”
　　孟探玉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入口即化、豆香绕舌，好吃！
　　加点儿油辣子伴着肯定更香！
　　孟探玉心里想到许久没尝到过正宗的辣子，心里有点儿遗憾。没一会儿，便将一小碗的豆花吃光下肚。

　　崔浩一直静静地笑看着他，待他吃完，贴心地递上一绢干净的手帕。
　　“听说贤弟今日去京兆府提人了？”
　　“嗯，那会儿崔兄不在，所以也没跟你打招呼，见谅哈。”孟探玉避开了崔浩递来的手帕，那厢嘱托煮了茶的人也送了茶过来，将就着漱了漱口，然后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嘴。
　　这是明显的保持距离，崔浩心中了然，翩然一笑收回手帕将这小小的插曲掀了过去。对身后的小吏招了一下，后者便从兜里摸出一个信封递到崔浩手中。
　　“这是近二十年来京中走水之地的记录，贤弟感兴趣可以看看。”
　　孟探玉眉头一挑，心里怪异地接了过来打开扫了眼头一页：“崔兄有心。改日我请崔兄万仙楼一聚。”
　　崔浩笑意不减，点头道：“随时恭候。”

　　送走崔浩，孟探玉肩头立马垮了下来，他长这么大，跟外祖父相处都没跟这人相处这么累。瞥眼石桌上的信封，孟探玉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贾鹤一直站在旁边不吱声儿，孟探玉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就说。”
　　“大人身上恐有这位崔大人所图之物。”
　　其实贾鹤并不太想说，之前就提过，只是孟探玉不愿意猜测人际关系，不说也罢。但眼下这个崔浩的动作越来越多，莫名其妙的好总会让人心生怀疑。
　　先是一盘回赠肉，其实意思很明显了，礼尚往来，我帮了你，你也该帮我；后是一盅霸王别姬，先不说这名字背后的故事如何，王八和鸡一锅炖，那是生死不离；而这一碗豆花，怕是在告诉孟探玉“豆腐好吃磨难推”。

　　所图之物？
　　孟探玉细细地想了一下却摇头：“想不出来爷有什么值得他谋求的。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爷不乐意做的事儿，他示再多的好也没用。”
　　话罢，便将信封拿起，揣进了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