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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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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焦急,痴迷,还带有一丝懊悔,并不像上回见面的人会有的情愫。
孟探玉困惑地偏了偏头,他甚至怀疑,帷幔背后坐着的人,并非太孙萧决。然而帷幔始终让人看不真切,他迟疑片刻,往里走去,绕过帷幔,走到案边。
他逆光而站,晨光打在白皙的脸上,精致的五官越发透亮晶莹。
坐在轮椅上的人看得痴了,可就在眨眼的功夫,他似想起了什么,忽然收起脸上的痴迷,一脸落寞地将轮椅转回案前,看着面前的画像,冷笑道:“本殿不去找你,你竟自己送上门来。怎么,以为本殿不能自由行走,好欺辱?”
这样的傲,才是那个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人。
孟探玉泯了泯唇,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不悦,打算借此机会与这位太孙冰释前嫌。
熟料才一睁眼,恍然看见屏风前挂着的画像,顿时语塞。
画中人十六七岁少年模样,与他五官极为相似,笔触温柔,墨线行走之间,情谊深重。不似一般画师所做,却似有情人用心所绘。
再一垂眸,萧决笔下的画中人与画像无论容貌,还是笔触,都十分相似。不同的是,案上的画中人发冠高束,眉宇成熟,仿佛是画中少年长大之后的样子。
这样明显的对比明白地告诉孟探玉,这两幅画都是萧决所做。
然而,头一回与萧决不愉快的接触明白地告诉孟探玉,此人对他没有情谊,只有玩赏之意。
所以,画上的人不是他。
可为何,会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他是谁?”
萧决眸色戚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他还活着,长到如今,容貌与你之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言下之意,画中人早已不在!
只这一句话,孟探玉心口陡然一跳,联想到了一个人。
“太孙殿下……可认识孟探珣?”
孟探珣的死,在孟家一直是一个不能说的禁忌。孟探玉好奇过,却从未有深究的念头。
如今,他直觉自己站在了那扇禁忌之门的门口。这时候让他转身而去,他做不到。所以,他抛开了一切的顾忌,问了出来。
萧决听到“孟探珣”这个名字,恍若隔世。刚刚拿起来的笔陡然掉了下去,无瑕的宣纸上顿时多了一团杂乱的墨。
看着那团刺眼的墨团,萧决不自然地收缩了瞳孔。
看见他这样的反应,孟探玉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追问道:“太孙殿下,知道他的死因吗?”
这句话似千斤锤一般砸在萧决的胸口上,让他疼得喘不过气来。他慌张地握紧拳头,不小心将宣纸抓皱,使得画上的人扭曲起来。见此,他又慌张松开,手忙脚乱地铺平画纸。
过于紧张的动作让他的腿突然疼起来,四肢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冷静不下来的萧决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一个不慎,便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挥到地上。
由于动作幅度太大,他整个人从轮椅跌下,趴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痛哭。
孟探玉被他的反应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见他似疯了一般在地上挣扎,渐而渐地发觉不对劲,连忙过去将人扶住。却才刚蹲身,萧决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费力地告诉他:“不、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我没想过……”
一句话没说完,萧决的嘴也抽搐起来,后头说的什么孟探玉一个字也没听清楚。眼见他意识混沌,越来越不受控制,孟探玉连忙喊人。
“来人!快来人!”
可惜此刻无极宫中无人看守,等到他喊得口干舌燥,也没人过来。萧决的举止越发不受控制,一边紧紧抓着孟探玉仿佛要将他胳膊上的肉抓下来,一边咬牙切齿想往孟探玉脖子上咬过去。
情急之下,孟探玉慌张地从地上摸起就近的一块镇纸,朝萧决的后脖颈砸去。
一声闷响,萧决顿时四肢酸软,昏了过去。
从萧决的魔爪中脱离出来,孟探玉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的喜悦,他抹了一把脸,将地上昏迷的人拖到床上,随意盖了被子,就立刻去殿外找人。
然而接连跑了几圈,无极宫一里范围之内,他没看见任何一个宫人。来不及思索其中的蹊跷,他急慌慌地往前朝偏殿去,打算找之前的内侍,让他通知太医去无极宫看诊。
当他穿过长长的甬道,回到前朝时,前头已经下了朝。那内侍正慌里慌张地找人,看见他火急火燎地从走廊跑来,连忙迎上去,道:“孟大人,你去哪儿了,奴快急死了!”
孟探玉大喘一口气,拉着内侍道:“快,去、去找……”
却“太医”二字还没说出口,内侍便打断道:“找什么找呀孟大人,您且快去养心殿吧!陛下正在那儿等着您呢!”
