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他有个滇南来的表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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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龄内心惊慌，起身准备找个借口拒绝，却忽见孟老太爷抬起头，征求他的意见：“远龄，玉哥儿说得不无道理。听闻你府上特地请了志林书院的先生，不若就让玉哥儿一块儿去？孟氏学堂的邹先生到底学问浅了些，比不上专攻科举的先生。”
不要了吧……
苏远龄心里苦，可娘亲的话却突然在耳畔响起：“儿啊，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你一路小心。到了城里，多看看你的外祖父，他年纪大了，许身体不好，且万事顺着他，别触怒了他。娘年轻时不懂事，对你外祖父十分愧疚，你权当替娘尽尽孝道……”
心里一梗，苏远龄作揖，苦着脸应道：“外祖父既如此说，远龄没有拒绝的道理。”
“多谢表兄！”最高兴的莫过于孟探玉，见他答应，立马勾肩搭背，对他嘿嘿一笑。
苏远龄却不舒坦极了，连忙将他从身上撇下来：“表弟，虽然我答应了，但还是要约法三章。”
苏远龄着意看了眼孟老太爷，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深吸一口气，说道：“一，表弟可日常到我那小宅听习先生教课，但不得无故旷课早退，也不得欺辱先生，更不得打扰我自习；二，教习结束，表弟当回孟府，无特殊情况，不得在我那小宅过夜；三，一旦答应前两条，表弟不可玩物丧志，否则，我会亲自把你扫地出门。”
孟探玉眯着眼，心想，原以为这表哥是个人畜无害的胖兔子，没想到，贼精贼精的。
“远龄的要求并不过分，玉哥儿定能做到。”
不等孟探玉表态，孟老太爷已经替他下了决定。如此，孟探玉才是想反悔的余地都没有。余光对上老太爷明镜似的目光，他不得不啧啧称叹。
真是一只老狐狸啊……
苏远龄在孟府用了午膳，孟探玉趁机叫人收拾了东西便屁颠地跟着他去了那传说中的小宅。
院子确实不大，但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还能有个二进的院子，且离御街不远，还能闹中取静，足以说明苏家的家底足够殷实。
苏远龄虽不大喜孟探玉的到来，但已经约定好的事，他不会反悔。当即着人将书房改制一下，放了两张书桌进去，又派人去跟李先生说明情况。
午后，李先生来了，见到孟探玉，神色有些复杂。但也只是叹了口气，便开始一对二地进行春闱的考试辅导。
对于这些初次参加会试的学子而言，押题相当重要，如果掌握了其中的答题技巧和方法，不说摘得榜首，在榜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随意出了一道题，初初测试一下，李先生对二人的底子心里已有了个大概。
苏远龄基础扎实，虽说通篇下来中规中矩，没有太大的亮点，但胜在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水平中上，若是保持水平并在考场上操场发挥，可入二甲之列。
而这个有名的清流世家出来的孟探玉，却叫李先生无处评说。
李先生深知考官出题的套路，给二人出的题是论述当今时下热议的黄河春汛及水利兴修的利弊。孟探玉倒好，抬头就一句“天道轮回，顺其自然，生死有命，不罪于水”，这说的什么话？
合着春汛到来，冰川融化，河水上涌，淹没村庄，百姓流离失所，还是天意，还不该抗争自保了？
瞧瞧这接下来又说的什么话——“万物有灵，各居其位；占而不言，天道怒，自有天罚之”。
身为人，本就是上天的恩宠。开疆扩土，利用资源本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瞧瞧，在他的笔下，生而为人已是原罪，强取豪夺，奴役动物，全是罪过，一过累一过，才遭致了那么些天灾降临……
李先生哭笑不得，到了最后，却因为孟探玉的一段话，又陷入了沉思，本要写上成绩的笔，又放回了笔架。
他说，世间万事有因有果，种下了因，就该承受恶果，兴修水利能解一时水患，却挡不住别的天灾，如地裂，如暴雨，如干旱，如蝗灾……
天道要惩治人，多的是法子，即便为人有千万的办法避祸，也逃不过意料之外的灾难。
生命渺小，人所知，远不及宇宙洪荒之广阔。所以，论一时的利弊，也只是目光短浅的利弊，放眼历史长河，经岁月腐蚀，也没什么用了。
小小年纪，竟有这番见解，李先生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端看李先生脸色越发沉重，苏远龄心里好奇极了。瞥眼一旁多动症犯起来的孟探玉，他不由得问道：“先生，探玉的文章可是不当？”
孟探玉闻言，也看向李先生，说道：“先生，学生虽然不学无术，但也不至于一个‘丙’都够不上吧？”
李先生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吊儿郎当的孟探玉，又看了看答卷，道：“我为师二十余载，遇到的学生，比你吃过的盐还多。见过的怪人，也不止你一个。此卷为师尚有疑虑，明日再说。”
