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149、他的右眼皮跳跳

　　万青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孟探玉支开了塔吉，将钟二叫到跟前，让他立刻追上万青一行人。

　　钟二一开始不晓得孟探玉这吩咐是什么意思，但听了他的吩咐，当下就去了。

　　塔吉煎了药回来，发现钟二没了影，想起院外稀稀拉拉的几个守卫，奇怪道：“公子，那位万将军是把咱们丢这儿了吗？”
　　“你觉得可能吗？”
　　孟探玉恹恹地送了个白眼给塔吉，接过药，埋头喝完。把药碗塞回塔吉手中，他又躺回了躺椅，闭目假寐，并没有跟塔吉解释的意思。
　　塔吉觉得奇怪，盘算他不说那就去别人那里打听消息，于是，也不打扰孟探玉，拿着空碗离开了院子。
　　从侍卫那里得知万青是护送宁喜公主去穆家庄泡温泉，塔吉不禁嗤笑一声，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原来是公主病犯了。
　　听说外头流寇到处都是，她还有这胆子冒死沐浴，能耐！

　　塔吉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转回头就守在孟探玉身边，只要眼前的人无事，其余人爱怎样怎样，她才不会去多管闲事。

　　驿馆平静地度过了一夜。
　　别厅的孟探玉却辗转反侧了一夜。灌了两天的药，他的精神虽然恢复了，但心绪却很沉重。
　　从昨日万青一行人去往穆家庄之后，他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仿佛在告诉他，那里会出事。

　　天蒙蒙亮，他神色恹恹地起身，洗了把脸，擦了擦身上的尘味儿，就到了前厅去等人回来。
　　只是这一等，就从晨早等到了午后。

　　时间一长，孟探玉心里越发不踏实，另一边陪同的驿丞也觉察不对劲，立刻着人去穆家庄查看情况。
　　对于派人，孟探玉不放心，便带着塔吉一块儿去。却不想，他们才走到半路，就碰上了万青一行人。

　　万青没想到孟探玉会赶来，看见他还有些惊讶。得知他的担忧后，憨憨一笑，道：“大人多忧了。穆庄主慷慨热情，留我们用了午膳，这才耽搁了时间。是我的不是，该着人给大人送信才对！”
　　听到万青的解释，孟探玉才松了口气，直劝自己是担忧过度了。
　　心才刚刚放下来，他忽然发现队伍里多了一支眼生的小兵，看穿着，也不是官府的人。
　　见他困惑，万青解释道：“前往黄河府一带的路上不太平，穆家庄庄主恐出事，便派了一队庄上的精锐小队护送。穆庄主盛情难却，我便应承下了。”
　　“这么说来，这位穆家庄还真是个热情仗义的人。”
　　“是啊！穆庄主心怀大义，只可惜他无心仕途，否则领兵作战，定能成一方大将！”
　　万青对这位穆庄主赞不绝口。孟探玉讪讪地笑应着，目光在人群中搜索钟二的影子。
　　被他的目光搜索到，藏在队伍中的钟二才埋着头走到他跟前，行礼道：“少爷。”

　　看到钟二的出现，万青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在孟探玉没注意的情况下，郑重而严肃地盯了他一眼。
　　注意到万青的眼神，钟二立刻埋下了头。当孟探玉问他情况时，只道一切安好，便不再多言。

　　去了一趟穆家庄，不仅钟二变得奇怪，连萧喜言和万青都奇怪了起来。
　　原本来的路上，他们时不时会聊天说话，但从那一日开始，萧喜言和万青都有意无意地躲着他，并不与他多说话。
　　此举引起了孟探玉的注意，但不知碍于什么，连钟二都寡言少语。

　　这一路，他们带着沉闷的气氛，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黄河府地界儿，进入肃州府。

　　肃州府临近两国边界，自来有守军在此。万青早早去了信，一入肃州境内，肃州府的兵马就列阵以待。
　　穆家庄的庄丁算是完成了任务，临走前，为首的穆家丁特地跟万青和宁喜公主辞行。
　　“万将军，小的会如实禀告庄主，此一路上风平浪静。此后去往北荒的路上，愿如昨日安定！”

　　孟探玉骑马在不远处，一直关注着万青和穆家庄家丁。眼见家丁说了这话，万青的脸色透着复杂的神情，他心里又起了嘀咕。

　　进入肃州府后，他们被安顿在肃州驿馆中。

　　是夜，待塔吉离开之后，孟探玉留下了当日派着跟去穆家庄的钟二。

　　“穆家庄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钟二早有预感孟探玉想问什么，只是先前碍于穆家庄的人和万青的警告，他不敢跟孟探玉多说。
　　如今，穆家庄的人已经走了，那潜在的危险也不存在了。早该说的话，这会儿就是最好的时机。

