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玉》欧吉开开

125、他……

　　孟探玉的态度带了点儿赌气的味道，董文毓思索一番，推测道：“你想这件事传到皇帝耳中？”
　　一下被猜到心中所想，孟探玉有点儿失落，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很高深莫测。他讪讪地点了头，道：“他不是给了我机会吗？我且让他瞧瞧，我认真起来是什么样子。一个婢女而已，哪怕身后站着的是皇帝，我不欢喜了，照样处置。”
　　董文毓明白了，他是被皇帝吓到了，心觉得这次出使北荒若是有了差池会性命不保，恰巧丽颜撞了上来，他便故意当着院里院外的人处置，好叫他们把风声传出去。

　　前头张大人才离开青云观就被提溜去了宫里，后来又让高内侍叫他们去对质，皇帝这是有心暗示众人，他虽龙体抱恙，但耳聪目明得很，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动作。
　　孟探玉也不傻，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眼下心里堵得慌，便借皇帝的耳目传达自己的意志。
　　说不上高明，但皇帝若真的听说了，或许会对他刮目相看。

　　董文毓浅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评价他这一计好坏。

　　第二日，宫里如约来了圣旨，一则任命孟探璋前往南军任职，二则孟探玉接任使臣一职，待青云观法会过后，即刻护送宁喜公主前往北荒和亲，三则十日后皇帝前往行宫，董文毓随行。

　　三则旨意下来，孟府众人有喜有忧。
　　尤其孟大夫人，看孟探玉的眼神格外厌恶，言语间，更免不得讥讽几句：“娶了董府的人就是不一样了，原这使臣的位置是璋儿了，如今倒好，他一成亲便抢了去，反而把咱们儿子推到了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鬼监军，南疆那边多乱啊，璋儿去了有个好歹怎地好？”
　　孟大老爷听到孟大夫人的抱怨，不悦地看了她一眼，重重地放下茶盏：“妇人之见！如今天下不平，大梁武将奇缺，正是陛下需要人才的时候。璋儿担任监军，待南疆之乱平定，他随军回京，那就是平定边疆的功臣，整个孟氏都会因他而荣耀！”
　　什么荣耀不荣耀，孟大夫人觉得如今的孟氏正好。她翻了个白眼，不服气道：“孟氏满门清流，从来都是做文官的，璋儿才华卓绝，本事出众，怎么就要去做那沙场拼杀的武将才能为孟氏挣得荣耀？”
　　孟大老爷不屑地摇了摇头，此事与她是根本说不清楚，一个内宅妇人岂知孟氏如今的处境？
　　如今的朝势大不如前，孟氏一族的荣光摇摇欲坠，若非皇帝又重新临政，他这个太傅早就被太子边缘化了。

　　大房夫妻俩为此争论不下，又闹了一通脾气，孟大老爷在院中待不下去，便去了儿子的书房。在那儿恰巧看见自己的二弟也在，他和孟探璋似正在说什么，见他来，二人便停了下来。

　　“父亲。”
　　孟探璋起身行礼，请他上座。

　　孟大老爷点点头，走过去坐下，随意扫了眼桌上放着的包袱，问道：“虽说让你即刻启程，却也没这么急吧？府上还给你备了送行酒呢，吃了再走。”
　　孟探璋看了眼那鼓鼓的包袱，颔首回道：“父亲误会了，儿子明日启程，这是二叔让儿子给探珩带的东西。”
　　闻言，孟大老爷一拍脑袋摇头笑道：“为父差点忘了他如今正在南军中。你们兄弟难得相聚，去了要多加关照。”
　　“儿子晓得。”

　　见这父子俩还有话说，孟二老爷便起身要走，孟大老爷看了眼自己的弟弟，觉得他身上似蒙了一层阴郁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仿无生机。

　　“你二叔还说了什么吗？”看着孟昭昀离开的背影，孟大老爷问道。
　　孟探璋沉默了一会儿，道：“二婶婶半个月前起身去了南疆，二叔得到消息，让儿子留心一二，若碰上了，劝她回娘家。”

　　到底是几十年的夫妻，一纸和离不可能真的斩断得干干净净。不用他们去刻意引导，二弟还是记挂着二弟妹。
　　孟大老爷点了点头，道：“边关艰险，她一个妇道人家确实危险。也别碰到了才说，你这一去，便着人仔细打听，若她只是想见探珩那孩子，你寻个机会，让他们母子见一面，而后着人送她回夏家。”
　　“是。”

　　夏氏只身前往南疆的目的不用问，整个孟府的人都猜得到，只有她记挂多年的儿子。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二叔和二婶婶之间的那道鸿沟能不能填平，只能看探珩的态度了。

