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36、他就是个无赖

　　第二天晨早，主仆二人睡得正香，不巧隔壁院子的一声巨响，瞬间惊醒二人。

　　来贵腾地一下从榻上坐起，双眼呆呆地盯着房门，内心一片惶恐：完了！

　　孟探玉起身穿好衣裳，瞅了瞅来贵，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愣着干嘛，走。”

　　“少爷……小的……”
　　孟探玉越平静，来贵心里越不安。

　　“爷要去看戏，识趣儿的就闭嘴，别搅了爷的心情。”孟探玉打断来贵的话，离开客房走去玉松院。

　　此刻，玉松院里，主屋门大开，苏远龄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看到台阶下站着的尤氏一脸惊恐。

　　“远龄？怎么是你？”
　　尤氏惊愕不已，在屋里的人，不该是她的儿子吗？

　　苏远龄一个劲儿地摇头：“三舅母，你、你听我说，这、这是个误会！”

　　看他这般模样，可不是误会这么简单。尤氏皱着眉头，刚想问他孟探玉何在，香岚就注意到了院门口侧身靠墙，一副看好戏模样的孟探玉。心头一惊，连忙贴近尤氏，低声告知。

　　尤氏一吓，扭头看去，只见儿子懒洋洋地走过来，伸了个懒腰，走到苏远龄跟前，一边帮他理衣裳，一边调侃道：“表兄，昨夜睡得可好？”

　　苏远龄脸色涨红，瞪着孟探玉又气又羞，巴不得把他按在墙上摩擦摩擦！
　　但偏昨晚又是他提出来的交换房间，一时间，他竟有气都没地儿撒，只能怄气地憋着。

　　恰这时，屋里传出女人嘤嘤的哭声，让苏远龄更是无地自容，刚想逃，就被孟探玉一把揪住：“表哥，别急嘛。春宵一刻，你不能提起裤子不认人不是？”

　　“孟探玉！”苏远龄那个气哟，他怎么会遇到这么个无赖！

　　孟探玉瞥眼院子内外看热闹的人，看见不远处垂手而立的丽颜，目露几分惊讶，旋即喊了她一声，吩咐道：“愣着干嘛，还不把你的好姐妹带下去收拾一番，让表少爷带回去？”

　　那厢尤氏脸色铁青，面对自己的儿子如此的安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事到如今，木已成舟，能怎么办？
　　尽快解决，才免得事情再传出去给三房蒙羞。

　　丽颜见尤氏默许，不敢怠慢，当即操着小碎步匆匆进了房间。不一会儿，扶着满脸泪水的丽容出来。

　　孟探玉死死将苏远龄揽住，瞥了眼委屈吧啦的丽容，嗤笑道：“我表兄仪表堂堂，文采出众，没怪你占他便宜已是万幸，你委屈个什么劲儿？”

　　“奴……奴……”丽容本就安了心要服侍的人是孟探玉，可一觉醒来，床边的人竟变成了个小胖子，巨大的落差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偏这会儿趁着大好春光，再看苏远龄，想起昨夜二人的缠绵，一时竟又羞红了脸，忙将脑袋埋下。

　　先前苏远龄气的不行，气的是孟探玉对自己的算计。但突然这娇滴滴的女子站在了自己面前，他的火气一下子又消了下去。
　　到底是他自己没抵住诱惑，失了君子风度，如今若一心怪罪人，只显得他是个小人。

　　苏远龄才不愿意自己当个小人。于是，有些难堪地整理好衣裳，走到尤氏面前，主动说道：“三舅母，远龄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三舅母成全。”

　　“你说。”尤氏瞥了眼自鸣得意的儿子，只觉得自己定力好，竟没被他气晕过去。

　　“请三舅母割爱，将她让给远龄。”

　　顺理成章，尤氏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苏远龄不愿意要这个女子，再把事儿闹大，要是老太爷知道了，三房可有得罪受了。手帕掩了掩鼻口，尤氏佯装斟酌了一下，说道：“也是我这个当长辈的粗心了，既然远龄你对这小女子有心，我自然是成全的。”

　　说完场面话，她便看了眼身边的香岚，说道：“去叫刘管家将丽容的奴籍处理一下，让远龄连人一并带回去。”

　　“多谢三舅母。”

　　虽说这事儿是定下来了，但丽容不能就这么送过去，于是尤氏又让香岚和丽颜将人带下去收拾一番，而自个儿，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回了三院。
　　现在，她不想跟儿子说半句话，半个字都不想说！

　　苏远龄也不愿在这里多待，往外走时，看孟探玉也跟了上来，立刻强调道：“虽然这件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你也不无辜，我不会再轻易原谅你了！”

　　“……”孟探玉摸了摸鼻头，环顾左右，往前靠了一步，歉疚地对苏远龄道：“表兄，我把你当亲兄弟，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没兴趣知道！”苏远龄转过了头，这回，他绝不会这么容易消气。

　　孟探玉才不管他有没有兴趣，委屈吧啦地凑上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表弟我，天生不举。”