就这样,孟探玉被内侍一路推到了养心殿。
才稍稍理了理衣裳,内侍便催着他进去,孟探玉刚准备开口让他请太医去无极宫,余光就发现萧决从对面走来。顿时,他闭上了嘴。
“孟大人?”内侍看他原本有话要说,忽然又不说了,疑惑地看了一声。
孟探玉垂眸摇头:“无事。”
皇宫这么大,服侍的宫门这么多,他从无极宫出来也小半个时辰了,怎么着,也该有人去了。发现萧决不对劲,他们肯定会请太医。
如今他正身份敏感,此事还是不要掺和得好,免得节外生枝。
一番心理建设,孟探玉便压下了心思。
那边萧凌刚好走过来,看见孟探玉在,他冷淡地看了一眼。对养心殿外的内侍说他有事求见皇帝。内侍闻言,看了眼旁边的孟探玉,道:“世子殿下稍后,奴正要领孟大人进去,一会儿便来回您。”
萧凌颔首以应,背身站在养心殿外。
见此,养心殿的内侍才带着孟探玉进去。
里间,皇帝手中拿着这本奏折在看。听见下头的人行礼,抬了抬眼,看了会儿孟探玉,道:“孟小卿有何事要亲自见朕?”
他是日理万机的皇帝,每天事情多得不得了,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见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孟探玉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拳头。
原本,他打算拿那块残缺的玉玦出来,赌一赌皇帝会不会看在那块玉玦的面上给他一条活路。可眼下皇帝的态度,却让他没有半点把握。
最是无情帝王家。
如果适得其反,也许他死得更快。
先前的激动在见到皇帝的刹那淫灭。
孟探玉冷静下来,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心中一番盘算,对皇帝行了一礼,转而说道:“臣……想在临行前,看一看皇太孙,以解月前产生的误会。”
“误会?”
皇帝眉眼一抬,看着孟探玉顿了一顿,忽然问道:“孟小卿何时与太孙认识?”
孟探玉意外地看向皇帝。
在皇帝身边伺候的高内侍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恨铁不成钢地暗嗔了一声,细声提点道:“太孙月前在马场摔断了腿,自此便一直在无极宫中修养,不曾出过宫门半步,怎会与孟大人有所误会?孟大人怕是记岔了吧?”
“那……大约是臣记错了,望陛下宽宥。”
皇帝随意地看了他一眼,道:“听闻孟小卿昨日在府中病倒,今日朕看你恢复得不错。好好保重身体,出使之事在即,莫要再出岔子,折了朕对孟氏一族的信任。”
孟探玉知晓皇帝不会让这等皇室丑事暴露出去,从苏远龄那里又猜测到皇帝想杀他灭口,所以权衡之下才兵行险着,以此向皇帝表明心意。可惜,皇帝不吃他这一套。
这一趟进宫,孟探玉觉得自己大概是抽了风。应下皇帝的话,他便准备出宫。
再等一日,就能在法会上见到董文毓。到时,再跟她要护身符吧。
孟探玉暗自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却还没走出养心殿的门,一个大内侍卫就急匆匆地进来,对皇帝行了一礼,便道:“陛下,无极宫出事了!”
只这一句话,孟探玉陡然停了下来,他转头看过去。皇帝问了一句怎么回事,那侍卫便双手奉上一块玉佩,道:“似有歹人闯入无极宫,打晕太孙。这是在太孙殿内地上捡到的玉佩,并非宫中之物。”
闻言,皇帝旁边的高内侍立刻下去接过侍卫手中的玉佩送到皇帝面前。而另一边孟探玉慌张地一摸,果然发现自己晨早出门时系在腰间的玉佩没了。
想来,肯定是当时太孙萧决发疯,从他身上给蹭了下去……
高内侍眼尖,发现孟探玉尚未离去,且一脸忐忑,疑惑地看了眼皇帝手中的玉佩,又看了他一点,心里一嘀咕,立刻在皇帝耳边轻语。
闻言,皇帝冷冷地看了眼尚在殿中的孟探玉,不知在斟酌何事。片刻之后,皇帝示意高内侍亲自送他出宫。
得到放走的旨意,孟探玉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整个人难受得就像被让在火上煎熬一般。
他忐忑地跟着高内侍,走出殿门之前,隐隐听见皇帝问太无极宫的情况,侍卫正回答:“太医诊断,太孙情绪不稳,诱发羊癫。后颈处有一淤青,乃镇纸所伤,如今昏迷不醒,生死难测。此外,无极宫无财物丢失,无宫人受伤。”
言下之意,便是整个无极宫只有皇太孙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