　　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钟二如实相告：“少爷派小的跟过去，万将军没有拒绝。到穆家庄的路上挺太平的，但那天晚上，宁喜公主从汤池回来的时候，穆家庄遭袭了。”
　　“遭袭？什么人干的？”
　　“说是附近的流寇。”
　　这语气带着深深的怀疑，孟探玉听出他的画外音，追问道：“其实呢？”
　　钟二暗了暗眼，鼻腔里嗔了口气，道：“小的在府里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也听府里的人说过外头的流寇是什么样子。那天夜里，偷袭穆家庄的人，训练有素，目标明确。”
　　“哪个目标？”问这话时，孟探玉脑补出那一夜的情景，内心一阵忐忑。
　　“宁喜公主。”
　　听到这四个字，孟探玉的心犹如巨石压下：“公主被袭击了？”
　　钟二点头：“当时为首的劫持了公主，穆家庄庄主和万将军设计将公主救了下来，不过，公主的脸被划了一道口子。为了公主的脸面，庄主和万将军便商定此事不可声张。”
　　“所以，穆家庄庄主才派人一路护送我们？”
　　按照钟二的表述，这个结论很容易的出来。但孟探玉看钟二的神情，这件事却不是这么简单。
　　扫眼屋外，静谧无声，孟探玉才小声地询问钟二：“此中还有隐情？”
　　钟二泯唇，似是而非地点了头。他的内心一番挣扎，到底，他不晓得这件事该不该说，始终犹豫不决。
　　“有还是没有？”
　　孟探玉又问了，钟二长叹了口气，语气艰难地对他道：“少爷，小的的确看到了些旁人没看到的事情。但是……拿不准真假，所以，不晓得该不该说。”
　　“你只管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真假与否，爷去给你求证！”

　　这句话仿佛给了钟二一颗定心丸，他突然之间就想明白了。少爷派他跟去，许早就是有所怀疑，刻意让他去做那双眼睛。如今，他也没道理不把自己看到的告诉少爷。
　　心中一定，钟二便将那一夜自己偷偷看到的场景告诉了孟探玉——
　　“那天夜里，贼人被抓之后，公主被送回了上房。小的原本也该回自己的地方，但路上猛瞧见四个鬼祟的人往内院上房去。当时小的没多想，便悄悄地跟了过去。这一去，却发现那四个人去了公主的房间。
　　开门的是那位贴身婢女。她们在门口浅说了几句，便进了屋。小的躲得远，又被枝叶挡着，看不清屋里的情景，但约莫一刻钟之后，那四个人又走了出来。公主的婢女把她们送到院外，他们就埋头离开。
　　这原本没什么，但当小的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离开的四人中，那个穿着黑斗篷的人突然回了头。廊上的灯笼刚好照在她的脸上，小的一瞧，那竟是……”
　　“宁喜公主？”孟探玉有些颤抖地说出了钟二没说得出口的话。
　　后者沉重地点了点头：“小的也想是看错了，但公主被劫持的时候，小的就在场，清楚地看到了公主的容貌，且还有脸上那道伤口，那是万万不能伪造成一样的！”

　　这个意料之外的隐情让孟探玉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偷龙转凤！
　　他握了握发麻的手指，语气怅然地问道：“后来呢？”
　　“小的被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走没了影儿。那晚上小的也没敢睡，天一亮就跟着万将军去请公主。可公主的婢女说公主受了惊，眼下还没醒来。这时穆庄主就提议让公主再休息一下，之后就带着万将军离开了上房。后来的事，小的都说了，少爷应该也晓得了。”
　　“所以这件事，万青还不晓得？”
　　钟二拿不准，但寻思这一路来万青的表现，他猜测：“万将军应该是不晓得的。”
　　他也确实应该不晓得。

　　偷龙转凤不是小事情！
　　从钟二的表述中看，这场戏，萧喜言是心甘情愿陪着演的。那么，袭击穆家庄的人，应该和带走萧喜言的人是同一拨。
　　如果没有袭击，她就不能受伤，不受伤，就不会制造一个偷龙转凤，还不被万青所发现的机会。
　　再联想到她突然要去穆家庄汤池的要求，孟探玉恍然大悟，这竟是一场早早就布下的局！

　　可这场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为什么要冒着给北荒送把柄的风险偷龙转凤？
　　身为使臣，如果北荒发现了公主被李代桃僵，首当其冲被责难的就是他跟万青。

　　他隐隐预感到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是谁。那人他无法责难，但萧喜言这样的一意孤行，让他有些难过，有些伤心。
　　尽管他看得出来萧喜言并不想和亲北荒，但他从没想过，这个姑娘的胆子会这么大。
　　他想怪她，可又不晓得从何处怪起。
　　最终，他闭上了眼，将这些复杂的情绪压下，叮嘱钟二：“此事，不可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