被孟探玉那离经叛道的答卷搅和了心情，之后，李先生便有些走神儿，于是提早了一个时辰结束。回了书院，便找来几位学院的先生，一起探讨。
苏远龄来京城有几日了，安顿好了才去的孟府，早前，也去志林书院听过李先生的课，得知他性格谨慎，早退迟到，是不可能的事。
但今天，却例外了。
苏远龄心奇，立马挽留准备离开的孟探玉：“探玉，且留下来吃个晚饭？”
孟探玉眉头一扬，有些意外：“表兄要请我吃饭？”
看他惊喜的样子，苏远龄突然就后悔了，但他一向言出必行，只能不甘愿地点了头：“是，有些疑问想请教一下你。”
哟嚯！
这可稀奇了！
孟探玉暗自琢磨了一下，看了看空空的庭院，突然坏笑着靠近苏远龄：“表兄是好奇我到底答了什么，让先生如此为难？”
苏远龄毫不犹豫地点头，一本正经道：“李先生慧眼如炬，无论什么样的答卷，只消过一眼，便能下笔评级。而这个评级，与学生最后奔赴考场后获得的成绩，几无差别。我还从未听闻他会对一份答卷的评级如此犹豫。”
苏远龄把他的好奇之心一丝不漏地挂在了脸上，孟探玉看了觉得好笑，眼珠子一动，佯装为难地考虑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跟表兄说，不过，得换个地方。”
于是，撇下小厮跟班儿，苏远龄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孟探玉拐进了长裕茶楼。
今个儿恰逢也是郑微说书，孟探玉那个激动劲儿，带着苏远龄直奔自己的专属雅座，点了几个菜，便兴致勃勃地听起来。
这回郑微没有说他拿手的奇闻异事，而是说了个难民逃灾的故事。
郑微历来是说故事的好手，将一家子遇难，逃难，又遭难的故事说得跌宕起伏，直揪人心。
尤其是当一家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因为官府的人接到报案迟疑了一步，又被匪徒打死之际，纷纷垂泪撸膀子，恨不能将故事里的那几个官差拖出来痛打一顿。
就连苏远龄也不例外，听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当即着店里的伙计摆上笔墨纸砚，作了一篇忧虑苍生的赋。
百余字跃然纸上，他才仿佛纾解了心中的郁气。
看着一桌子佳肴，苏远龄越发没了胃口：“世间尚有百姓受苦，我等怎可在此鱼肉相欢？”
转头便让伙计给他上了一碗清粥。
孟探玉：……
算了算了，他那么胖，还是少吃点儿肉吧，对身体好。
孟探玉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桌上的三菜一汤横扫一空。
大约是之前的故事太沉重，茶楼里的气氛有些低沉，吴掌柜看不下去，又给郑微一点加班费，让他上台又说了一场轻松的男女恩恩爱爱的戏，这下，台下楼上的看客才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末了，郑微下台休息，看见孟探玉在二楼会见朋友，便放下茶盏，上去打招呼。
“三公子。”
孟探玉酒足饭饱后，正躺着消食，听到声音歪头看去，见是郑微，立马坐直：“哟，我今儿没叫你啊，这么自觉，心有惭愧啊？”
郑微面色无动，上前倒了一杯酒，自罚一杯，向孟探玉告罪道：“微上次所言，若令公子不悦，微愿受公子责罚。”
郑微一贯如此疏离，往日孟探玉大可不放在心上，但今天他不高兴！一点儿也不高兴！
咂咂嘴，摸了下鼻头，看眼对面两眼冒着八卦之魂的苏远龄，孟探玉正好岔开话题，介绍道：“这我表兄苏远龄，滇南来的。今儿头回来听你说书，差点儿被你说哭。”
“郑微，长裕茶楼当红说书先生，”孟探玉指了指郑微，对苏远龄介绍起来，末了，冷不丁补一句，“我相好。”
“咳——”
苏远龄被他那句话惊得一串猛咳：“你、你你你……”
“所以表兄你放心，我纯粹是觉得你有眼缘才粘着你，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你你你……”
不顾苏远龄激动得涨红了脸，孟探玉又一脸遗憾地说道：“不过可惜啊，郑微如今已经成了家，成了别人的相公。往后，我也只能来捧捧场而已了。”
“你你你、你竟然……”
苏远龄被刺激地缓不过劲儿，郑微见状，叹息一口气，给他倒了一杯清茶，解释道：“苏公子莫要被三公子诓了。三公子是微的救命恩人，如同再生父母，怎会有如此不堪的关系？”
郑微这话苏远龄更不懂了，惊魂未定地喝了茶顺了气，看向孟探玉的眼神变了又变：“探玉，你真如传言所说，喜欢男人？”
孟探玉看他被逗得不轻，开心极了，似是而非地答道：“不喜欢女人，是不是就是喜欢男人？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至今还没得到答案，表兄以为呢？”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他有个滇南来的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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