　　苏远龄蓦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孟探玉：“这样的事，你可别跟我开玩笑。”

　　“表兄看我像开玩笑吗？”

　　看起来是不像，但这人一贯爱捉弄人，苏远龄一时拿不准，不愿意顺着他的意思说，于是闭口不答。

　　孟探玉叹了口气，又道：“若我能跟正常的男人一样，你以为我院里的两个姑娘还能留清白到现在？”

　　这话说得很下流了，苏远龄听得浑不是滋味儿：“那……那三舅母还搞这一出？”

　　孟探玉吐了一口浊气，往回廊边走了两步，看着满园绽放的花朵儿，神情有些苦涩：“当娘的人嘛，谁会接受这么残酷的现实？她总希望生活发生奇迹，但现实，是不可能的。”

　　苏远龄心里那个别扭噢，明明说好要好好生气，绝不轻易原谅。但看孟探玉故作轻松地说出这件事时，他又觉得人家的人生已经这么不幸了，自己还生他的气，好像很过分。
　　憋了憋嘴，苏远龄似下定了决心似的，上前拍了拍孟探玉的肩头，宽慰道：“三舅母迟早会明白的。这回的事，我不计较了。但往后，你不可再如此算计我。”

　　孟探玉的右眉轻轻跳了一下，旋即受用地点了点头：“表兄待我一片赤诚，往后，我再不会让你当我的挡箭牌。”

　　来贵在一旁，眼睁睁看见苏远龄就这么被自家少爷给忽悠好了，内心不住地叹息，表少爷比起自家少爷的脸皮，还是太薄了，心太好了……

　　恰丽颜来通知说丽容那边收拾好了，看表少爷怎么安排。孟探玉稍一想，将苏远龄拉到了一旁叮嘱道：“表兄，表弟还有一句话要叮嘱你。”

　　苏远龄洗耳恭听。

　　“美人虽好，但要节制。”

　　苏远龄蓦地耳根子发红，羞答答地推开了孟探玉，让丽颜将人带来，一道离开了孟府。

　　送走了苏远龄，孟探玉回到玉松院。

　　主屋门扇大开，贯通的空气带着几丝残留的催情香气飘来，孟探玉不舒服地刮了刮鼻头，将来贵带到了客房。

　　孟探玉此时已收敛了早前与苏远龄一起时的笑意，目光冷冷地，看着人就让人胆寒。
　　来贵看孟探玉如是，明白了，他是要秋后算账，心里一颤一颤的。

　　“说吧，昨个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来贵晓得孟探玉的性子，一点儿也没挣扎，和盘托出。

　　因为董家大小姐治好了他的不举之症，所以尤氏觉得是时候让自个儿的儿子尝尝人间欢喜了。

　　这件事，尤氏早就在计划了，就等着他殿试结束。之所以会选昨晚，也是因为老太爷留了他在千寿堂。
　　有了充足的时间，尤氏自然能够布置一番，为了万无一失，她还用了催情之物。只要孟探玉回了主院，进了卧房，这事儿必成。

　　可千算万算，尤氏就是没算到儿子这么警惕，连院门都不进！

　　尤氏气得头顶冒烟，孟探玉却是看着来贵心寒。

　　他默默地听来贵说完，磨了一下手指头，问道：“来贵，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是怎么被捡回孟家的？”

　　来贵自然记得，那一年他七岁，肃河大雪。他差点儿冻死在官道旁。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一个穿的毛茸茸的小子站到了他面前，踹了他一脚，对身后的仆人说：“还有气儿，带回去。”

　　那声音奶里奶气的，偏每个字音都透着一股玩世不恭。后来他才知道，救他的人是肃州知府家的小公子。
　　再后来，因为识字，所以被孟三老爷安排在了小公子身边当了书童。这些年里，虽然他家少爷是孟氏公子中最差的，但他是孟氏书童里日子过得最好的。
　　这些，全都是孟探玉给的。
　　虽然他脾气差，爱揍人，三言两语不对付就撵人，但从来没在吃穿用度上亏过他。而且，他的秘密，放眼整个孟府，只有自己知道。

　　这是何等的信任？

　　想起往事，来贵眼角有些湿润。他从来没忘记过这些事，他和郑微一样，后半生的命都是孟探玉给的。
　　再就昨个儿做的事，来贵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少爷，来贵糊涂，请少爷责罚。”

　　看他已经有了觉悟，并且从心里散发出内疚自责知情，孟探玉心里那点寒意渐渐褪下去。
　　“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爷不能一贯纵容你，自己去刘管家那里领二十板子。往后，不必跟着爷奔波了。”

　　来贵听他这语气不对，噗通一声跪下去：“少爷，你要怎么罚小的都可以，但是……但是别撵小的走啊……”

　　孟探玉起身，走到他跟前蹲下来，扶了他一把，没扶动。于是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神情严肃地看着来贵，郑重地说道：“我身边缺的不是书童，缺的是一个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万事以我为先的书童。”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