　　说好了夏氏的事情，孟大老爷又叮嘱他旁的事。

　　玉松院那边，孟探玉刚听了老太爷和亲爹的轮番指导后，便钻了回去，还没躺床上休息，一个婢女就敲了门。
　　抬眼看去，甚是眼生。

　　他懒洋洋地从软榻坐起来，看了眼从里间出来的董文毓，而后移开目光，看向门口的婢女，问道：“何事？”

　　婢女闻声，在门口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奴婢小冬，大夫人着奴婢传信给大小姐。”

　　这婢女的名字听得耳熟，孟探玉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正是钟二当初提过的那个行踪鬼祟离开孟府的丫鬟。
　　他捋了捋记忆，这丫鬟离开之后好像就没回来了，这时候怎么又出现了，而且，怎么和大夫人扯上关系了？
　　孟探玉心怀疑窦，敲了敲桌面，允她进屋，问道：“大夫人要传什么信给少夫人？”
　　小冬看了眼旁边面色平静的董文毓，屈礼答道：“大夫人说，大小姐答应她的事甚是重要，唯恐您给忘了，所以让奴婢来提醒您一声。”

　　孟大夫人什么时候跟董文毓私下谈话了？
　　孟探玉听得奇怪，仔细回味了一下小冬的话，突然察觉不对，看着她问道：“你刚才叫她什么？”
　　小冬垂头回道：“大小姐。”

　　董府的大夫人！
　　孟探玉恍然大悟，接着，他就一脸不高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家夫人的事自己琢磨，找我娘子算怎么回事儿？告诉你的大夫人，甭管什么事儿，我娘子都没义务帮她，滚！”
　　昨个儿当众处置丽颜的事儿历历在目，当孟探玉发火之后，小冬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乖乖地垂首应下，只是离开之前，又刻意看了眼董文毓，似在暗中提醒她。
　　孟探玉看得火大，鞋子一脱就丢过去，小冬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立马捂着肩头跑了出去。

　　董文毓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即便听到孟探玉一口一个“娘子”地叫，也一言不发。等小冬没了影，她隔了个矮几，在孟探玉旁边空置的位置坐下。
　　屋中寂静了一会儿，董文毓忽然转过头，玩味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不问她要求我做的是什么事？”
　　孟探玉甩掉另外一只鞋子，盘腿而坐，道：“就董府的人，除了趋炎附势，能要求你做什么？”
　　“……”猜得还挺准。
　　董文毓收回目光，看向空旷的庭院，侃侃说道：“她想取消董文萱和萧世子的亲事，转和太子联姻。”
　　董大夫人打这主意？
　　这真是出乎孟探玉的意料。
　　看萧凌在董家吃闭门羹，他能猜得到董府的态度，但万万没想到董大夫人竟然想让董文萱和太子的儿子成亲。
　　他呵呵干笑了两声：“董大夫人难道不晓得皇太孙已经断了腿？”
　　“她自来消息灵通，自然晓得这个。”
　　“那她怎么还……”
　　孟探玉都怀疑董文萱是不是她的亲女儿了！
　　刚心里感慨了一句，他又听董文毓道：“所以她的目标不是皇太孙。”

　　不是皇太孙？
　　孟探玉回味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算得可真精！”
　　萧凌恐怕是真的得到了风声，而眼下他在京中孤立无援，若这门亲事真的黄了，往后他更是举步维艰。
　　也难怪他会病急乱投医，找到自己头上。

　　说实话，董文萱虽然有点儿刁蛮，但还是很识大体的，不是个坏姑娘。若是嫁了个心疼她的，必定一辈子幸福圆满。但若是真被她娘给嫁到了东宫那边，往后的日子，可不是一个“苦”字能形容的。

　　董文萱的亲事一波三折，说到底，与他脱不了干系。
　　念及于此，孟探玉动了恻隐之心，他好好考虑了一下，问道：“你觉得是萧凌好，还是太子侧妃的儿子好？”
　　听他这么问，董文毓挺意外：“你想帮萧凌？”
　　孟探玉吐了吐舌头，道：“当初你让我去跟他见面，他就求过我这事儿，不过那时候我挺不欢喜他，所以拒绝了。”
　　孟探玉会拒绝萧凌是意料之中，不过萧凌竟然会纡尊降贵请求孟探玉，这确实让人意外。
　　董文毓垂首思索了一番，道：“人各有命，我无权替谁决定。三日后的法会，由陛下坐镇，朝中权贵及家眷都会到场。到时，若董文萱争气，该晓得给自己争取一下，选一个她喜欢的如意郎君。”

　　听这话的意思，董文毓似乎坚信董文萱不是个会为了荣华富贵出卖幸福的人。但让一个闺阁女子去自己选夫婿，一个搞不好，往后名声可都毁了。
　　孟探玉觉得不太妥当，琢磨了一下，道：“要不，咱帮她一把？”